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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雁荡遭遇


那首诗,令苏悯收到了好几封BBS站内信,信那边的男生女生,和她热烈讨论着故弄玄虚的《去年在马里安巴》,其中就包括刘毓聪,大头还明知故问:“这首诗是写给峰子的吗?”

苏悯在msg上只回了四个字:“你想多了。”

渐渐的,苏悯开始喜欢上了这种陌生无顾忌的交流,于是,除了看电影,她开始在BBS上和志趣相投的网友谈天说地。

在虚拟的电影世界里,苏悯似乎找到了另一个自己。

《布拉格之恋》中,当她听到托马斯说:“如果我有两条生命,一条可以让她住下来,另一条可以把她赶走。然而我们都只有一次可活,生命是如此之轻,或许需要一种东西,叫做感情。”苏悯哭了,她真希望程峰也能有两条生命,至少有其中一条可以容她住下来。

《半生缘》中,当她听到世钧说:“曼桢,我一直不相信你会真的和我分开,一定有什么原因,你能让我知道吗?……今天又下雪了,我好像看见一个像曼桢的女人,可是转眼之间她已经不见了,也许是一种幻觉,因为我一直都不能忘记她。”当她听到曼桢说:“我想人老了总会有两三件事可以拿出来讲的,如果我和世钧真的结了婚,生几个孩子,那一定不会是个故事了。”苏悯哭了,她不想要什么缠绵悱恻的故事,她只想要一个有血有肉的爱人。

《纯真年代》中,当她听到艾伦说:“除非放弃你,否则我无法爱你。”当她听到纽兰特说:“你给我看了一眼真正的人生,然后让我继续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苏悯哭了,她很想潇洒的give-up(放弃),但她所能做的只是没用的give-in(屈服)而已。

除了这些赚人眼泪的文艺片,苏悯也会荤素不忌地欣赏其他类型的影片。夏卿在寝室的时候,她们俩就会紧紧靠在一起看鬼片,《Office(办公室)有鬼》、《闪灵》都看得尖叫不断,孟爽曾一怒之下砸开A室的门:“你们看鬼片有点品,行不行?搞得和真闹了鬼似的!”

夏卿不在的时候,苏悯有时也会独自观看重口味的情色片。《情欲九歌》在她看来都属于小清新,《不可撤销》和《Baise-moi(操-我)》都是杨羽灵推荐给她的,看了之后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比较倒胃口的《索多玛的120天》这类影片,苏悯拒绝观看。

转眼就到了十一假期,为了不让苏悯继续在寝室里发霉,陶春晓提出一起去旅行,两个女孩精心谋划,在上海旅游集散中心定了浙东大峡谷和雁荡山的半自助游。考虑到错峰出行,苏悯和春晓10月4日清早动身,计划10月6日下午回归。

乘了6个小时的大巴,苏悯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被颠散了。午后,她们终于抵达了位于浙江宁海县的浙东大峡谷。乘着白色游船,沿着白溪水库入谷的时候,山峦都笼罩在沉沉的雾气之中,碧绿清澈的水流令人神清气爽。

“这水为什么这么绿?”苏悯问一个中年船员。

大叔解释说:“因为周围的树都很绿,所以把水映绿了,等会儿你靠了岸,自己舀一点水起来看看,还是不是绿的?西藏的很多湖,都特别蓝,其实是同样的道理,倒映的是天空的颜色。”

“我们这是来‘洗肺’的!”春晓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

苏悯也露出了陶醉的微笑,所有的烦恼都暂时离她而去。十一假期之前,刘毓聪带来了好消息,他说程峰已经出院一个多星期了,身体恢复得很好,十一过后就能重返校园。苏悯曾经纠结过,等他回来了,她要不要去看望他呢?还是如向岚警告的那样,不再去打扰他?

当她把这个问题抛给春晓,春晓的答案很干脆:“当然要去,至少让他知道,你关心他、在乎他,这样他也会高兴,傻乎乎地默默奉献这种事,干了不如不干。”

于是苏悯也打定了主意,她会让自己以最释然快乐的状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大松溪峡谷正值枯水期,形态各异的白色石头裸露在山谷里,浅浅的溪流常年保持着四摄氏度的水温,摸起来沁人心脾。苏悯和春晓就这样沿着峡谷徐徐前行,终于望见了天姥山的真容。

苏悯当时执意要来浙东大峡谷,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是李白的铁杆粉丝,而那首《梦游天姥吟留别》,又是她的最爱。虽然说,她和春晓没本事爬上那座专业登山客才能征服的天姥山,但仰头看着,苏悯也觉得无比幸福,居然就默念起来:“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看着苏悯在那边恍然失神地“掉书袋”,春晓白了她一眼:“好好一首做美梦的豪情诗歌,被你一念,就变成伤春悲秋的调调,苏大小姐,我求求你了,别求雨了!”

