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捉过青蛙。白肚皮的那种。叫起来很响，不比太太们差。青蛙吃虫，太太不吃。 r
她们唱：哇哇哇…… r
中气真足，一听就知道使惯了下人。她们的肚皮白不白我不知道，可脸蛋都白。我道地里收成的庄稼都上哪去了，原来磨成了面粉，在她们脸上囤着呢。 r
折腾完了。先生走过来，还是一脸坏笑。太太们也围了上来。不很近，我们脏。 r
先生一直笑个没完：信耶叔即可得救，万能的上帝保佑你们。亲爱的弟兄姐妹，你们遇到了什么磨难？ r
娘见他挺和气，就上前向他吐苦水。娘说不清哥接着说，也没说清。 r
我悄悄问那个胖太太，谁是耶叔？ r
胖太太指着前面的黑铜像说，钉在十字架上的上帝之子就是耶叔。耶叔被尤太太给害啦。 r
原来，长一部大胡子，脱得精光的大叔就是耶叔。兴许那个尤太太一使美人计就把他给迷晕了。唉，耶叔自个儿都上了架，还保得住谁？ r
善女人们听了娘和哥的话，都显出一副伤心的神气。可惜大约从前没作过，一律低眉顺眼扁着红嘴巴，不大自然。 r
先生还在笑：仁慈的上帝教我们彼此团结友爱互助，而今我们的弟兄姐妹正在受难，我们当怎样帮助他们呢？ r
先生给女学生出了一道难题。光说“团结”她们恐怕就不十分乐意。 r
善女人们想破了头。 r
先生给了点提示：我的家庭事务很忙乱，就请这位夫人来当助手吧。 r
还是神父想得周到，养家糊口是最要紧的。一个绿旗袍抢先开窍。待会儿我叫我家阿妈领他们找个住处先安定下来。 r
另一个好像很急着回家：这个小哥没活做吧？我得赶快回去问问我家老爷子，请了包月车夫没有，迟了怕是要雇别人的。她只等洋先生一点头就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 r
其余的太太们七嘴八舌议论了一通就散开了。好几个又扎到一边说别的事。有个尖尖的声音捅了出来：赵九爷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到老居然沾上这种事，谁会想到他断袖呢？可见看人不能光看张皮…… r
剩下胖太太一个人赌气似的揪住我喊道：教育才是要紧的！这个弟弟几岁了？看起来跟我家宝儿一般大，得上学堂去。宝儿的先生很开明哩，成天夸我们宝儿聪明，悟性高，你去了保准错不了。看在我的份上，他一定把你收下调教好…… r
她扯着手绢还在一劲儿讲宝儿的先生夸宝儿的话。 r
那边又传来尖尖的声音：我们家三姐在他家做过，亲眼瞧见的，那还假得了？ r
当晚果真有人领我们搬进了福门大院。三个人挤一间破泥房，付完定金和两个月押金已经把二十块钱打发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