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伙可唬不住我，那天的黄历上明明白白写的是“宜祭祀、上梁、捕捉、嫁娶，忌动土、沐浴”，压根没提“宜食老壁虎、忌食老虎”。这昏老头，有他求我的时候，等着瞧吧！ r
对了，嫁娶，他们动了嫁娶的心思。第二天，我听见大少爷和老爷子合计这事来着。 r
大少爷把眼镜取下来边擦边说：“该给明启娶房媳妇了，成了亲心也就定了，不会再胡思乱想了。耳边的人吹吹风总比我们说破嘴有用。再迟点，怕就成了脱缰的野马，我们要管也有心无力。他现在在外边掺和的那帮人都不正派，眼下风声正紧，总该防备着点……” r
老爷子哼了声表示赞成，“跟你娘商量着办吧。” r
听他们的话锋，二少爷跟女秀才没戏。该不该告诉二少爷呢？我心里可真没谱。 r
他们并不等我想清楚。 r
大少爷办事风风火火。 r
第三天，给二少爷娶亲的事大体有了眉目。两家是世交，门当户对，过往很密。那家的小姐和二少爷八字相合，而且旺夫利子，非常难得。 r
去相人的婆子傍晚回报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面善，富贵相，心性好，温柔大方，贤淑端庄，平日三步不出闺房，啧啧，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样样齐备，礼数还很周全，真是没得挑。” r
老太太听了很欢喜：“那孩子小时候我也见过几次，胖乎乎红润润的顶可爱。就是怕生，不让我抱……算起来比明启大两年零三个月。”她扳着指头数了又数 ，就不高兴了：“该有二十五六了吧，这还没主，是不是有什么不对……我过门那会儿只有十六，怀我们家老大的时候也不过十七。” r
婆子连忙说：“没那么大，没那么大，你们大门大户的爱往大里算。虚岁也才二十三四，模样瞅着还要更小些。再说，岁数大些才得体您说不是？娶媳妇不是挑黄瓜，光捡嫩的不行。” r
一厅的人全被逗笑了。 r
老三问她：“脚样看过没有？我从前听个先生说过，女人的脚样是极要紧的，我们在乎这个。” r
“她的脚啊，那叫一个小，跑也跑不掉闹也闹不了，保管后院踏实。”婆子说着就踮起脚尖似模似样绕厅子晃荡起来，活象老三的肥鱼，吃饱了撑着。 r
老四抿了口茶，摸了摸肚子顺了顺气。 r
婆子会错了意，急急喊了起来：“我人虽老眼可不花，看她的坐相，就知道她能生养，准能给二少爷添十个八个小少爷！” r
老太太忍不住哼哼哈哈笑了起来，老四偏过头翻了个白眼。有人欢喜有人愁。 r
二少爷顶发愁。他要娶媳妇了，可娶的不是药铺女秀才，他能不愁吗？一早他就奔怀仁药铺去了，还不曾听见婆子关于新媳妇的“金莲”和“能生养”的绍介。他不喜欢小脚女人。“天足”倒还好些；他不喜欢成天挨家杵着的笨女人，他喜欢“运动”，喜欢女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