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忙道：“没事,开头想急来着,被奴婢给挡过去了,后来都老实了,现在已经喝了三壶茶了,刚才还问奴婢能不能去趟茅厕呢!”r
我一听笑了,问道：“你怎么答的？”r
写意睁大了眼睛,很是严肃地答道：“奴婢什么也没答,就叫人给他们送了便壶进去。”r
我差点击掌叫好,好写意,现在缺得就是你这样的人才!我赞许地点了点头,吩咐写意继续扣着那些人,然后便带着绿篱进殿去换装。r
谁知我这里刚换上了宫装,外面就有宫女来通报道：“娘娘,太皇太后那边来了人,请您带着绿篱姐姐过去。”r
我一怔,没想到赵王效率竟然是这样快,忙叫绿篱快些装扮一下,随着我去见太皇太后林氏。r
绿篱出去片刻,回来后身上仍是一身普通的宫女装束,就是面上也是不施粉黛,只把刘海都放了下来,勉强遮住了额头上的青紫。r
我琢磨着这样也不错,只要是别再和江氏一般穿一身白,估计太皇太后那就能过关。r
太皇太后宫中,赵王一身淡紫蟒袍,正陪坐在太皇太后身旁说着笑话,见我进殿便起身站了起来,笑着叫了一声皇嫂,然后视线就放在了我身后的绿篱身上。r
要说太皇太后也是个爽快人,见我把人带来了,也没多说废话,只指着绿篱问赵王道：“就是这个丫头？”r
赵王走到了绿篱身边,拉着她就给太皇太后跪了下去,抬脸笑嘻嘻地求道：“孙儿就是看上了她,求皇祖母成全。”说着又转头看向了我,笑道：“也向皇嫂讨个人情,把绿篱给了臣弟,臣弟一定会好好待她的。”r
我这里忙做出十分惊讶的模样,太皇太后那里却是对着赵王含笑嗔道：“你这孩子,哪里有你这样求人的。”r
话虽这样说着,她自己却是不客气地把绿篱叫了过去细细打量了片刻,这才对我笑道：“皇后,我也瞧着这丫头不错,老五身边一直没个贴心的人,你就把这丫头给了他吧,皇祖母这里再挑别的丫头补给你。”r
我看看太皇太后,又转头看看赵王,故作出一副为难模样,思量了一下才说道：“皇祖母这是哪里的话,绿篱能得赵王殿下青睐是她的福气,臣妾替她高兴还来不及。”r
太皇太后一听我这样大方很是高兴,连问也没问当事人绿篱的意见,当场就拍了板,把绿篱赐给了赵王,又看在我的面子上,还特意提了绿篱的身份,赐了她孺人之位。r
我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又装模作样地教育了绿篱几句,这才借口要替绿篱准备一番,辞了太皇太后出来。r
回到兴圣宫内殿,绿篱又给我跪下了,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奴婢谢娘娘救命之恩。”r
我稳稳地受了她这三个头,这才沉声说道：“绿篱,我知道你不愿意嫁给赵王。”r
绿篱伏在地上的身子就僵了一僵,过了一会儿才涩声道：“是,奴婢不愿意嫁给他,奴婢那一巴掌也是故意扇的,只是没想到会弄巧成拙,不但引得皇上震怒,还连累了娘娘。”r
我有心问她为何这样看不上赵王,可转念一想现在问了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省下了这些吐沫,便只叹了口气,说道：“可事到如今,也只有赵王那里能保住你的性命。我已是尽了力了,以后的路就全靠你自己走了。”r
绿篱点了点头,却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r
我说道：“起来吧,自己下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就跟着赵王走吧。”r
绿篱从地上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却又扑倒在了我的脚下,哭道：“娘娘,奴婢舍不得您。”r
我低头看向她,“绿篱,走吧,宛江上的一箭之恩,我现在已是报了,不管你以前曾是谁的人,以后还会为谁做事,我们两个之间已是互不相欠。”r
绿篱眼泪盈眶,泣道：“奴婢是他人派在娘娘身边的,可奴婢可以指天发誓,奴婢从未做过对不起娘娘的事,奴婢只盼着娘娘能好。”她说着,伸手从贴身的衣内掏出一块玉佩出来,双手奉给我,“娘娘,这是那人给奴婢的,以后奴婢不能在娘娘身边伺候,就已它代替奴婢守在娘娘身边吧。”r
