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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8)


王成想了想说:“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先让他们恢复恢复,我们自己找找,你也帮着找找这个女的,看看这个女的到底是什么人。”r

王成走后,姬祖给隆化公司的许总打了电话,说支票已经给他准备好了。看看什么时候把协议给签了?许卫东在这之前已经接到市政府刘键副秘书长的电话,问他们之间的协议签的如何?要他们抓紧把协议签了。市政府对他们公司前面的道路拓宽马上就要开始。拆迁补偿的公司的招标也已经结束,年前就要进场。许卫东接到刘秘书长的电话,暗想,刘秘书长给他打电话,大有深意。相对姬祖的公司而言,他们现在还是国有公司,虽然政府对他们公司的死活不闻不问,一切要靠他们自己去经营,但概念上,政府和国有公司打交道总是顺理成章。看那天开会的架势,刘秘书长与姬祖认识不是一天了,他们之间很是默契,这时候给他们隆化公司打电话,有点故意撇清的意思。当然给隆化公司打电话,也说得过去,因为,地在隆化公司手上,签不签合同,主动权在隆化公司这里,刘秘书长打来电话,潜台词是施压。许卫东想到这儿,不禁长叹一口气,公司没钱,任谁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对姬祖说:“签合同随时都可以签,但是价格怎么算?”r

姬祖听他这么说,心头很不高兴,但他语气依旧平静地说:“价格不是已经谈好了么?”r

许卫东说:“你那个价格太低了,你看能不能再考虑考虑?”r

姬祖忍不住地说:“价格的事我们之间也谈过不少次了,你要再抬高价格,我们前面所做的工作不是白做了么?我也没法向董事会交代。”r

许卫东说:“好吧,你姬老板真够精明的,要不就这样吧,你把钱打过来,我这就让办公室主任把合同带过去。”r

姬祖听了顿时很高兴,说:“这样吧,我们到那个新开张的海鲜城聚一聚,我做东。”r

许卫东说:“今天就不了,马上要过年了,我这里还有不少事要处理。改日,我来约你。”r

姬祖见他态度坚决,顺水推舟地说:“那好,过两天吧。”姬祖放下电话,这件事的成功让他一直沉闷的心里有了点喜气,但还是不能消除他心头的沉重。说实话,真要请许卫东吃饭,他还是没有心情的。r

他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肚子一点也不觉得饿。这些日子儿子的失踪,使得他都毫无胃口了。忽然,有人敲门,他抬头一看,是王春站在门口,一个人从她身后忽然闪了出来,高声笑着说:“姬总,我们之间又要打交道了。”r

姬祖早已看到他,却低着头看桌子上的材料,说:“你今天又有什么事?”r

成加笑嘻嘻地走到他的面前,然后拍了拍身上的雪,说:“外面的雪好大。老朋友来看看你,不欢迎吗?”r

姬祖实在没有心情和他说笑,抬头看了看窗外,因为屋子里暖,开着空调,所以窗子有一层雾气和水珠,外面的情况看不太清。姬祖上前用手在窗子玻璃上抹了一把,这才看清外面的情况,只见雪下得很大,大大的雪花一片一片伴随着强烈的西北风,从黑沉沉的天空直线一般只往地面刮落。姬祖若有所思地说:“雪下得这么大。你是无事不来。”r

成加自顾自地在椅子上坐下,说:“还真被你说中了,姬总到底是老开发。不瞒你老朋友说,你们公司前面这条路的拓宽,拆迁评估又是我的公司中了标。我们又有交道可打了。怎么样,晚上我做东,到哪里去喝酒?”r

姬祖看了他一眼,说:“喝酒就免了。说吧,是不是为我们公司靠路边的房子的事?”r

成加说:“你这么说,我也就实话实说了。这次道路拓宽,你们公司有一栋小二楼正好在拆迁范围内。比起上次拆迁,这栋房子的面积要小得多了。事先我也了解过,你们公司在改造梅城公司这块地的时候,规划上有个方案,就是在小区到环城路的通道口,要让一块地出来,把这个路口建成一个喇叭口。是有这么回事吗?我说的不错吧?”r

