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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杀


大片鲜血溅在苍图生冷的脸颊上,他推掉扎雷的身体,一双鹰隼般的眸子,在队长和雅科夫之间,只横扫了一眼,便又如一头凶恶的苍狼,“嗖”的朝雅科夫窜去。r

因为他知道,那个黄头发的俄国佬,才是伤害傣族少女的罪魁祸首。r

雅科夫将他几乎被斩断的右手,塞进口袋里,沿着倾斜的树林飞逃。他左手握着手枪,不时朝身后惊恐地望一眼,然后连打数枪,以压制苍图的追杀。r

苍图依靠林间的树木做掩护,拎着滴血的刺刀紧追不舍,他就像一条把猎物咬伤后绝不肯放弃的狼,吓得雅科夫连脚下的路都来不及看一眼。r

雅科夫虽然很想提高奔逃速度,可他又不能甩开双臂奔跑,因为他那受伤的手掌,已经和手臂藕断丝连,他每抬腿跑一步,剧烈的痛楚就钻心一次。他大口呼吸着,两只棕色的眼睛里,灌满了惊惧的血色。最终,他还是被树藤绊倒了,顺着倾斜的山坡,摔滚出十多米。r

当他抬起被树枝和石块划得满是血痕的脸,一边慌乱地在草丛里摸索丢落的手枪,一边惊恐万状地看着四周,追击他的苍图,已经消失不见了。r

这令雅科夫心里更怕,追杀他的那个家伙,简直是个疯狂的索命恶魔,这种眨眼不见,绝对不是好事。他整条脊背寒毛倒竖,哆哆嗦嗦的手,刚在草地上摸到手枪,就觉着下巴像被一只大蚂蚁咬中。r

而这种强烈的刺痛,也蕴含着一股强大的推力,将他慢慢顶了起来,抓在手里的枪,似乎也受不住这疼痛,“啪”的一声,又掉回地上。r

一张灿笑而又阴森的脸,随着他咽喉处的刀尖拧动,也缓缓转向了他。“有一笔账,咱们还没算,怎么就着急跑啊?”苍图瞪视着雅科夫的眼睛,冷冷地问道。r

雅科夫满脸是血,浑身战栗着,他不敢低头,只好把两只眼珠极力向下望,挑在他喉结上的三棱刺刀,血槽里正导流着他猩红的鲜血。r

雅科夫从小傲慢跋扈,都是殴打和恐吓别人,别人哪敢如此对他。但是此刻,他彻底吓坏了,他清楚地知道,只有向对方祈求才能活命,若不是这锋利的刀尖顶着,他一定会跪在地上。r

“别杀我!那些货物和马匹,都是你的了,尽管拿去吧!”雅科夫极力哀求着。r

苍图冷哼一声,淡淡地说:“连你的命都是我的了,还拿那些跟我做筹码!”说着,他的刀尖一拧,疼得雅科夫又是一声哀号。r

“噢啊!不!不要杀我。你要是觉得那些东西烫手,我还可以给你现金,多少都可以!”由于过度失血,雅科夫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原本血红的嘴唇,也蒙上一层银灰。r

苍图笑了,略带几分讥诮,又暗含着莫名的触动,喃喃地说:“钱!的确可以买人的命……哼哼!——把不属于你的军装脱掉!”雅科夫不知所措,但他还是不敢怠慢,将自己靠在树下,脱了个精光。他捂着仍在冒血的手腕,可怜巴巴地望着苍图,继续哀求说:“朋友,亲爱的中国兄弟!帮我包扎一下,我不想死在这!只有让我活着,才能拿很多钱给你!”望着眼前一身白肉的雅科夫,浮现在苍图脑海里的,却是那少女尸体漂在湖中的情景。r

雅科夫赤身雪白,除了现有的伤口,身上看不到一块伤疤。苍图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不是那种经历过残酷战场的人,这也就表示,他是个承受不住刑讯的人。r

