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四章  大姐嫁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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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并没有在意二姐的溜走，只是向许天河表明了自个儿的身份，然后带许天河回到我们家。
　　一踏入我家的堂屋门坎儿，许天河扑通一声就跪倒在母亲脚下。
　　母亲一惊，说道：“孩子，快起来。我这身子笨，没法搀你。”
　　许天河一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母亲指了指八仙桌边的椅子，说：“坐吧，坐下说。”母亲一边说着，一边自个儿坐到了主位上。
　　“嗯，嗯。”许天河应着，只是将半个屁股坐在椅子边上，低着头，两只蒲扇般的大手却好像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手掌合在一起不停地搓。
　　母亲仔细端详这虎虎实实的后生，问道：“孩子，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你爹娘可好？”
　　许天河的眼角一湿，竟然有两滴泪水滑落。
　　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在人前落泪是一桩很难堪的事情，越是这样越是没办法不让人动容。母亲心头蓦然一惊，赶紧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啦？别着急。孩子，慢慢说。”
　　许天河没头没脑地说：“瞎……瞎了。”
　　母亲问：“瞎了？谁瞎了？”
　　许天河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爹……瞎……瞎了，眼……眼……让人……剜……剜了。”
　　母亲讶然，母亲说：“剜？剜了？你爹那一身的好功夫，谁能祸害得了他？”
　　许天河说：“先……下药……麻翻了。”几句话不到，许天河竟然急得满头是汗。
　　母亲说：“老天啊，这是什么世道啊！报官了吗？什么人这样歹毒啊？”
　　许天河说：“报……报……报什么官啊！没……没……没用。”
　　看到许天河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利索，母亲的心里凉了半截——这女婿人样子不错，人高马大一表人才，可这嘴也太不成器了。亏得他爹许大奇还是江湖上叫得响的一号人物。都说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可眼前这许天河是许大奇的儿子吗？母亲试探着问：“孩子，你……啥时候落下这毛病了？以前没听说你结巴啊！”
　　许天河嚯地一下站起来，说：“伯母，我不结巴！”
　　母亲一愣，说：“不结巴？不结巴咋连个囫囵话也说不了？”
　　许天河的脸噌地一下红了个透，低着头一声不吭。许天河本来是不结巴的，可是刚刚被二姐的一通戏耍给弄结巴了。结巴这东西也奇怪的很，不结巴是不结巴，一结巴起来就顺了嘴。许天河硬是半天没有缓过那个劲儿。
　　母亲说：“你要是不结巴，就好好说句话。为什么不报官？”
　　许天河抬起胳膊，用衣袖揩了揩额头的泪，稳了稳心神，说道：“原本官府就只认得银子，眼下皇上和老佛爷都西巡去了，整个儿朝廷都六神无主，那帮贪官污吏更加肆无忌惮，只知道刮地皮捞银子，哪个肯替百姓说话？真的报了官，就是把我们弄得倾家荡产，怕是凶手也查不出来。”
　　母亲上下打量着许天河，嗔怪道：“这不是挺利索的嘛！你说你这孩子，刚才是怎么了？像蹦豆子似的一个一个往外出？”
　　许天河又冒出一头汗，一只脚板在地上来回搓。
　　母亲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口：“第一次来家里害怕是吗？呵呵，你说你这孩子，我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说吧，什么事儿？你娘多年前就得了痨病，眼巴前儿你爹又遭了难，这个时候你爹妈让你来肯定是有事。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大家一起扛，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许天河说：“伯母，我爹想……哦，我爹托人写了一封信，您看。”许天河从怀里掏出两张纸递给母亲。一张婚约，一封书信。
　　母亲接过，先扫了一眼婚约，婚约是真的，和她自个儿保存的那张一模一样，这女婿自然也假不了。仔细看那封信，无非是家运不济，希望大姐早点嫁过去，一则能帮衬着过日子，二则也冲冲喜，转转运。母亲明白，许家是迎娶大姐来了。心里不免有一丝不快——这样的迎娶是不是太草率了？但转念一想——许家这也是无奈啊，如果不是摊上这样的事，以许大奇的性格，也是断断不肯如此行事的。怪只怪自家孩子命不好，眼看着嫁过去就是吃苦的事儿。想想许家的大恩，也是到了该报答的时候了，只是苦了大姐。想到这儿，母亲说：“你们都大了，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既然你爹娘有这个意思，我也没什么说的。只是，我和你伯父没有准备，思菡的嫁妆还没有置办，这可如何是好？”
　　许天河说：“伯母，您也不必准备什么嫁妆，家里虽然不富裕，但也饿不着、冻不着，我有力气，有手艺。”
　　母亲又疑惑了，母亲说：“手艺？你不跟你爹跑船帮？”
　　许天河低着头说：“您是知道的，我爹他其实……我娘从小就对我讲，不能像爹那样过日子，不安稳。我爹也不让我掺和他的事。我和我爹不一样的，我有自个儿的手艺，我编竹活儿，能养活家。”
　　母亲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这样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许天河说：“我爹说，这样来迎亲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请伯父伯母别怪罪。”
　　母亲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爹的为人我们也是知道的。啥也不用说，你先安心住两天，我和你伯父也多少给你们置办点儿东西，过几天你就带思菡走。”
　　许天河闷着头，说：“家里没人不行，我这都出来好多天了，能早一天是一天。啥也不用置办，我……我想明儿就回。”
　　母亲的心里又是一紧，她实在没想到许天河会这么急着要赶回济宁。
　　许天河说：“伯父呢？我去给伯父请个安。”
　　母亲叹息一声，把父亲的事前前后后对天河讲了一遍。
　　许天河听了，憋了半天才吭吭哧哧地说：“我……我明儿自个儿……自个儿回吧！”
　　母亲说：“不！你伯父就这样了。这边的事儿你不用管，我应付得来。明天上午我略略准备一下，你和思菡下午就走吧！”
　　许天河满脸愧疚之色，说：“这……这怎么好？”
　　母亲摆了摆手，说：“啥也别说了，谁让咱们赶上事儿了呢！你和思菡的事早晚得办，早办早安生，我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只是时间仓促，委屈你们了。”
　　许天河没头没脑地说：“伯母……我爹收了几方上好的梨木，都解成了板子，是送给伯父的。我随船带来了，您看卸在哪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