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旺财滚近了。 r
这下轮到老王头筛糠似的不住的点头。他笑嘻嘻的说:“旺财少爷好哇?旺财少爷好精神呐!今天场面真排场,李老爷操办得就是热闹,戏班子也顶呱呱。瞧那旦角,啧啧,长得好唱得更漂亮,连城里数一数二的红牌金香玉都给比下去了!听说后面的更标致……” r
他老王头大概只恨脖子生得短,恨不得把头伸上去舔李旺财的鼻涕虫。 r
可惜人家李旺财不干哪,“吱”的一声把鼻涕虫吸了回去,滚到我面前来。 r
“铁蛋!” r
我装作没听见。 r
“铁蛋!” r
我埋头抠指甲缝里的黑泥。 r
“怎么不理人哪?一定是看台上的小妞看迷了眼吧!也难怪,这戏班子是我爹出大价钱找来的--一百二十块大洋唱足十三天,直唱到正月初十。哪有不漂亮的道理?戏棚子也找人翻新过,原来那也太破啦,比你丫那屋强不了多少,怎么见人哪?这个,也花了大五十。坑人哩!还有红幕,二十!……” r
他妈妈的!我的肺都快气炸了。要在平日里我铁蛋一准把这猪猡揍到他爹妈认不出为止,可今天当着这么多人就不能闯祸,不的娘还不得把眼睛哭瞎喽? r
我当下决定把阿黄改名叫旺财。谁让他李旺财跟我家的狗同名?就冲这份上,这口气大爷我咽下了。 r
这当儿,杨六嫂子风风火火冲了过来。 r
“铁蛋!” r
我装作没听见。 r
“铁蛋!” r
黑泥怎么抠也抠不净。 r
杨六嫂子一把把我拉到一边,“快回去吧,你爹就要过去啦!”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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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毕卜卜的鞭炮响过后,五色礼炮上了天。嘭!嘭!灰白的沉云炸得稀烂,碎片大把大把撒给了老杨树庄的穷人富人大人孩子一个不少--难得的公道--下雪了。 r
我眼巴巴地看着。热闹都是他们的,我啥也没有。 r
娘已经哭得不吱声了,她只是干伏在炕前耸肩膀。哥抱着小娃站在一旁急红了眼--他腾不出手来抠眼屎。 r
没人搭理我,可我知道现在不准出去玩,就算那个“更标致”的旦角要出场拔高调了,也不准,就算天底下最快乐的时候到了,也不准。不准,不准,一百个不准。 r
豆大的火苗在灯芯上冷得发抖,昏黄的光惊疑不定。我偷偷用手比划出阿黄的模样,于是被煤烟熏黑的土墙上上了出天狗吃月的好戏。这原也是不准的。哥说晚上玩手影就会尿炕,哥说的时候斩钉截铁不像扯谎,可我照玩不误却没有一次灵验过。 r
爹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份了。娘歇久了又来劲了,“呜”的一声夺过小娃扑上前去。 r
“孩子他爹,你开口说句话啊?这个是小娃啊,你睁眼看看她啊?给小娃取个名吧孩子他爹!你倒是说句话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