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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7)


袁冠先看到元元,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脚都站不住了。姬祖看见老婆着急,忙叫道:“元元,到你大姑妈这里来。”r

袁冠珍松开元元,元元喊叫着“大姑妈,大姑妈”,迅速地跑到袁冠先的身边。袁冠先听到他叫,心都要碎了,连忙弯下腰,一把抱住冲到身边的元元。她柔声地问道:“元元,我的乖宝宝,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可把大姑妈急死了。”她上下打量着元元,看到元元也没有瘦,衣服穿得也还算整齐,外表和神情都不像是受尽折磨的样子,不禁放下了心。r

元元说:“我被一个阿姨带到一个地方去玩了。那个阿姨给我好多好多好吃的,我吃过肯德基。”r

袁冠先疑惑地问:“阿姨?哪个阿姨?”r

元元说:“我也不知道。阿姨说,她是我姑父公司里的。”r

袁冠先扭头看着姬祖问:“你们公司里有个漂亮的女的吗?”r

姬祖说:“漂亮的女的有倒是有,不知是哪一个带走元元的。”r

袁冠先有点生气地问:“那你不去问一问?你是死人吗?”r

姬祖无缘无故地被训斥一顿,心里窝火,正待要发作,袁冠珍连忙打圆场说:“元元回来了就好了,其他都不重要。”r

姬祖看见老婆不可理喻,气得一扭头进里屋去了,闷闷不乐地穿衣刷牙。r

袁冠先和袁冠珍拉着元元坐到沙发上,仔细地询问他这几天的处境。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很快,一辆警车出现在外面,警车一停,从车上下来几个人。袁冠珍打开门,原来是警官王成和甄亮到了。他们看到元元感到很是奇异。他们于是详细询问了源源这几天的情况。元元告诉他们,是一个漂亮的阿姨带他出去玩的。阿姨对他可好了。他想要上学,阿姨说给他请了假。他想要回家,就老是睡觉。r

王成和甄亮问完情况,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们安慰了袁冠先一家后,要姬祖先查查公司里是谁带走了元元,并表示回去后要汇报,这才离开了。r

看到元元回来了,袁冠先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她对儿子的回来,所报的希望更加增大了。不一会儿,袁冠达和小朴都赶到了姬祖家,看到儿子安然无恙,他们两个都高兴坏了。小朴更是抱住儿子,大声哭起来,把小元元弄得不知所措,也跟着哭了。小朴看到儿子,哭了一场,情绪很快得到稳定,不再疯疯癫癫的。一家人这才欢欢喜喜地回家了。r

袁冠先看到他们回家了,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于是来到儿子的房间里,抚摩儿子的相册,看着儿子小时候的照片,一会儿笑一会儿哭。r

姬祖看到她这副样子,知道劝是劝不住的,看着又心烦,于是一甩袖子,干脆来到公司。他走进公司时,明显地感到公司里有点冷清。在公司里上班的人,精神也是不振的很。他心中十分不悦,心想,自己还没死呢,公司里的人倒像是死了人似的。办公室主任王春正和小齐、周梨闲聊,为公司的前景感到担心,为自己何去何从不无忧虑,看到他忽然进来,暗吃一惊。王春赶紧泡了茶,端到里面,放在姬祖面前的办公桌上,实际上是察看姬祖有什么事要吩咐的。姬祖却没什么心思,儿子的失踪对他的心气是个严重的挫伤。一想到儿子,他的心里就像是被刀剜了一样,那种疼痛能一点点地感觉到,是一点点深入的,先是在心的表层,然后是心尖,再往深里疼痛,是心的内壁、半个心脏,再后是覆盖全部的心脏。儿子是他的血脉,是他的生命,是他的希望和未来,他的全部都是为儿子而存在的。可是儿子却不见了。那个女人把儿子找去,到底是什么目的?他想,如果是个女的,应该无法对付佳佳,佳佳是个小伙子,总比女的有力气。但要是那个女的有帮手,情况就难说了,何况佳佳晚上喝酒喝多了。那这个女的,和带走元元的那个女的,是不是一个人,还是一伙的?他百思不得要领。看来这件事只有通过警察去弄明白了。只是他等不得,每过一分钟,不,一秒钟,他都像在煎熬一样。但他只能忍耐,只能等待。r

他坐了片刻,又把王春叫了进来。王春刚从他面前离开,现在又听他叫,不知是什么事。姬祖看了看王春脸上的小雀斑,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公司里,有没有年轻漂亮一点的女的,认识元元?”r

