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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十七


  在经历了长久的冷战之后,我爸我妈终于又神乎其技的和好了。内部矛盾解决后,就得想着发展生产力,重建长期由战争造成的国民经济下滑,我妈重新购置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我爸也一反往常的帮着打扫久未清理的战场。

  周五是主麻日(主麻日是伊斯兰教聚礼日。穆斯林于每周星期五下午在清真寺举行的宗教仪式。主麻一词系阿拉伯语“聚礼”的音译,其仪式包括礼拜、听念“呼图白”(教义演说词)和听讲“窝尔兹”(劝善讲演)等宗教仪式。)我爸去清真寺做了主麻,他总是这样,每次跟我妈因为信仰或者其他的问题打完架,就跑到清真寺里去礼拜,他真是个矛盾的结合体。我妈见他如此诚挚,都知道到用信仰救赎自己,于是乎我妈站在宗教信仰的高度就原谅他了。我们不叫原谅,叫给“口唤”,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意思跟原谅差不多。

  我妈给了我几块钱,让我去菜市场买点儿菜,我临走的时候我妈再三叮嘱我说:

  “记得算对钱,别让人给坑了!”

  我妈从来不相信我的数学能力,她多虑了,买菜涉及到的数学问题是在乘法口诀以内的,我毫无压力。

  我在菜市场溜达了一圈,看见李守银的同桌,那个戴着厚厚眼镜片的四眼仔也在买菜,我过去搭话。

  “咿,你也买菜啊?”这口吻,我真像一个提着菜篮子逛菜市场的大妈。

  四眼仔给楞住了,他有些腼腆,低着头说:

  “我来‘卖’菜!”

  我看他旁边站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他看着我问:“你们是同学?”

  “嗯,我们在一个班。”

  “那你们要互相帮助啊,好好学习,现在不好好学习,将来就和我一样,只能在这儿‘卖’菜!”

  我心想大叔真是爱教育人,卖你的菜不就得了,在学校被老师教育,买个菜还被菜贩教育。搞得全国上下都无比关注教育问题的样子,可是我们的教育也没好到哪里去,要么培养出来一帮独断专裁的狗屁政客,要么就培养出一帮唯唯诺诺的奴隶。真是奇怪,为什么接受的是同样的教育,怎么会培养出两个完全对立的阶层呢?我努力思考这个问题,我终于灵光闪现,不知道怎么了就想到了柏杨的《丑陋的中国人》,我想到这个书名,于是得出了结论:他们的灵魂里只有权利和服从,只走两个极端。

  “孙志杰在你们班学习怎么样?”菜贩大叔见我愣神,问我。

  孙志杰?是谁?我好像不认识这个人哦。

  大叔见我没有回话,看了看四眼仔对我说:“我儿子,性格比较内向,你们多帮助帮助他,他语文不太好,既然你们在一个班,我就放心多了!”

  “他语文很好!”四眼仔插了一句话,他是在说我。

  我靠,原来这货叫孙志杰,我都不知道他名字,原来这个菜贩是他爹,那你说你也是来买菜的,害得我差点丢人。不过我回头一想,这是我听错了,因为在我们的方言里,买和卖都他妈一个声调。

  既然来买菜了,就果断支持同学家的,我感到能做出这样的贡献无比开心。我拿完菜,嘴上念念有词的算多少钱,八块、六块半……

  “二十八块五!”四眼仔脱口而出。

  ******,我才刚开始启动算术模式,他就脱口而出,一点儿都不给我运用数学知识的机会。我把钱递给大叔,他看了看我说:

  “咿,不用了,你们是同学,还要什么钱,你语文好,以后就多辅导一下我们志杰,比你给我几块钱菜钱划算多了!”

  我不想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去年那个数学老师拿了我爸的钱,都没做到替人消灾,我更不敢了,我对我的语文水平那叫一个自信,可是我怕志杰同学的语文比我的数学还烂啊。我讽刺了数学老师老半天,最后我步他后尘,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不行,不行,我把钱塞了回去。可是大叔有些不高兴了,他不高兴的样子真可怕,怪不得志杰蔫儿吧唧的。他横眉冷对,很凶悍的样子,我就不敢再推辞,只好把钱收起来。心想:******,又有烟钱了。

  我刚要走,大叔又拿出一把韭菜给我装了进来说:

  “你俩好好学习,争取明年都考上北大清华!”

  我的真主哪,他给了一把韭菜,说让我俩考上北大清华,他可真是一个实在人。我爸我妈从来在我跟前没说过北大清华这个词眼,他们甚至说宁夏大学的时候底气都不是很足,果然,高人都在民间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智力不好的不怕智力好的,李守银不怕我。

  “我们志杰去年没考好,考上复旦大学,我没让去,今年他必须给我考个北大!!”

  复旦大学!我的真主哪,我听到这里就蒙圈了,这个四眼仔考上了复旦大学,居然没去!

  听这大叔说话,就像坐过山车,我像被原子弹轰炸过一样,木讷讷地看着志杰,我心想,******,我还以为他和我是一样的,我们会成为好朋友,没想到他是个学霸,我是个学渣。

  我果断不想和他做朋友了!菜我都不想要了!

  我回去的路上很不开心,一种被人侮辱了的感觉,我真是越想越不开心,我就开始嚼韭菜,一边嚼韭菜一边想,我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呢,人家不就是考上复旦没去嘛。我努力想安抚自己,但是还是不行,我不是嫉妒人家,我是觉着那个四眼仔不应该这么骗我,他那么牛叉,还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每天声嘶力竭的吹牛逼,没想到背后有一个人高人冷眼旁观,他当时不得笑话死我?那些沉默的人啊,真是心机太深,我这么想着,突然想到我前面那两位大神,他俩和四眼仔一样,都沉默的可怕,都那么深藏功与名,而且我也不知道他俩的名字,难道他俩也是考上复旦没去,回来继续深造?******,补习班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想想真是后怕,我以后要低调一点。有诗云:低调是低调者的通行证,装逼是装逼者的墓志铭。

  吃完饭,我爸说她要去文化馆给一个合唱团做钢琴伴奏,我妈咬着筷子瞪了他一眼,他把就噤声了,自己给自己打圆场:

  “还有一个钢琴老师,我不去了!”

  我爸洗碗的空档我偷偷跟我妈说我去过文化馆,我妈问我怎么了。我告诉她,文化馆里的人根本就没有文化,他们只会抱在一起跳恰恰,我妈点头表示她赞成我这句话。

  我回到学校(高三高四没有周末)离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校园里全是各种背书的人,海结坐在校园的长椅上看书,我想过去吓一下她,但是我忍住了,我怕我真吓着她,她好像弱不禁风的样子。说实话,其实我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这一点,我还是随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