所以,苍图刻意竖起了长长的三棱刺刀,淡淡地说:“这把三棱军刺,只要扎在人身上,就是一条方形的窟窿,里面的血肉,也就无法挤压在一起愈合。如果我用它故意刺断你的肌腱,或者血管,就算你自己缝合了表面,又有什么意义呢?而且,这种刺刀只要扎进你的身体,你的血压和肌肉就会剧烈收缩,而上面的血槽,也会把空气导入,在你体内形成大量气泡,阻塞你的血管,这种滋味,就像……”没等苍图继续说下去,雅科夫“咕咚”一声跪在地上,拉着苍图的裤腿,哭着哀求说:“别对我用刑,我什么都说,凡是我知道的。”苍图用刺刀撩着雅科夫的下巴,让他再次站起来,面对着自己。虽然雅科夫人高马大,欺负弱女子时野蛮有力,但在苍图面前,反倒像一个软弱无力的女子。r

苍图冷笑着:“你听好了!我叫苍图,在这茫茫边陲,是一条看家护院的狼,没有骨头能收买我。因为——我是中国军人——不是狗!我有权刑讯每一个越境战俘,有权决定他们该不该死!所以,你要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们之所以能避开层层边防,越境走私到滇西腹地,是谁在给你们挑灯照明?而这一切的背后,又是谁在操控着内幕?”雅科夫心里一沉,稍稍平静的心绪,又泛起一丝惊诧:“噢不!亲爱的中国兄弟,请你不要用激动的思想来定义这个世界!我告诉你,我们几个既然能走到这里,这就说明,我们的关系网很大,后台很大,远比你所能想象到的大!你千万不要趟这深不见底的浑水,你会万劫不复的,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是在吓唬你!因为我的孪生哥哥,就是那铁幕中的一员,以他的实力,他可以让任何一个中国士兵在整个亚洲混不下去。你不要去想什么民族主义、军人天职,更不要想侦破什么要案大案,得到那些赞扬,这些都是虚无的、蛊惑人心的鬼话、空话!你只需要放我走,然后拿到很多钱,就可以到世界任何一个国家,去享受你的一生。”苍图望着这个俄国佬,心里竟一时有些不平,他又何尝不知道,每一个热爱着、崇敬着自己职业的人,心里真正想得到的,最终是什么!那些数着一张一张钞票,又说着谎话的人,像尸虫一样,让这个残酷的现实,蒙了一层虚伪的生机!r

“你可知道,你刚才这些话,若在两国法庭上讲!是会送命的吗?”苍图淡淡笑着,虽然他嘴角依旧挑着轻蔑,但却少了一些锐利。r

雅科夫苍白的脸,竟然闪过一丝狡黠。他坦然道:“你只管拿钱,别去想相信那些。只要有我哥哥在,就算是美国法庭,我一样可以无罪释放。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需要换一种眼光看这个世界。”“那也好!咱们算下一笔账!”苍图的面容,突然阴冷了起来。r

雅科夫一怔,惶恐地问:“怎么?我都答应给你很多现金,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低头看你的脚。”苍图话音更加冰冷。r

雅科夫莫名地看了看自己的双脚,也看到了苍图那双破旧的军靴,他突然又高兴了起来。“哈哈,你想要我的靴子?可以的!”说着,雅科夫就要脱靴子。r

苍图却用刀尖一挑他的下巴,止住了他说:“我要你看的,是你双脚踏着的东西,这里是中华国土,这山上的每一个男女老幼,都是这片母土养育的子孙,谁伤一命,我就要谁还一命。”雅科夫脸色大变,骇然地盯着苍图,先前争取来的一切活命的希望,瞬间破灭了。只见苍图已是血灌瞳仁,那把三棱刺刀,也已蕴含了极大的力道。r

“噢,不,我要求上法庭……”“不必了,我会把你的尸体,交给这个需要用另一种眼光来看待的世界!”“噗嗤”一声,刺刀从雅科夫的喉结插入,在他小脑位置顶了出来,将他活活钉在了树干上。r