王春站在他的面前,觉得他的问题问得奇怪,但又无法不回答。她暗想,听说袁冠达的儿子回来了,是被一个女的带出去玩的,姬总该不是怀疑这个女的吧?公司里姬祖家的亲戚有好几个,总账会计也是姬祖妹妹的儿女亲家,所以,姬祖家的消息总能很快传到公司里。她笑着说:“我们公司就这么几个女的,没有年轻漂亮的,要说漂亮,周梨算一个吧,可她也不是年轻的姑娘了。梅城公司的女的倒有不少,可年纪也不算轻了。姬总要找这个女的吗?”r

姬祖想想也是,不管是他自己的公司华瑞公司,还是被他兼并的梅城公司,年轻漂亮的女的倒真是没有。有一些女的长得还算好看 ,可年纪也不是姑娘了。那元元说的一个年轻漂亮的阿姨是谁呢?他看王春正眼巴巴地看着他,正等他的下文,于是说:“元元这几天离家,他说是跟一个漂亮的阿姨去玩的。警察想要知道这个人是谁。我们公司里好像没有这么个人。”r

王春也想不起这个人是谁。这时,总账会计走了进来,对姬祖说:“马上又要发工资了,厂子那边把工人的工资报过来了。”王春一看没有自己的事,便退了出去。r

姬祖接过她手中的账册,看了看她翻好的那一页,说:“怎么这么多?”r

总账会计说:“他们这两、三个月做得多。他们是按计件数来拿工资的,做得多就拿得多。”r

姬祖冷笑道:“他们倒会朝里龇,真会算账呢,只算他们该得的,不算这些钱从哪里来。”他看看总账会计,虽说她也是自己的什么亲戚,但他从没把她当做亲戚看。当初,他和妹妹的关系还好,妹妹向他推荐她,他看在她已经退休,公司用她的费用少,又是个做了多年的会计,所以,才让她到公司里上班。这几年用下来,她还是很本分的,平时在公司里话不多,也不把他这边的情况向他的妹妹或他的家里去说,而且,公司里发生风波时,她从不多嘴,不搅在是非里。他问:“梅城公司账上的钱够发工资吗?”r

总账会计说:“还差一、两千块钱。”r

姬祖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待电话通了,说:“你过来一下。”r

总账会计听他的口吻,猜想是叫曾威亮。果然,不多一会儿,曾威亮笑眯眯地站在姬祖的面前。姬祖问:“这个月的工资你看了吗?”r

曾威亮说:“看过了。”曾威亮知道姬祖会问工资的事,这个月,供销科的人基本没有收回多少钱,虽说这是江辉宏的事,也从没有告诉过他供销的情况,但他毕竟在厂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厂长,厂子里的风吹草动,他马上就能知晓。他一看下面报上来完成的计件额,就知道这个月的工资多了不少,但时已过年,工人的心思他是明白的。在前几天,他已向姬祖吹了吹风。听到姬祖问,他依旧笑着说:“我看过了,工资比上个月要多了些。不过,这是一件好事,说明产量上去了嘛,工人肯做,这不是好事吗?” r

姬祖已经没心情听这种话了,以前他想把厂子搞好的时候,看到工人们做得多,他心里是高兴的。可是,做得多,还要销得多,钱回笼多才行。他想要工人们卖力的时候,可工人们不卖力,尤其是那些销售员,个个都是小算盘打得精。工人么只想着要他多投入,他哪来这么多钱呢?他还指望着厂子能给他多生钱,多变钱。他的投入是要讲回报的。没有多的回报,大的回报,他又如何肯多投入?现在他已经不指望工人们多生产了,这时候居然生产增加了,真正可笑。姬祖说:“这个月账上已经没钱了。工人做这么多,哪来钱给他们发工资呢?我总不能把家里的钱拿来给他们发工资吧?”r

曾威亮坐在姬祖对面,笑着说:“现在就要过年了,工人们多做几个,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们想能多拿几个钱,过个好的年。”他的话已经有点央求的意思。r

姬祖却不为所动,说:“他们只能发一部分工资,还有的计件到下个月再算到工资里。销售科什么时候收回来销售款了,账上有了钱,就什么时候把工资发全了。”r

曾威亮见他冷冰冰的,知道再说也是白搭,只得诺诺。r

姬祖待曾威亮走后,他对总账会计说:“你准备一张十万元的转账支票。”r

总账会计问:“开到哪里?”r

姬祖说:“就开隆化公司。”总账会计答应一声出去了。r

曾威亮在回自己的办公室时,暗想,听说姬祖的家里出了事,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有事。他出了办公室,骑上摩托车慢悠悠地来到生产区,到车间找到杜如劲,把他叫到一边,然后要他把工资表重新做。杜如劲瞪着眼睛感到奇怪地问:“为什么?”r

