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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四章  大姐嫁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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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毒的歹人依然藏在暗处。
  叶先生的锦囊妙计终成画饼,充不了饥。
  父亲的药也停了——那药果真是治不了父亲的病。父亲就一直那样痴痴呆呆疯疯颠颠地沉浸在不为我们所知的混沌世界。
  时间是一剂良药,再深的伤痛也会被渐渐冲淡。我们家的日子也在表面的平静中不咸不淡地过着。
  母亲的身子越来越重。
  大姐照旧每天洗衣做饭。
  那段日子,最活跃的就是二姐。二姐每天除了给父亲送饭、梳头,有事没事地就去画店里转转。二姐俨然成了吉祥画店的掌柜,时不时地模仿着父亲的做派对着伙计们吆三喝四。虽然往往惹得那些伙计们看着二姐一本正经的样子窃笑不止。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母亲把各种颜料的配方和熬制方法全都手把手地教给了二姐。那时,二姐对于印画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幸好有秦梦阳带着那帮伙计们在干。有秦梦阳在那儿比着,那些伙计们也不敢太出格儿。其实,母亲和二姐共同的心思就是——只要吉祥画店不倒,我们这个家就有希望。只是,来福临走时打的那些手语在二姐心里拧成了一个结——母亲和叶先生联手谋害父亲?二姐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可不相信归不相信,心里总是有一种别样的感觉。这感觉是来福硬硬地塞给二姐的,这让二姐很恼火。心里不止一次地咒骂来福,可咒骂却并不能让二姐变得开心。
  日子转眼进入了八月,秋意渐浓,老梨树已经开始有零零散散的落叶。
  许天河来得很突然。那天下午,有一条船从南边儿过来,停在了大码头上。许天河就是从那条船里走下来的。大码头之所以叫做大码头,是因为北边不远处还有一个小码头。早些年,这大码头是官码头,小码头才是私码头。大码头是给皇帝运粮食的官船专用的,老百姓的船哪能停靠?只是近些年朝廷废了漕运,运河里没有了运粮的官船,大码头渐渐为官府所弃,民船才得以停泊在此。当时,有一件事儿二姐一直想不明白。这漕运说废就废了,那皇帝就不吃粮食了?据说皇帝家吃的粮食可都是从运河里运到皇宫里的。听说二姐还专门问过父亲——当然是在父亲还没有疯的时候。父亲说,朝廷废了漕运,改海运了。皇帝的粮食都从海上走了。二姐还是不明白,不明白皇帝家的粮食为什么舍近求远,放着好好的运河不用,偏偏要从海上走。后来,是二姐自个儿想明白了——皇帝和太后老佛爷都跑到西安去了,大人管那叫“西巡”。北京皇帝家里没人了,没人了就不吃粮食了。所谓的漕运改海运,不过是大人们哄小孩儿的谎话。大人们不许孩子说谎,可是他们说的谎话比所有的小孩加在一块儿都多,而且从来不脸红。扯远了,你看,我也成话痨了。咱们接着说许天河。许天河带来的那条船很小,只有一张风帆,船篷和船头船尾的凉亭都是藤编的,看上去有些寒酸。浓眉大眼体格健硕的许天河就是从这样一条船上走下来,走上码头,走向吉祥画店。
  许天河进门就问:“请问哪位是吴文盛吴伯伯?”
  二姐上下打量着许天河,说:“你是谁?”
  许天河似乎有几分木讷,只是说:“我找吴伯伯。”
  二姐说:“告诉我你是谁?告诉我我就带你去找。”
  许天河就是不回答二姐的话,许天河说:“吴伯父是吉祥画店的掌柜,我找他。”
  二姐笑了,她突然想捉弄一下这个陌生人,便促狭地走到许天河面前说:“吉祥画店的掌柜?我就是吉祥画店的掌柜,我也姓吴。你看我像你吴伯伯吗?”
  众伙计哄然大笑。
  二姐又得意地补上一句:“大伙看看我像他吴伯伯吗?”
  众伙计七嘴八舌。有的叫:“像!”有的叫:“不像!”然后不约而同地大笑。
  许天河居然红了脸,磕磕巴巴地说:“大……大妹子别……别闹!我找吴伯伯有……有事!你……你逗我呢!你不……不是掌柜的!”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会红脸!这让二姐更加兴奋,她学着许天河的样子,也磕磕巴巴地说:“大……大兄弟,我……我没逗……逗你!我……就是掌柜的。”然后又扭头对伙计们喊:“你们告诉他——我是不是掌柜的?”
  对于整天闷头干活儿的伙计们来说,难得有这样寻开心的时候。看到二姐这样,大家一下子来了兴头,纷纷使出看家的本事架秧子起哄。异口同声地喊:“是!”而且故意把尾声拖得很长很长。
  二姐喊:“大声点儿!”
  众伙计们扯着嗓子又应了一声:“是!”
  二姐又喊:“你们叫我!叫我掌柜的!问掌柜的好!”
  众伙计再一次高叫:“掌柜的!掌柜的好!”又是一阵哄笑。
  大家都陷一种类似于颠狂的状态,唯一的例外是秦梦阳。在这样的场合之下,秦梦阳永远是不和谐的一个音符。他像个会动的木头人一样,只知道印画。印画!
  二姐拿眼角的余光瞥了秦梦阳一眼,她怀疑秦梦阳是不是诸葛亮造出来的木牛流马,她甚至怀疑秦梦阳的胸膛里都没有五脏六腑。只是,二姐仅仅在秦梦阳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她不想让秦梦阳坏了自个儿的好兴致。二姐刻意让自个儿忽略秦梦阳,转向许天河,得意地卖弄着:“我……我说大兄弟!你……你都看见了吧!我……就是掌柜的。说……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就在这个时候,母亲突然出现在画店门口。母亲训斥二姐:“你这是干什么呢?越来越疯了是不是?”
  二姐不语。
  母亲又转而训斥那群伙计:“你们也跟她一块儿疯?”
  众伙计纷纷低了头,赶紧各忙各的去了。
  最后,母亲问许天河:“你是……”
  许天河嗫嚅着说:“我……我……我是许天河,从济宁来,找……找吴伯伯。”
  许天河一报出名字,二姐心里咯登一下,悄悄吐了吐舌头,不声不响地溜出了画店。许天河是谁呀?许天河是我大姐的未婚夫,是父母打小儿订下的娃娃亲!据说,我大姐夫的父亲许大奇曾经救过我父亲的命,是我们家的恩人。只是,他们家住在济宁,离聊城远得很。靠我们门前的那条运河连着。到底我父亲和他父亲是怎么档子事儿,我是长大之后才隐约知道那么一星半点的,上一辈儿人的弯弯绕我也搞不太清楚。反正当时一听说是许天河,二姐就知道这次的祸闯大了。你想啊,初次见面,小姨子就把当未过门儿的姐夫给戏弄了,这话儿咋说它都不好听啊!当时,二姐溜出了画店,直奔我家给大姐通风报信去了。
  大姐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羞的满脸通红,跑到自个儿的厢房里再也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