猩红的鲜血,顺着苍老的树皮汩汩淌流。雅科夫瞪着几乎爆裂的眼球,愤恨地抬起手,指着冷笑的苍图,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沙哑含混地说:“我哥哥……会……让你下地狱。”“哼!吓唬鬼去吧!”说完,那把刺刀“嘎吱”一拧,折断了雅科夫的颈骨!r

活宰了雅科夫之后,苍图没有再去追杀负伤逃走的队长。他将那几匹驮了毒品的马牵在手里,沉默地望着北侧的茫茫山川,寒光从他双眸中射出。r

“小姑娘,你的死,是我们每一个边防军人的失职和耻辱!这几个伤你性命的混蛋,一个也别想活着走出滇西。安息吧!山神保佑!”他喃喃低沉地说完,向着傣族少女沉尸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r

瑞丽江南面,浩浩汤汤的大山褶皱中,稀稀疏疏地散落着许多小镇和村寨。苍图沿着大片的森林向前走,每当他越过一片又一片美丽的草地,总要回头大声喊着:“跟着我走,带你回家!”那苍凉的吼声,在山中盘旋着,回荡着。别看苍图是一名军人,但他相信:屈死的人的灵魂,大庙不收,小庙不留,只能在这山中孤独的流浪,所以他要领着这位少女的魂魄归家。r

苍图牵着马匹,站在一条望不见尽头的甬道高处,向着身后的空气挥了挥手,就仿佛真的有东西在跟着他,和他依依惜别。他温和地笑着,弯弯的嘴角向上友善地翘起。没人能从这张笑脸上猜出,他是这莽莽大山中一名军备刺客,随着渐渐靠近人群,他那沉重的杀气也已然收敛。r

静谧的大山,依旧连成一片,天边泛起被风吹皱的红霞,西沉中的夕阳,宛如娇羞的少女般,在掩藏中偷偷注目着一切。苍图转过宽阔的脊背,朝另一条望不见尽头的甬道下面走去。r

云南秀美,天下无双,因为山中多雨,许多大大小小的湖泊,仿佛璀璨的美玉,或青或绿,镶嵌在滇西大地上。r

苍图要去的地方,偏偏在人烟稀少的后山,那里人迹罕见,除了天空的鸟,大多经过附近的人,也因草深路滑少去那里。r

一片碧绿的湖泊,依偎在一条臂弯似的小山坡上。那里只有一户人家,三间低矮的小竹屋,住着父女二人。父亲任老汉,为人忠厚老实,膝下小女叫任敏,乖巧伶俐。他们的家没有院子,门外就是湖边和山坡,每当夕阳晚照,小姑娘总是随父亲一起泛舟打渔,祥和平静的生活,从没被打搅过。r

可就在这个黄昏,几个身穿杂牌西装,挽着泥湿裤腿的汉子,正放肆地堵在门口。崩着一脸横肉的罗老大,歪咬着烟卷,揪起任老汉的领子,将他一把摔到了门外。r

一旁被揪住头发的小姑娘,咕噜着一双大眼睛,惊恐地叫道:“不要打我爹爹!”这女孩正是任敏,模样十一二岁,稚嫩的小脸上透着灵秀,细细端详起来,会很快发现,她是少数民族少女当中典型的美人坯子。她那长满十个月牙的稚嫩手指,极力挣扎着,抓挠熊胖子那野猪皮似的手腕子,可无奈揪住她头发的熊胖子,粗短的手掌狠得像钳子一样。r