姬祖说:“是有这回事,又怎么样?这块地是我们公司的,这房子也是我们公司的,这不假吧?”r

成加连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不要误会。你那座小二楼,我肯定是要给你补偿的。我的意思是说,你按照这个规划做,我们不是省事点了?”r

姬祖说:“省事不省事,要谈下来看。”r

成加不无担心地说:“姬总,你可不要像上次那样,让我这里难做。我们毕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看在我曾经帮过你的忙的份上,你也照顾照顾我们。”r

姬祖说:“今年你们也拆不成了,马上就要过年,只有等明年才能拆了。”r

成加说:“不行啊。这次的任务时间很紧,现在就要开始谈拆迁。哪有新年里谈拆迁的呢。” r

晚上回去后,姬祖开了家门,正要到卫生间去洗漱,经过儿子的卧室时,忽然听得里面有声音问道:“儿子找到没有?”r

姬祖闻声,站在门口,看到里面黑黑的,屋里也没开灯,说:“没找到。你到现在还不睡?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r

袁冠先的声音象是从深水底下冒上来,说:“我怎么睡得着?现在佳佳还没回来,你都不去找,你不是要我的命吗?你怎么还不快去找他?”r

姬祖看她又开始甩赖,见她身体不好,便不想和她多说,进了自己的卧室。r

袁冠先又悲痛地哭道:“佳佳啊,我的儿子呀,你就这么狠心,丢下你的妈妈不管了?你这样不是要你妈妈的命吗?妈妈要是看不到你了,那还不如让妈妈死了呢。”r

姬祖听了,心里虽难过,但这些日子,他对袁冠先的这种哭泣已经看多了,知道无法劝阻,何况他的心也已经对这些感到疲劳,就没再理会她。r

姬祖一直没有看到儿子回来,心里就隐隐地作痛。大雪连续下着,地面上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因为连着下雪,雪未能及时融化,故而有不少地面已经结成了冰,走在上面十分地滑,不时地可以看到有人滑倒,甚至骑自行车和骑摩托车的也滑倒在大街上,驾驶员们都是小心翼翼,慢慢地开着汽车。警察们都上了路,指挥着交通。尽管如此,春节的气氛十分浓烈,到处是购物的人们,冒着风雪上街的人们虽然比往常要少得多,但依然可以看到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人们手里拿着大包小包,身上是一层白白的雪花。r

姬祖心中一直踌躇,年三十的时候是不是要在饭店定一桌?按照往年的惯例,他们全家的年夜饭都是在饭店吃的。在饭店吃年夜饭,好处多着呢,全家聚在一起,多有气氛,不需要自己忙里忙外,最后累得要死,吃饭的兴致都没了。还有一点不为外人道的,就是这顿年夜饭是他定的,他就象一个大家长,在他们袁家是事实上的主心骨,这个地位他们家是心知肚明。可现在不同了,快到过年的时候,家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要是还在饭店吃这顿年夜饭的话,袁家老太太不在了,还没给她过完一七、二七呢,小朴精神出了点问题,被她父母接回娘家养着了,虽说元元回了家,小朴的精神有了改观,但还是有点惶惶忽忽的,看样子,他这个小舅子要和小朴离婚的多。再要在饭店吃年夜饭,可就不太现实了。r

可日子总得要过下去,虽然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人还要活下去,不能因为这些事而不过了。年夜饭总还得要吃的。他想,要是仍然在饭店吃年夜饭,也许可以冲一冲目前笼罩在家里不祥的阴云,也让大家沉闷的心情稍微放开一些。但是,这个想法怎么和老婆说呢?他知道,不要对她提起,一提起,老婆肯定会反对,说不定会把他痛骂一顿。如果不去饭店,那就势必要在家里做,可做年夜饭是很烦琐的。多少年了,他们过年三十,都是在饭店吃的年夜饭,现在要自己做,人已经变懒了,再自己动手,想起来就有点害怕。年夜饭可不是平时的家常饭。老婆真要反对到饭店去,那说不好,就只能吃点家常饭了。r

