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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4)


年三十晚上,姬祖家很平静,一直值守的警官们不免有点分神。甄亮躺在床上看电视,小华坐在监控屏幕前,时不时扭头看着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甄亮上完厕所回来,在监视其屏幕上看到姬祖的汽车停在医院门口时,他们意识到可能出了问题,便立即赶到了现场,却没有发现姬祖的身影。作为一个老警察,出现这样的失误,是不应该的,甄亮为此懊悔不已。他们连着拨打姬祖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又拨打袁冠先的电话,却是无法接通。王成一面派甄亮和小华到姬祖家察看,一面布置在交通要道路口设卡,又向苏局长汇报了情况。r

苏伟刚说:“现在要赶紧查找姬祖夫妇的下落。”r

王成带着甄亮立即来到姬祖的家,进屋后仔细查,看并没有发现线索。没过多久,一辆出租车来到姬祖家门口,看到好几辆警车停在楼前,就有点紧张,迟迟疑疑地不敢往前走。王成一眼看到他拿着一个白面口袋,神情可疑,便叫他过来询问。出租车司机将手中的袋子交给王成,并说了遇到的情况。王成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有姬祖夫妇的手机、手表、羽绒服、裤子和棉皮鞋等等物品,看来绑走姬祖夫妇的人一定是害怕姬祖夫妇身上有跟踪器之类的设备。王成随即请出租车司机带路,很快找到姬祖所开的车辆。他们立即沿着车子可能开走的方向展开搜索,不久,在江边发现了数人活动的痕迹,大雪还没有将这些痕迹覆盖。于是,警察们沿着这路痕迹向前继续搜索。往前行走没有多远,就来到了一座建筑工地。警察们迅即将这做工地包围。王成和甄亮、小华首先查看了工地周围,看到工地的规模不小,正在建的高楼有十几座。在浓浓的夜色中,它们包着脚手架和建筑网的外衣,有的已经封顶,有的建了一半,也有的建了一部分。整个工地用临时围墙包围在一起。几天的大雪把楼房和工地以及周围,都覆盖了一层白色的外衣。在工地主入口处,临时用建筑材料封闭着,旁边有一座建筑工棚。王成上前敲了敲门,好半天才听到里面的声音。甄亮着急,上前用脚把门踹开,才看到一个黑影在在门边,在手电筒和警车灯光的照射下,那人是个老头,外面套着灰色的棉大衣,里面则穿着一件破旧羽绒衫。头发蓬乱,强烈的光线照着他的眼睛,使得他眯起眼睛,并用手遮在额头上。过了片刻,他看见眼前好多辆警车,布满了工地前面的大路,警灯不住地闪动,不禁大吃一惊。王成上前严肃地问道:“这里就是你一个人在值班吗?”r

那老头拉开屋内的电灯,依旧有点惊慌地说:“是啊。他们都回去过年了。”r

王成进了工棚四处看了看,只见工棚是用彩钢瓦建成的,房间里靠墙有张简易床,屋子里很乱,有煤气灶,菜锅,电饭煲和碗筷等等。王成无心去看这些,问道:“这里有人进来吗?”r

老头说:“这时候还会有谁来?”r

王成听他口音不是本地人,且反应也不迅速,便离开工棚,吩咐大家进行搜索。但因为工地太大,到处是堆放的建筑材料,开挖的施工的土坑也到处都是,给搜索带来不便。王成围着围墙周围转了一圈,发现一处拐角处有一个大洞。这处大洞因为在凹进去的拐角处,外面不容易注意到,所以很是隐蔽。隐约还能看到地面有车辙印迹。王成示意大家散开,成扇形往前搜索。因为雪下得太大,地面的车辙印已经不见了,而在刚才的印迹的指向上,前面有四、五栋正在建造的高大楼房。王成带着大家只得先上面前靠得最近的一栋楼房。大楼里处处是建筑用的构制件,行走起来常常要绊脚或者会碰头。王成正在搜索,忽然接到报告,前面那栋楼里发现情况。王成等人急匆匆地出了楼,来到发现情况的那栋楼。他们摸黑穿过曲曲拐拐的地下室走廊,由于大楼的体量较大,到处是承重柱和剪力墙,地下室分成了好几个大间,而且遍地堆放着各种零散的建筑材料和废弃物,使得通道显得狭窄,里面曲曲弯弯,让他们几乎要迷失方向。他们一直走到地下室的最里面,在一个不引人瞩目的角落里,发现有几个木桩子一样的东西。王成用手电照着,上前仔细查看,这才发现这是三个人躺在里面。这让大家顿时吃了一惊。三个人都被捆了起来,看样子已经昏迷。王成用电筒照了照三个人的脸,更是让他惊讶至极,原来这三个人是姬祖一家。王成当即指挥警察们将三人抬出地下室,迅速送到医院救治。经过医院医生的初步诊断,姬祖的大脑被棍棒击打过,颈椎也被棍棒打击,已经粉碎性骨折,袁冠先则是身体虚弱,现在也处于昏迷状态。而姬荣佳的头部被棍棒击打过,加上好几天被困在地下室,在被困在地下室的这段时间,只是喝过一点点水,饥渴使得他的身体已经处于生死边缘,正处於休克昏迷状态。由于受到风雪严寒侵袭,三个人都染上了肺炎,其中以姬祖和袁荣佳为甚,肺子中的毛细气支有严重的炎症,高烧不退。r