熊胖子狞笑着,提起任敏的头。“嘿嘿!瞧你这只兽性大发的小白兔,真该把你卖到县城的发廊里,一边给人捏脚,一边掉眼泪,好好地学乖一点!”说着,他挥手给了一耳光,五道青紫色指痕,登时印刻在小女孩脸上。任敏嘴角溢出了血,反倒更加倔强,她忍住哭声大叫:“你们是坏人,我要下山去报警,让警察抓你们!”“报警?抓我们?哈哈哈……”几个汉子一齐大笑,罗老大恶狠狠地瞪着小姑娘,朝趴在地上的任老汉又是一脚,疼得老汉那布满皱纹的额头,鼓起道道青筋。r

“任老头,别不识趣,我们郭总可是点了名要那只野龟!再不痛痛快快交出来,别怪哥儿几个拆了你家房子!”任老汉捂着小腹,忍住疼说:“那龟已有百岁,是这山中灵物,吃不得!我已经把它放生在这湖里了。”罗老大面色更凶,暴躁地呵斥道:“日落之前,就是把这湖水翻个底朝天,也得再给我抓回来,如若不然,哼哼哼……”说话间,他叵测的目光,直直盯在小姑娘身上。r

“我手下这几个兄弟,可是摧香毁玉的老手,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这个做爹的,为了一只畜生,忍心让女儿受苦。”按住女孩的几个汉子,似乎早就有了****之心,听罗老大这样说,顿时眼珠放亮,嘿嘿笑起来。r

“不要,不能啊!她还是个孩子,你们不能……”老山民的坚韧,顷刻被摧垮了,他可以忍受殴打,却接受不了罗老大用这种手段威胁他。r

“那就他妈的赶紧着,给老子交出那只野龟,再婆婆妈妈耍滑头,我可就……”罗老大像进一步攻陷了对方的心理防线,脸上愈发充满着胜利而狰狞的凶狠,可他的话刚说到混账处,就听到竹屋后面传来一句浑厚的冷语:“滚!”那是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这种低沉中,似乎刻意压制着一股杀气。r

罗老大一愣,脸上不由变色。在这鸟不拉屎、人迹罕见的大后山,他显然被竹屋后面突然传出的声音吓到了,于是抢上一步,夺过熊胖子背着的双管猎枪,“咔嚓”一声,刻意把枪械的对折声放大出来。r

虽然夺了唯一一把热武器,可罗老大并没冲到屋后,冲在最前面,而是奋力推了推熊胖子几个人,示意他们到竹屋后面察看。r

“妈的!去看看什么人?敢管老子的闲事,弄住了他,非扒了他的皮!”罗老大使唤着几个手下,自己却躲到一棵树后,獐头鼠目地抱紧了猎枪。r

熊胖子几个人提着砍刀,举着铁棍,畏畏缩缩地绕到了竹屋后面。一排青幽的凤尾竹林中,几匹驮了箱子却又不见主人的马,正喷着沉重的鼻息,在闷闷地吃草。r

罗老大等得有些焦急,在树后喊了一声:“熊胖子,看着那个混蛋了没有?给我狠狠地揍。”他话音刚落,突然一抹鬼魅似的人影,闪现到了他身后,惊得他刚想转头举起猎枪,就觉着下颌一阵刺痛,一柄生冷的三棱刺刀,顶在了他的喉头,刀尖直没两公分。r

“唰”的一道猩红,顺着血槽,流到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上。“如果你鼻子够灵敏,就可以嗅出,这把刀刚刚割过人的喉结!”苍图阴沉着脸,将罗老大那张布满惊惧、横肉抖索的脸,用刀挑拨着面向了自己。r

“呃!呃……呃……”罗老大张着嘴巴,喉头讲不出一句话,只能痛痒难耐地哼哼。r

熊胖子几个人,也听到了说话声,“呼啦”一下从屋后全冲了出来,见自己的老大正被人用刀挟持,虽然也吓得面色土灰,却赶忙拉开架势,大呼小叫起来。r

“快放了我们老大!你看清楚了,我们有四个人,轮不到你占便宜!”苍图看都没看熊胖子这几个乌合之众,只把刀尖一拧,就疼得罗老大哭也不是,怒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