她们走出山谷的时候,压顶的乌云居然尽数散去,西斜的日头掩映在纯白的流云之间,天空是难以描绘的清新瓦蓝,两个女孩怀着无比愉悦的心情告别大峡谷,夜宿宁海。

第二天,她们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大巴,到了雁荡山,上午先去了大龙湫,看到可怜巴巴、滴滴答答的大龙湫瀑布,春晓叹道:“简直是前列腺增生嘛!”

苏悯也是上过生理卫生课的,顿时就笑喷了。

虽然已经到了十一假期的末尾,但游人还是超级多,春晓开始吐槽,“想找一块干干净净的拍照背景也那么难!你看,好好一张照片,这个抽烟的大叔真煞风景。”

“回去把他PS掉就好啦!”长期宅在屋里的苏悯,对作图也有了一些心得。

虽然说苏悯拿的是轻巧的卡片机,但拍摄出来的照片却委实不错。因为在她的眼中,这世界的很多东西都美不胜收,不光是那些灵秀的山峰和多变的奇石,苏悯还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毛毛虫依偎着嫩黄的小野花,红彤彤的地瓜干在民宿前面的空地上晾晒,五只小野鸭扑通扑通跳下河……这些生动的瞬间都被她一一捕捉,她对春晓说:“我们的眼睛才是最好的取景框,许多美好,是拍不下来的,但看过了,也就没有遗憾。”

苏悯和春晓在一家小餐馆解决了午饭,香喷喷的野兔和野鸡,令她们胃口大开。饭后,她们就去了小龙湫,没想到小龙湫比大龙湫更加夸张,瀑布居然连一滴水也没有!

不过,两个女孩还是沿着石阶走到了瀑布的跟前,因为瀑布没水,这边的游客稀稀拉拉,流纹岩地貌的岩壁上有些鬼斧神工的花纹,苏悯正看得出神,突然听到春晓爆了粗口:“我靠!”

苏悯诧异地看了一眼春晓,以为她又发现了超大蚂蚁或者可爱野猴,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苏悯却盯在了原地——程峰的爸爸妈妈正坐在一个石凳上休息,程峰站在一块状若飞鹰的石头前面,对着镜头微笑,为他拍照的,正是长发及肩的向岚。

看到那几个人的言语互动,春晓瞬间就明白了人物关系,她俏丽的双眼顿时可以喷出火来。苏悯这时候却拉了拉她的手:“春晓,我们走吧……”

春晓非但没走,反而冲了过去,她的出现令那其乐融融的四人都陷入了震惊,春晓径直奔到程峰面前,破口大骂:“程峰你个混蛋,苏悯这半个月都要把眼睛哭瞎了,你却在这里快活!”

程峰越过春晓新烫的玉米穗脑袋,看到了十几米外石化在那儿的苏悯,四目相对,苏悯转身就走,几步就消失在岩石背后,程峰不管不顾地追了过去……

身上只背着一个小包,苏悯的步速极快,她没有沿着出山的大路遁逃,而是沿着一条标有“莲花洞”的小路上山,不知道爬了多少级台阶,她一次次地突破了体能的极限,汗水哗哗地流淌,双腿也开始打颤,却始终没有回头,一味向上攀援。

终于到了“莲花洞”的近前,原来,这是一处建在石洞中的朴素庵堂。而庵堂正位于这座小山的山顶,庵堂门前的一小块空地上种着些蔬菜、花卉,没有其他的路可以下山,三面都是悬崖峭壁,若要下山,只能从来路返回。

面朝着垂直的悬崖和开阔的山川,苏悯靠着一颗造型张扬的橄榄树颓然坐下。也许是汗水出得太多,眼泪反而流不出来,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去在乎向岚和程峰的关系,但亲眼看见,还是忍受不了。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吧?而她,永远是局外人。

这时,突然有个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施主,你怎么了?你醒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