王成回到公安局,正在向苏局长汇报。各交通要道交叉路口设卡处传来消息,未能发现将姬祖夫妇打伤的嫌疑人。r

在案情分析会上,从各处传来消息,道路设卡处未能发现嫌疑人的踪迹。王成知道,现在嫌疑人是谁,是男是女,尚未确定,道路设卡自然不易查找。原先设卡主要是防止嫌疑人带走姬祖夫妇,如果嫌疑人和姬祖夫妇在一起,一旦发现就可以抓捕。现在姬祖夫妇已经找到,那抓捕嫌疑人要另行采取措施。市领导对此案子,十分重视,虽说是一起人身伤害案,但情节恶劣,人身伤害严重,指示要抓紧破案。因为姬祖是市里的改制典型,必须要保护改制的成果。大家一致的意见,这件案子显然是一起恩怨情仇报复案,一定是谁和姬祖一家之间结了怨仇。不过,从了解的情况看,姬祖的背景太过复杂,短时间里要弄清楚之间的关系,实属不易。王成于是带着甄亮和小华等再次来到医院,希望姬祖能很快清醒,以便及早了解此案的缘由,尽快抓捕嫌疑人。但从医生那里了解到,姬祖的脊椎骨断裂,加上受到风雪严寒的侵袭,肺部受到严重的感染,因此现在尚且处于昏迷状态。王成看到姬祖这种样子,心中虽然着急,却也无法,只能另辟蹊径,寻找破案的线索。他和大家经过分析,推测报复姬祖的人,一定是熟悉姬祖的人。而要熟悉姬祖的情况,莫过于华瑞公司里的人,或者嫌疑人是华瑞公司的人可能性较大。王成觉得,先找姬祖的司机查查,可能会获得较多的信息,因为司机常和老板在一起,对老板的情况知道得比公司的其他员工要多得多。r

小朱一听是公安局找他,浑身来了劲,一口答应,王成从电话里都能听出他的兴奋。在询问室里,小华给他倒了杯茶,放在他的面前。小赵有点受宠若惊,连忙欠身表示谢意。r

王成靠在椅子上,略扬起头,静静地打量着小赵。小朱约有三十岁的样子,理着一个板刷子式样的小平头,身材中等,却长得很壮实,举手投足间显得很有力量。王成看得出来,第一次来到公安局,看到警察们对颇为客气,小朱的情绪变得昂扬起来,每个细胞都非常活跃,神情里流露出强烈的好奇和兴奋。看到他的下巴处有一个伤口,虽已长好,但伤口处的肉外翻,足有一公分长,明显是处刀口,看样子是打架留下的。王成就知道,这是个浅薄的家伙,在过去可能有一些劣迹。小朱喝了口茶,一抬头,看见王成打量他的眼神很是冷峻,不由得一怔,便有点紧张。王成随即问:“你是什么时候到华瑞公司的?”r

小朱脸色有点涨红,在王成说话的时候不住地点头,听完问话,才说:“我是后去的,到公司也就三、四年的工夫。”r

甄亮问:“那你是怎么到公司来的?”r

小朱说:“我是老板娘那个村子里的,和老板娘沾点亲。”r

小华说:“你和老板娘是郊县的,你们姬老板又是城里的,他们真是有缘千里一线牵。”r

小朱说:“老板在我们村里插了七年队,在下乡插队时,和老板娘好上了。后来,姬老板回城,老板娘就跟了过来。那时,姬祖分在房管所当木工,他老婆没有工作,姬祖就向房管所租了一间店面房,开了个小店。”r

