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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5)


小张又说:“我这时候才知道大黑痣叫丁子兵,那个小平头叫赵同山。先开始我问王春,知不知道这几个人的名字?王春说,她也不知道。虽说她给厂里职工发工资,但只发了一个月的现金,所以对工人也是不认识的多。姬祖看到每个月到发工资的那几天,工人们全都到厂里来,不管是上班的,还是下岗的,成群结队,有的领了工资,还要到厂里转转。姬祖见到他们头都大了,生怕他们再给自己找麻烦,后来改成用银行卡了。姬老板的眼前清净了许多。王春平时也见不到那些工人,她说曾威亮可能知道,他在厂里当副厂长好多年了,对厂里的情况比较熟悉。我就去问曾威亮,他在办公室里看报纸,听到我问他的话,他诧异地问:‘谁是小平头?谁是大黑痣?’我看他好象真不知道的样子,就说:‘是刚才到姬总那里的四个人,一个人理着小平头,还有一个脸上长着颗大黑痣。’曾威亮说,他刚才在车间里,没看见这几个人。我正要回办公室,果然,他们几个人很快走了出来。那几个痞子一出来,就在过道里嚷嚷,要我们大家都出去,他们要锁什么门,还说厂子是他们的,别的人都出去。看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财务科的女会计都吓得出去了。一会儿工夫,办公楼里就没有多少人了,好多办公室都空了。那几个痞子手里晃动着一把大锁,看来他们是作好准备的。王春出来,看着他们的背影,忧心忡忡地对我说:‘怎么办?我们再不出去,他们真的会锁门的。’到底是女人,胆子就是小,我说:‘怕他们什么,他们真要锁门,姬总会处理他们的。’我看姬总没出去,我就没动。王春后来也下了楼。一直过了两个多小时,天快黑了,他们才进楼来。原来那四个人走了,还真的把门给锁上了。是王春和曾威亮找来一根铁根子,把锁给敲了,才进来的。我再问曾威亮,看到那几个人了吧?曾威亮说,‘这几个人过去在厂里还是不怎么惹事的,可能是下岗时间久了,在社会上瞎混混,就变成这样了。原来你是叫他们大黑痣、小平头,也真是的,丁子兵脸上可不就长着一颗大黑痣?不过厂里理小平头的多了,这个小平头是叫赵同山。’这样,我就知道了他们的名字。他们这些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本身对姬老板就不满,还多次放风,要给姬老板颜色看,很有可能这件事就是他们做的。”r

甄亮说:“他们锁门,你们就可以报警。”r

小朱看看警察们,说:“我们也报过警,可警察们来了,就只是劝劝而已,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让这些人更嚣张了。”王成明白,小朱在他们面前说这些,还是有点顾忌的。不过,这也难怪他这么想,他对警察的事并不清楚,总以为警察的权很大。其实,对这种轻微违法的治安事件,只能以教育为主。公安治安支队处理这些事,涉及到使用处罚权时,是要经过严格审批的。r

王成说:“那你为什么说他们是黑道上的人呢?”厂里职工对兼并不满,到厂里来闹一闹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把他们说成黑道的,就不一样了,这里面有很大的区别。r

小朱说:“我听王春说,赵同山家中遇到拆迁,和开发公司谈崩了,开发公司的人找来社会上的混混,把他们兄弟俩毒打了一顿。他们兄弟两个也找来一帮黑道的,到开发公司里大闹了一场,把办公室都打烂了。开发公司的老总只好低头服软。这些人都是黑道上的。”r

王成听了,不免有点震惊,东海号称平安市,这些年来很少有大案发生,对这种社会黑暗角落的打击也是不遗余力,想不到在表面的繁华之下,还有很多看不到的交易。虽说这种情况在城市里难以杜绝,但总是社会的隐患。而我们的公安人员居然没有发现,是他们的疏忽,抑或是他们知道,而变得麻木?公安部门是专门对付那些违法和犯罪行为的,经常与犯罪嫌疑人打交道,接触社会黑暗的地方就比常人要多得多,心理受这种阴暗面长期的浸染,或多或少会受一些影响,心情郁闷,精神不振,那就要加强自己的修养,提高自己的定力,具有坚强的意志。不然,长期把注意力放在这种界面上,容易给自己增加压力,至少在情感上是不舒服的。王成侧过头对甄亮说:“回头我们去查一查。”r