那是块雕了龙纹的羊脂白玉,犹带着绿篱的体温,一面刻了“齐”字,另一面却是“免死”二字,看样子竟然是块帝王授予的免死牌。r
我不由笑了,这样的东西看着牛气,其实也就是骗骗小姑娘吧。r
可这毕竟是绿篱的一份心。r
我将那玉佩好生收好,这才对着绿篱笑了笑,柔声道：“走吧。”r
绿篱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r
我独自一人在殿内坐了片刻,叫了写意进来,吩咐她放了大明宫的那几个内侍,告诉他们绿篱已是被太皇太后赐给了赵王做孺人,我这个皇后管不着了,若要打杀她就去赵王府里要人。r
写意应了一声,临出去时却又转回身看我,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问道：“娘娘,奴婢若是也对娘娘忠心不二,娘娘是否也会像待绿篱姐姐那般待奴婢？”r
这世上哪有什么忠心不忠心,不过是人心换人心罢了。r
我笑了,答她道：“这可不太好办,总不能也叫你嫁了赵王,不过楚王那里,我倒是可以去帮你问上一问。”r
写意没说话,恭顺地退了下去。r
绿篱既走,我心里一块大石落地,这才想起自己从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没吃饭的事来,忙叫了宫女去准备饭菜,在等饭吃的同时,顺便也等着齐晟的反应。r
结果直等到天黑,也没等来什么消息。r
也不知道那几个内侍回去怎么和齐晟交代的,他那里一直很安静,既没有追到赵王府里去要人,也没来我宫里撒气。r
这样的结果,很是出乎我的意料。r
我一面啃着鸡翅膀,一面感叹齐晟的大脑回沟果然和正常人不同。r
写意从外面进来见到我的模样,一脸的痛心疾首,上前不由分说就收了我面前的盘子,又叫人端了水盆进来给我净手,嘴里不停地念叨：“娘娘腰身好不容易才又细了下来,怎么能又沾那些,也不知道谁这么大胆,由着娘娘这么胡闹。”r
我忍不住抬头去看她,恍惚间,仿佛看到那个一直碎嘴的绿篱还在我身边。r
写意见我这样看她,面上有些忐忑,低声叫我：“娘娘？”r
我惊醒过来,待其他人都出去了,这才与写意说道：“写意,你不用学绿篱,你不是她,你若是真的聪明,就想法尽早从这里脱身。”r
写意身子僵了一下,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却是低着头说道：“奴婢不走,奴婢知道娘娘是什么样的人,奴婢跟着您心里踏实。”r
我笑了笑,却没再多说。r
写意停了停,突然低声说道：“皇上昨夜里骑马出了宫。”r
我微微一怔。r
写意垂着眼帘,似是不曾觉察我的反应,一面给我换着睡袍,一面继续说道：“今日黎明时分才赶回来的,听说衣服都被夜露打得半湿了,回来后只说了一声杖杀绿篱便去上朝了。云西又来了急报,廷议直到了未时才结束,皇上又召了几个重臣到大明宫议事,晚膳也是留那几位大人一同进的。”r
她这里说得一脸平静,我却已是听傻了。我一直以为绿篱已经是奸细中的精英了,不曾想眼前这个小姑娘才是其中的翘楚。r
我愕然地看着写意,有些结巴地问她：“等等,写意,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r
写意只抬眼瞥了我一下,面色平常地说道：“奴婢是皇上的眼线,借着幽兰殿的手进了娘娘这里,奴婢父母双亡,也没什么族人,只有一个亲弟今年十二岁了,扣在皇上的手里,他是奴婢的命。”r
说实话,我之前已是猜到了写意能来我这兴圣宫有齐晟暗中的推手,毕竟当时江氏去了幽兰殿不过半年,行动又不自由,怎么可能就收了可以为她卖命的心腹。再说做奸细可不比跑个腿说个话之类的,这可真是玩命的买卖,不是随便圣母一下就能叫人心甘情愿替你卖命的,这得有切实的利益勾连才行。r
可我真没见过像写意这般不等威逼利诱就招得这样坦白干脆的奸细。r
我只得后退了一步坐到床边,抬眼看向写意,正色道：“写意,心腹不是这种做法,我能护住绿篱,不见得以后还能护住你和你弟弟。”r
写意不说话,只垂着眼皮立在我的床边。r