曾威亮把姬祖的意思对他说了,杜如劲一听就跳了起来,说:“凭什么?大家想多做两个,这个年能过得自在些,给他这样一弄,那些工人不是白做了?你不知道,我天天在车间里看着他们做活,那些女工为了能多拿两个已经很少的工资,每天早上六点钟就到了厂里,中午是自己带的午饭,无非就是白米饭加点小咸瓜,吃过饭不休息又开始做,一直做到天都黑了,到六、七点才回家。这么冷的天,两只手都做出了冻疮,手上都烂了还在不停地做,每天骑自行车来上班,头顶着西北风,不容易,他们为了什么?不是要过年了么?”r

曾威亮叹口气说:“你说的这些,我又不是不知道。我也是天天到车间里看看的,这些情况我不都看在眼里?没有办法,现在的这些老板就是这把调,工人在他们眼里算什么?不过是他们挣钱的工具。”r

杜如劲忿忿地说:“狗屎。没有工人,谁来生产?没有人生产,他们穿什么?用什么?没有农民种地,他们吃什么?我倒不懂,为什么这种改革,就要我们这些工人、农民做出牺牲?为什么一改制,一搞所谓现代化企业制度,我们这些工人就要丢饭碗?这种改制把国有企业白白送给那些私人,他们一夜之间就发了财,成了老板,反过来再死命地从我们工人身上榨油水。工人和农民是社会的基石,对任何社会来说,都是如此,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我们这些工人?”r

曾威亮说:“你就不要发牢骚了。不是有首歌里唱的吗?看成败,人生豪迈,从头再来。”r

杜如劲说:“屁话。我看他到了四、五十岁失业,没有单位要他了,家里每天都要花钱,水啊,电啊,不能不用吧?要用钱,可没钱进来,日子怎么过?或者给私人老板打工,工资只拿一点点,每天为生活发愁,他会不会再唱,人生豪迈?”r

曾威亮笑道:“不说这些了,你还是抓紧把工资表做一下吧。”r

杜如劲说:“我怎么和工人们说?他们不要吃了我?他们就指望这个年能多拿一点,还以为我在拦住他们呢。”r

曾威亮说:“工人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他们怎么会怪你呢?要是还按工资表抄,那就要另想法子。”r

杜如劲问:“什么法子?”r

曾威亮说:“这里的关键是账上没有这么多钱了,销售科只要抓紧外出收款,收回来的钱多过发工资的钱,工人们的工资就能如书法下去。”r

杜如劲不禁为难地说:“供销科的情况不是不知道。这帮人个个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没法子,也只能去促促江辉宏他们了。他们收不回来钱,他们自己不是也没工资发?”他随即表现出很大的兴趣,问:“听说老板家出事了?”r

曾威亮说:“我也听到说了,好像老板的儿子被绑架了。”r

杜如劲高兴地说:“他也有今天,只怪他太不忠厚了,这就是报应。这人也真够心狠的,儿子都被人绑走了,他还像个没事人似的。”r

曾威亮说:“他的儿子是不是被人绑架了,现在还不好说,可能是被人杀了,也有可能。我只是听王春她们在议论。”r

杜如劲说:“要是杀了更好。”r

曾威亮笑了笑,知道他是在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满。他和杜如劲来到销售科,把发工资的事告诉销售人员。江辉宏这次倒比较配合,表示,抓紧时间出去收账。曾威亮知道,这一个月他没有出去收回多少账,工资都拿得很少,准备这个月弥补一下。r

姬祖正坐在办公室里,忽然接到王成的电话,问他有没有在他公司里找到那个带走元元的姑娘?姬祖回答,没有,他的公司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王成挂了电话,但不一会儿,他就和甄亮开车来到了公司里。他进了办公室,一看办公室这么大,不禁为里面的豪华惊叹不已,嘴里说:“到底是老板的办公室,豪华气派,就是暖和。”说着脱下外套,只穿着羊毛衫,在大沙发上坐下。王成说:“元元的回来,我们几个本来以为没事了,本想把设备从你家撤出来。但开了个会,细想想,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元元前些日子失踪,很有可能就是被绑架的,其目的就是要给你们一家造成痛苦。佳佳失踪的时候,也是一个女的给他打电话的。我怀疑,这两个女的是同一个人。现在的关键是要找到这个女的。只要找到这个女的,真相就大白了。你这里没有一点线索么?” r

姬祖说:“没有。我们公司根本就没有这个人。”r

王成说:“元元不是说,是那个漂亮的阿姨带他去玩的么?他玩过什么地方,应该有点印象,让元元带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地方。”r

姬祖犹豫道:“你也知道,我老婆为元元和我儿子的事,已经是虚弱得很,元元的妈妈小朴也为元元几乎要发痴,他们的精神虽然恢复不少,但状态还没有达到健康的样子,这时候要带元元去找那个女的,恐怕他们未必会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