甄亮问:“听说柳德敏离开华瑞公司后,举报公司的?” r

小朱说:“对啊。柳德敏可以说是公司的元老了,在姬老板创建公司时,就在和老板一起了,当时是公司的副总兼任财务经理。后来不知怎么的,老板对他不满意。先是免去了他的副总,后来又不让他做经理了。那时候我已经在公司里。我听公司的另一个副总张希明有一次闲聊时说,柳德敏在做公司开发的华瑞花园的账目时,没有听老板的话,有意把盈利做得很大,结果,税务部门要多收税,还要罚款。大概要多交几百万的税。好象还有几件事,让姬祖对他很恼火,姬祖姬老板就把他给开了。柳德敏被老板辞退后,一直怀恨在心,他还向工赏局举报我们公司,向公司进行报复,让工商局罚了公司十几万元钱。所以,柳德敏对姬祖也很仇恨。现在只要肯出钱,找几个黑道人物,要做什么,也不是难事。”r

甄亮说:“你这话说的让人听不明白,柳德敏举报你们公司,那说明你们公司有违法行为。不然,工商局怎么会处罚你们公司?这和黑道上的事风马牛不相及嘛。”r

王成对他的这种想法感到吃惊,看来他和这种带黑的人物接触不少,这是个喜欢沾惹是非之徒。他继续问:“除了他们,还有谁和姬祖一家的矛盾很深?”r

司机小朱说:“说出来你们可能不相信呢。姬祖和他的弟弟姬宗的关系象个死对头。”r

王成又问:“姬祖的弟弟姬宗?你为什么这么说?”r

小朱好奇地问:“你们专门问谁和姬老板有矛盾,是不是姬老板出事了?” r

甄亮说:“你懂规矩不?该你说的你就说,不该你问的就不要多打听。”r

王成想起姬祖是年三十晚上出的事,这个小朱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不会告诉小朱这些,只是问:“你也知道你们老板家出了不少事,我们就是查一查。你继续说,姬祖和姬宗为什么变成死对头的?”r

小朱说:“姬祖和姬宗在经济上结了怨。姬宗到公司来过几次。头一两次还好,都是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后来,他每次来都和他哥哥大吵一场。听姬祖说,他是来借钱的。有一次是在春节前,马上要过年三十了,姬宗的老婆来到公司,姬老板听说她来了,不肯见她,她就一直在办公室外面等。天黑了,快下班时,姬老板才让姬宗的老婆到里面去,没多久,我们就听到里面又吵又闹的声音。王春先开始不想进去,但姬宗的老婆没有停住的意思,她也只好进去了。这样闹法,我们都不能及早回家。我也就跟了进去。老板的弟媳是个女的,又是老板的家里人,我不好说什么,更不好去拦她。姬老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头也不抬,只是在看报纸,根本就不管他的弟媳又哭又闹。他弟媳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好象在说她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当时的办公室主任姬表是姬祖的堂弟,就劝了姬祖几句,说都是家里人,这样闹法让外人笑话,不如就给她两个钱。姬祖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出来上厕所,然后去了财务部。不一会儿,姬祖的小姨子现金会计袁冠珍拿着一个信封过来了,姬祖看了看,让姬表给了他的弟媳。他弟媳也不说什么,接过来把钱粗粗地一数,就出来了。”r

他说得多了,感到口渴,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又继续说:“我以为这事就这样了。谁知,第二天一早,姬祖的弟弟姬宗突然来到公司,铁青着脸,径直进了姬祖的办公室。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争吵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我和王春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是进去不好,不进去也不好。不进去吧,兄弟两个吵得这么凶,让厂里的工人知道了,影响不好,再说,事后老板怪罪我们起来,说我们不帮老板,那我们就倒霉了。进去劝架吧,这是兄弟两个在争吵,外人不怎么好说话。听见他们吵得声音很大,都是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我们只好进去,看到兄弟两个,怒目相向。我们不知说什么好,正好姬表过来了,就把姬宗拉了出来。”r