对于这种明摆着的“我就是赖上你了”的无赖行径,我很是无奈,只得又说道：“而且,我与齐晟之间的事情并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简单,我就算暂时不会死,也铁定会失势。杖杀绿篱这只是第一步,后面的事情会一件接着一件,都会是针对兴圣宫的,我自保都难,根本护不住你,也救不了你的弟弟。”r
写意突然抬起了头,低声说道：“娘娘,皇上喜欢您。”r
我怔了一下,顿觉头大。r
写意一脸的认真。r
我十分想问她一句：男人喜欢不喜欢你,重要吗？r
没错,之前齐晟的表现倒像是对我有点情意的,可这能有什么用？我好歹也是做过二十年男人的,自是十分清楚男人的感情有多么善变,和谐社会还人心易变呢,更别说在这动辄就要失了身家性命的时代。r
别说什么终生不渝,不到你咽气的那刻,你都没资格说出这个词来。r
可偏偏这些小姑娘们还爱听这种鬼话!好容易教了一个绿篱出来,却叫她提早毕业了,难不成再叫我从头教起？r
我几次张嘴,可都觉得没劲,到最后只叹了口气出来,说道：“齐晟是否真的曾经喜欢过我,这将是个谜了,不过以后他是不会再来这兴圣宫了。好了,我累了,想睡觉,你爱怎样就怎样吧。”r
我冲着写意摆了摆手,自己仰面倒在了床上。r
写意又在床前站了站,这才蔫耷耷地走了。r
我长松了口气,谁知刚清静了没半盏茶的功夫,写意又一阵风地从外面冲了进来,兴奋地低喊道：“娘娘,娘娘,皇上往这边来了,来了!”r
我一下子愣了,齐晟竟然又来了？r
写意见我躺着不动,哎呀了一声忙上前来拉我,可没等着我踩上鞋,齐晟那里已是进了殿门。他步子极快,眨眼工夫已是到了我的身前。r
我坐在床边不及起身,只能抬头看他。r
齐晟的呼吸略显粗重凌乱,脸上有着不正常的晕红,眼中却带着难遏的怒火,居高临下地看向我。我一看势头不妙,忙往旁边侧了一下身子,想就此起身,可还不等我屁股抬起来,他已是迅疾地伸出手来钳住了我的下巴,强硬地将我的脸抬向他,眯着眼睛细细地打量我的五官。r
我下巴被他捏得实在太疼,只能伸手去掰他的手指。就在我手碰到他的手腕时,他却是像被什么恶心的东西触到一般,猛地甩开了手,顺手将我也搡了出去。他用的力道极大,我被他这样一搡,一下子仰面栽倒在了床上。r
也亏得身下的被褥松软,不然非得把我磕晕过去不可。r
旁边的写意早已是看傻了,见状失声惊呼：“娘娘!”r
“滚出去!”齐晟怒喝道。r
写意小姑娘很是听话,连上来看我一眼都不敢,立刻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顺手给我们带上了殿门。r
果然是关键时刻见人心啊,你出去就出去吧,还手欠关什么门!r
齐晟欺身逼近了我,咬牙切齿地说道：“果真好手段,她的命就这样重要？”r
我点头,平静说道：“重要,我保得不只是条命,还有我的良心。”r
“良心？”齐晟冷笑着问。r
他这样的人哪里会懂什么叫做良心,我不觉扯了扯嘴角,嘲弄地看着他,点头道：“不错,就是良心,你还以为有什么？情？爱？难道您已经忘了臣妾是女人吗,臣妾一直是女人啊!”r
齐晟的面容有片刻的僵滞,忽地用手扯着我的领口将我从床上一把提了起来,声音冷地似是破冰而出,字字带寒,“女人？好,很好,那就叫我告诉你怎么做女人!”r
他说着,一只手猛地扯开了我睡袍的腰带。r
那睡袍本就不过是靠着腰间的一条带子松垮垮地系着,没了带子的束缚,袍子衣襟顿时大开,我只觉得身前一凉,胸前已是没了一点遮挡之物。r
我心中一骇,下意识地回臂去遮挡胸前,手到半路却觉得自己矫情,索性握成了拳直接打向齐晟的脸,拳头还不及触碰到他的脸颊已是被他攥住了。他将我的双手强横地扯向头顶,用睡袍的腰带紧紧地捆缚在一起……r
我挣扎不力,只能愤而怒骂。r
齐晟面色铁青,摁下了我踢过去的脚,用膝盖强行将我的腿往两侧打开,欺身压了上来。r
他的意图昭然若揭。r
我两世为人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遇到这样屈辱的事情,一时血脉喷张,大脑被怒火烧得只剩下一片空白,想也不想地起身张口往他颈间的大动脉咬了过去。r
死吧,要死就大家一起死吧。r
