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枫树,清风,半遮的月儿融为一体。
蝉鸣,藤椅咯吱咯吱的声音,枫叶的沙沙声,与之伴奏。
老爷子躺在年久失修的藤椅上,摇晃着,藤椅关节连接处的发出朽木摩擦的咯吱声。
他正看着仰望天上那几颗或明或暗的几颗星。
衡昇轻手轻脚的走到老人面前,把拿到的书递给他。
老爷子在两件事上格外计较,一个是时间,一个是在他晚上看星星的时候。
他说这几百年里,也就在那个时候他才算是真正的活着,因为只有那个时候他才有七情六欲,其它时候他只想敲衡昇的后脑勺。
当时听完老人的解释,自己黑着脸问了一句,“要是在那个时候打扰他,会怎么样?”
那时老人带着深意和他说,“一个人有七情六欲,自然会有愤怒这种感情,我不高兴起来,你应该知道后果的吧!”
现在想想,衡昇后脑勺都在隐隐作痛,一定是刚刚摔的,才不是怕,怕那个老头子呢!
老人一开始就知道衡昇过来了,接过他递来的书,淡淡的开口,“这里面的东西,你都看过了?”
老爷子的语气不像是疑问,更像是肯定自己看过,等的只是自己亲口说出来罢了。
“嗯,我都看过了,不过里面的东西写得都太晦涩了,根本看不懂啊!”
拿到那本书起,老爷子浑浊的眼睛变得有神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衡昇自己的错觉。
老爷子用淡淡的眼神看着他,和凌晨时分小湖上薄雾一样,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淡得让人发慌。
“看不懂没关系,只要你看了就行。”
老爷子的语气很轻,胸有成竹般的泰然自若。
这时有个声音在衡昇脑海里回响,“没有”二字差点就顺从那声音脱口而出。
但自己开口时却说道,“是啊,都看过了,像什么阴者,阳之极；阳者,阴之极……”
话说出口,衡昇自己都有点茫然,刚才的自己就像灵肉剥离般,口上在说这个,灵魂却在疯狂的抑制,而自己就像个旁观者?
老爷子看着他神色复杂的样子,也没去多想,招着手,打断了他的话,“行了,你自己看过就好,不用念给我听了,不过这些东西切记不可说出去。”
衡昇心生一阵不安,他感觉自己好似失去了什么让自己追悔莫及的机会一样。
他想到自己接触这本书,梦里的一幕幕,疑惑地问了句为什么。
老人没有回答他。
而是拿起了那本书,手上也突然出现了一道火焰,外焰苍茫的淡蓝,内焰深邃的幽蓝。
火焰在黑夜里诡异无比,衡昇也是小声地惊呼了两声。
“老~老爷子,你这是在变什么魔术?”虽然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不过他也没有往什么超自然的地方想。
衡昇围着藤椅转了几圈,也没有看见什么魔术的有关装置,那团火焰就是凭空产生的,在老爷子的手心欢快跃动,惊走了院墙上的野猫。
那本书被老爷子放在蓝色火焰上,怪异的是它居然没有燃烧,看着火焰旁扭曲的空气,衡昇丝毫不怀疑这火焰是否具有温度。
难道老爷子说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他真的是个什么神仙,这本书是什么奇异材料做出来的心法秘籍?
衡昇眼睛一直盯着眼前的一切,脑子里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
那本书没有燃烧,却是在融化,和冶炼金属一样,书本在往下低落着暗金的液体。
液体滴落在书本下方,缓缓地形成一页金黄色的书页,不过却是黯淡无光。
衡昇想问问老爷子,不过看见他严肃的面容,大概是没有时间理会自己,连自己之前的问题,老爷子都无暇顾及。
老爷子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若是想让自己知道的事情,老爷子自然会告诉自己,可若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再这么追问也是无果。
随着那本《幽冥九转》的消失,那张书页慢慢形成,夜色下,衡昇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十”,自然是扭扭曲曲的字体了。
老爷子熄灭了手上的火焰,用两指捏着那张书页。
眼见老爷子完成了这一系列的事情,衡昇想上前询问一下,那张书页突然对自己爆射而来。
书页来的太快,衡昇甚至能听见它破风的声音,自己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本能的抵御,未知的恐惧让他紧闭着双眼。
在那儿站了半天,没有什么痛楚传来,衡昇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和额头,也没有什么湿润的带着血腥味的液体流下,方才慢慢地睁开双眼。
感受到衡昇愕然的眼神,老爷子无力地摆摆手,刚才的事好像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一样。
“你现在或许有很多疑问、困惑,不过你无需多言,也不要他人提及,这些事情,以后你迟早会理解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啊!”
老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又像重拾旅行的行囊。
黑云散去,皎洁的月光倾洒在整片黑夜,巡视着这长夜里的各个角落,像一个人的眼睛那么尖锐,像一条狗的鼻子那么灵敏。
老爷子伸出一根手指,十分正经地看着衡昇,这让他也不禁心生肃然。
“不过有一点,你要牢牢的记住,无者,随心所欲。”
一时间雷声大作,原本乌云散尽,月明星稀的天又被那笼罩过来的乌云掩盖。
老爷子不屑地看着头顶那团乌云,任其在天上孕量肆虐。
天道?哼!要不是在这本源界,老子挥袖可灭之。
不过老人自己也知道,长久在本源界的他,灵气都用来维持自己的躯体了,长久得不到补充的灵海也枯竭的差不多了。
老爷子背在身后的手演绎着某种动作,口上念叨着自己听不清的话语。
原以为老爷子泄露了什么秘密而引来的异象,好似碰见了天敌般,瞬间作鸟兽散,也亏得衡昇自己担心了半天。
今天发生的事情,对衡昇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有点冲击他的认知,不过跟着老爷子耳熏目染下也不是不能接受。
被书页划伤的伤口消失不见,梦里那主宰沉浮的场景,空白的书页突然出现字迹,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雷声大作。
这些东西,不都是电视小说里那样吗?
如果老爷子真的是什么神仙之流,那自己岂不是神仙的徒弟,想到这儿,衡昇还有点小兴奋。
“衡昇,今日我要出去一趟,你……来世再会吧!”
老爷子的呼声没能止住衡昇在那儿想入非非,听见“来时再会”,他恍恍惚惚地啊哦几声,应承了下来。
待他回过神来,想在询问些什么的时候,老爷子都已经走出来院门。
此时他竟心生错觉,老爷子这一去,便不会在回来一样,连忙跑到了门口,对着老爷子大呼:“老爷子,你去那儿啊!”
老爷子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自己,眼神里有着自己从未见过的迷茫和坚定,那么的矛盾,却又合理。
“去找几个老朋友,喝喝酒,叙叙旧。”
老朋友?老爷子这怪脾气会有什么老朋友,自己怎么从来没见过。
倒是不时地看见有五六十岁的人登门造访,对着老爷子一口一个老前辈地称呼。
“有人死前,鏖战三国平原四海五湖,有人终矣,镇压六国战场尸山血海,我一个谪仙终不能负了这片青天!毁了这如歌的岁月!”
老爷子清朗的声音像是在回到衡昇的疑惑,又像是自说自话。
这么中二的话,要是放在以前,自己肯定要狠狠地吐槽两句。
可今日发生的种种,让他对“谪仙”二字竟有了莫名的期待。
衡昇揣着一颗复杂的心,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翻起书桌上那本泛黄的书籍。
上面很多理论和思路,都是现代医学无法企及的。
但这些东西,没能吸引衡昇的注意,他托着下巴,空洞的双眼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是那个梦,或是老爷子的话,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