小华又问:“你们老板娘不是在外运公司吗?”r

小朱说:“那时后来的事。姬祖在搞房地产开发时,认识了外运公司的总经理,在他买房时,给了他不少照顾。后来,老板娘就调进了外运公司,当了会计。”r

王成问:“那我问你,你知道谁和姬祖有矛盾?”r

小朱情绪亢奋,几次要插话,终又忍住,等王成话音刚落,就接口说:“我看,原来梅城公司公司的人都有可能。”r

王成问:“为什么?”r

小朱说:“他们恨姬老板,把梅城公司给兼并了,说姬老板抢了他们的饭碗,逼他们给老板打工。还说姬老板这是小鱼吃大鱼,是侵吞国有资产。” r

王成说:“你说的具体点。”r

小朱说:“那就是丁子兵和赵同山,还有陶明,最有可能。他们这几个人在厂里闹得最凶。”r

甄亮看不惯他的那种浅薄的德行,不耐烦地说:“他们闹什么?” r

小朱说:“他们原来是国有企业的饭吃得稳稳的,忽然一夜间变成了打工仔,搁谁身上,都是想不通的。可是这个人,做事就有点过分,看看他们的举动,就知道这帮人不是好鸟。他们在工人中煽风点火,恨不能天下大乱。那次为解除合同的事,他们说这是陷阱,就到厂里来闹。那天,我正坐在办公室里,听到走道里有人大声吵闹,刚想站起来去看个究竟,就见门口来了四个人,其中就有这个丁子兵和赵同山。他们吵着要见总经理。我不想让他们进去,说总经理在忙事,让他们在外面等等。听了我的这句话,他们就不高兴了,沉着脸要我让开,我不让,他们就要往里闯。我虽打不过他们四人,可要对付一、两个,还是行的。办公室主任王春连忙上前,笑着问他们:‘你们有什么事?’为首的丁子兵个子有一米七、五左右,精瘦精瘦的,理着个小平头,说:‘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又不是总经理。’赵同山的脸上有颗大黑痣,个子只有一米六、六的样子,可是却很凶,他说:‘我们找姬祖,关你们屁事。看你是个女的,我不跟你多说。你赶紧让开。’王春还是很沉着的,仍旧笑着说:‘你们要见老板,我也不好硬拦你们,你们让我通报一下。我也是个打工的,你们不要让我为难。’她这么一说,几个人就没动。王春进去后不久,他们几个跟着进去了,小平头嘴里还嚷嚷着说:‘摆什么臭架子,我们是厂里的职工,这个厂是我们工人的。’王春见他们已经进去,也就出来了,门也没有关,里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的。我生怕有事,站在办公室里,时不时地往里面看看,听着里面的动静。还好,里面一直比较安静。我听到姬祖先是在打电话,后来问他们有什么事,就听到大黑痣在说:‘你想把我们怎么办?’姬祖装作不解地问:‘什么怎么办?’大黑痣挑衅地说:‘你解除我们的合同,不是砸我们的饭碗吗?要我们走可以,你就拿钱来,每个人十万,少一分都不行。’姬祖冷冷地说:‘你们这些年的下岗生活费都是我发的,我晓得你们在外面有事做,不会来上班。’小平头的声音很粗重地打断说:‘我们也是被逼的,我们不找事做,光靠下岗生活费那一百多点钱,我们全家不要饿死?你倒说得轻巧。’姬祖慢悠悠地说:‘这又不是我让你们下岗的,我来的时候,厂子已经发不出工资,连下岗生活费都要发不出了。我每个月光下岗生活费就要几十万,你们光拿钱,却又不来给我做事。我给你们钱,你们至少要给我扫扫地吧。’大黑痣说:‘这个厂是我们工人流血流汗把它建起来的,厂里的资产也是我们大家的。要不是我们工人,这个厂能发展成这种规模吗?我们工人过去的工资是很低的,厂里的财富都是我们省出来的。你现在不花多少钱,就吃下这个厂,你吃的是我们工人的血汗。’姬祖说:‘现在厂里欠的这么多负债怎么办?是不是每个职工分担一点?我的钱也是钱,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小平头又说:‘你要解除我们的劳动合同,不是往死路上逼我们吗?’姬祖说:‘你们本身就有事做,解除合同是市里的政策,我给你们一点补偿费,你们这是另得的一块,可以做生意,有什么不好?’他们虽然针锋相对,但是还是比较克制的,我也就放了心,知道他们不会吵起来。但我也知道,他们肯定谈不拢。”r

王成还没见过司机这么爱说话的,这在司机中还是比较少见的。一般的讲,司机和单位的领导或是头儿在一起的时候多,知道的事情也就比一般的职工要多一些。因而领导喜欢话少的司机,生怕司机话多了,无意中走露了秘密。也许今天他有点兴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王成觉得小朱今天有点特别。不过,对他说的话,王成很认真地听着,这里面向他传达着某种信息,也许有用,也许没有用。但对警察而言,任何信息都是重要的,时刻保持着职业的敏感,是侦破案件的关键。小朱因为说了不少的话,口有点干,于是拿起茶杯喝了一大杯水。小华见他把杯子喝干了,又给他倒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