这几天,夏秘书长家的装修进展很快,他老婆常常来看,姬祖看得出,她虽然提了不少意见,但还是很满意的。姬祖暗想,本来是借讨好夏秘书长,为自己以后的生意更好地拓展空间,可是他的儿子却遭到了暗算,真是机关算尽,最后把自己给算进去了。现在他做什么,都有点心灰意冷的。r

袁冠先这些日子病怏怏的,整天躺在儿子的卧室里,手里不住地摩挲儿子的照片、书本和衣服、书包等等,以前显得年轻漂亮的面庞,如今已变得焦黄干瘦。她原来要每天做一次美容的,现在不要说美容,就是澡也不洗了。她不停的流泪,使得她的眼眶象枯井,周围黑黑的。姬祖见她这副模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再提到饭店吃年夜饭的事。r

虽然最终放弃了到饭店吃年夜饭,但年总是要过的。姬祖想,只能在家里搞年夜饭了。他自己也没心思做这些。家中过年的准备,全由袁冠珍在做。r

第二天,是年三十了,姬祖并不愿意出去。上午,将近九点了,他才来到公司,虽说是旧历年最后一天,但他到公司一看,上班的人却规规矩矩,都正经地坐在办公桌前,也不知在干什么。他心里明白,其实大家是心照不宣,都在等着那一刻。他像今天是旧历年的最后一天班,也不必戳穿他们的心思了。他叫来袁冠珍,把事先写好的单子交给她。不到十一点,袁冠珍再次来到他的办公室,把一摞红包交给他。他就按着单子的顺序,把人一个一个地叫进自己的办公室,给他们发红包。他看到进来的人,脸上好像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实际上是在克制着内心的好奇和希望,在拿到红包后,脸上虽未露出笑容,或者是故意露出感谢的笑容,但心里却不知怎么想。一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十分可笑。今年的开发任务几乎没有,还是原先开发的剩余很少的房子在买,公司今年的收入很少,他们这些人基本上就是养在那里,平时给他们工资,年终再给他们一点红包,对他们已经是够客气的了。虽然数字不多,也有三千到四千元不等,但姬祖自认为,算对他们不错了。本来按照往年的惯例,也是所有房地产开发企业的惯例,在过年时要给政府官员们拜年,给他们送红包。红包内的数字,也是根据官员级别大小,掌握实权的情况来确定的,但今年,他的家里倒霉事层出不穷,看来这些厄运还没有过去,因此他根本无心去一一拜访了。r

中午回去后,下午不再上班,姬祖就睡了个懒觉。他是很少睡懒觉的,但最近一些日子,内心疲惫不堪,晚上难以入睡,眼前总是出现佳佳的身影,儿子不断向他呼救,他却无法抓住。等他醒来时,已是三点多钟。袁冠珍从上午就已来到他的家里,在厨房里忙碌。中午时,袁冠珍回了家,还要忙自己家的家务活。这些日子,她只能两头跑。而袁冠先只是在儿子的房间里,吃的很少。姬祖看她能吃一些了,暗自感到欢喜,毕竟和前些日子不同,多少吃一些了。r

他觉得真是没意思透了,打发时间似的,看着电视节目。快到晚上时,袁冠珍又来到姬祖家。她走到姐姐跟前,看看姐姐还是神情恍惚,但精神略好,就温情地安慰姐姐,要保重身体。又说,家中虽遇灾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年还是要过,今晚上是年三十,全家聚聚,让她老公小苟和弟弟冠达一起过来,吃个团圆饭。袁冠先未置可否。虽说她无意过什么年,却不想拂了妹妹心意。袁冠珍知道姐姐的个性,原在姐姐家不敢多说什么,但姐姐身体不佳,她看了心疼,一心想让姐姐开心点。r

到了晚上,袁冠珍的老公小苟带着儿子果然按时来到。他们看饭还没有准备好,也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姬祖原来和小苟是不太来往的,按当地的方言说,就是不怎么搭啥。从心底里来说,姬祖根本看不上这个连襟。小苟身上有股土气,虽是农民,却不种地,整日游手好闲,在姬祖的帮助下,租了房管所的一间店面,开个小店。加上小苟的肝病比较严重,怕被他传染,平时也就不往来。要不是家中迭遭大难,袁冠珍在家里忙里忙外,照顾袁冠先,姬祖才不愿理睬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