他避得极快,头往旁侧一让,我这一口就落在了他的肩颈处。我气蒙了头,也顾不上修正地方,只发狠地咬了下去,瞬时就有血的腥甜从唇齿间漫延了开来。r
齐晟的手迅疾上来钳住了我的喉间,低声喝道：“松口!”r
我非但没有松口,反而更加用力地咬了下去,只想隔着衣服生咬了他一口肉下来泄恨。r
齐晟的手指摁上我的颈动脉,力道稍稍一吐,我就觉得脑子一阵眩晕,嘴上就再也使不上了力气,只得松开了齿关。他一手钳住我的下颌,低头向我的唇上压了下来。r
我想合嘴去咬,可下颌却被他捏得死死,齿关怎么也合不上,只能任由他在我唇间碾磨撕咬。口中的血腥气越发地浓了起来,已是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我的血。r
两个人正撕扯间,殿外突然响起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我与齐晟不觉地都是一僵,就听得写意焦急的声音从婴儿啼哭声中响起,“皇上,娘娘,小公主忽地啼哭起来,怎么哄也哄不住,这可如何是好？”r
在我身上僵了片刻之后,齐晟缓缓地松开了对我的压制,低头看了看肩头,起身整了整衣衫往外踱去。r
殿外响起齐晟与写意低低的对话声,夹杂在婴儿的啼哭声中,听不太真切。r
我的双腕还被捆在一起,那带子束得极紧,我挣了几挣都没法挣脱,只能把嘴凑上去发疯似地撕咬着。r
殿外小娃娃的哭声渐渐地止住,又过了片刻,殿门处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我忙连滚带爬地往床角处避了过去,喝道：“别过来!”r
那脚步声立刻停了,写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里面带着刻意的温柔,“娘娘,是奴婢。”r
“别过来!”我依旧是大叫道,听她的确是没有再往里面走一步,又急忙低下头去用嘴撕咬手腕上的绸带。待费了好大的辛苦才将那带子解开,两只手腕上早已经青紫不堪,火辣辣地疼,可我却是长松了口气,起身将身上皱巴巴的睡袍重新裹好,又将床铺简单地整理一下,这才叫了写意进来。r
写意低垂着头,不敢看我。r
我若无其事地下得床来,问她：“孩子呢？”r
写意抬头看了我一眼,视线滑过我的嘴角时略顿了顿,又飞快地低垂了下去,答道：“小公主没事,叫乳娘抱回去了,奴婢是担心娘娘,才把小公主抱了出来的,还……还掐了她一把。”r
我正擦着嘴角的血迹,闻言不由一愣,抬眼看向写意,真心实意地说道：“写意,刚才谢谢你,真的,写意,我很感激你。”r
写意惊愕地抬头看我片刻,忽地用手捂住了,别过了头去,闷声哭了起来。r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慰她,只能静静地坐着,待她哽咽声小了,这才正色问她道：“写意,我现在是个什么境况,我想你也看到了些,你现在还要决定跟着我吗？”r
写意用手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坚定地说道：“奴婢跟定了娘娘,哪怕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也不落一步。”r
我笑了,摇头道：“不需要,命都是自己的,要自己珍惜才是。我要你做什么,会拿同样分量的东西来同你交换。”r
写意不解地看着我,问道：“娘娘现在要奴婢做什么？”r
我想了想,认真说道：“先回去睡觉吧。”r
写意愣住了。r
我点头,“不错,其他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r
不错,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总不能心一乱就胡乱做决定,也不能脑子一热就随便相信人。r
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没错,就是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