王成说:“兄弟间有点矛盾不奇怪,发生争吵也是正常。”r

小朱说:“他们之间可不是争吵那么简单。后来听说,他们兄弟在过年期间还闹过几次,是在他们父母家闹的。过年后,大概在三月份,他弟弟又来到公司,而且还带来几个帮手。那几个帮手一看就是黑道中人,看样子他弟弟是想和他摊牌,准备大闹了。那几个黑道之人,大模大样地坐在办公室里,脚还翘在桌子上。姬祖答应见他的弟弟,先让他弟弟姬宗到会议室去等。姬宗起初要让他带来的人一起到会议室,姬祖没同意,说是他们兄弟谈话,外人不可参加。但他们摊牌时,姬祖却让姬表、柳德敏和王春,还有他的小姨子袁冠珍都坐在他的旁边。我就在隔壁,专门注意那几个黑道中人的动静,不让他们插手;同时听着里面的消息,万一对姬祖不利,我就要尽力保护姬祖,他毕竟是我的老板,给我发工资的。虽然门关着,但声音还是传出来。好像谈的是钱的事。姬祖说姬宗向他借了不少钱,还让会计拿出借条给姬宗看。我听见姬宗说,他为姬祖的公司做了那么多事,借给姬祖不少钱,不然的话,姬祖的公司也办不下去,这笔账怎么算?就听姬祖说,这是公司之间的事,和私人之间借钱是两回事。姬宗就说他哥哥姬祖是个无赖。两个人一言不和,我忽然听到里面的动静大了起来,心想不好,他们肯定动起手来了。我见那几个黑道中人没反应过来,便连忙进去,就见王春吓得站在旁边发抖,脸色苍白。姬祖正冲上去对他弟弟大打出手。姬宗想要还手,我就站在他的前面,把他给抱住了,让他动弹不得,表面是劝架,实际上是暗地帮姬祖。当然,我也不敢去抓姬祖。姬表连忙劝解。那几个黑道中人这时才来到会议室。姬祖一看情形不对,一甩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了。姬宗急了,跟在后面,看到姬祖把门关了,就用劲踢门。那是个防盗门,姬宗把脚踢得生痛,门却丝毫不动。姬宗更加狂燥。那几个黑道的人都过来了,也帮着打门。但他们觉得在厂里,不敢过分放肆,也打了两下就站在旁边看。姬祖也不理他,躲在里面不出来。姬宗闹了半天,姬祖就是不开门,姬宗没法,就和黑道的人就下了楼。我们一看,他们并没有走,一直守着办公楼的大门。我们于是就报警。可是警察来了后,只是对他们劝了劝,然后就走了。”r

小朱说:“那几个黑道中人一直守到天黑。姬祖也不敢出去,后来看他们走了,我们才跟着姬祖离开公司。”r

甄亮说:“后来那几个人又来过没有?”r

小朱说:“我后来没有见过。不过,姬宗和他哥哥的矛盾很深了,他们之间水火不容。第二天,姬祖请来政法委的老书记,商量如何处理姬宗的事。姬祖的意思要把姬宗送进去。老书记表示,他可以打打招呼。”r

小华不屑地说:“姬祖这个当哥的真够意思。”r

小朱说:“后来我开车陪姬老板到公安分局,找刑侦支队,要求把姬宗抓起来。支队长婉言拒绝了。”王成听说姬祖找到市局那儿,受到回绝,那是当然的事,对姬祖的举动不由得觉得好笑。小朱说:“姬祖又找到治安大队,还说姬宗在吸毒,可能在贩毒。治安大队长事先接到过老书记的电话,不好过分不给姬祖面子,就说这要和缉毒支队通个气,要研究以后才能决定。姬祖看得出,对方对他的话毫无兴趣,就很失望。我对他弟弟姬宗很看不惯,虽然我是个打工的,但对老板的这个做法也不敢赞同。当然,我不能表示意见,省得老板对我有看法。不过,从这件事中,就知道,兄弟两个人有点你死我活的味道。”r

王成听了,不免惊异。兄弟两个反目成仇,过去也见过,但象这样欲置对方于死地的,倒也不多见。阳光从窗口射进来,落在沙发上斑斑驳驳的,有部分光线落在小朱的脸上,让他的样子有点变形,看上去很不真实。王成不知道他说的这些,可靠性究竟有多大。但从他的所说的情况中,王成得到了不少的信息,却是真的。有很多事情还要调查,才能弄清楚。r

正在这时,王成接了个电话,刚把手机挂上,就对甄亮和小华说:“走,快到医院。”r

甄亮知道有了情况,对司机小朱说:“好吧,今天就到这儿。我们对你说的话,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对人说起我们找过你。”r

司机小朱连连点头,说:“我明白,我明白。”r

王成和甄亮急急地来到医院里,来到姬祖的病床前,看到姬祖依旧是保持原先的姿态,脖子和身上绑着硬硬的支架,仰躺在病床上,眼睛闭着,但听到床边的声音,微微睁开了眼睛。r

这时,护士闻声走了过来,对他们说:“你们说话不要太多,病人还不能长时间说话。”r

姬祖虽睁开眼睛,看着他们,但半天没有反应,像是不认识他们,却在努力辨认。好半天他才认出他们,抖动着嘴唇,说:“我老婆怎么样了?”r

王成没听清楚,看他只是嘴唇在张动,一副精神气不足的神态,忙把耳朵凑近些,这才听清楚他的话,于是说:“你老婆很好。她就是身体虚弱,在医院里有医生给她治疗,你就放心吧。”又说:“你的儿子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