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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七章  瞒天过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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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出生就这样被当做弄璋之喜报给了大伯和三叔。男孩儿就是男孩儿,用的词都不一样。男孩子出生就叫弄璋,璋者,玉制的礼器也。而女孩儿的出生则叫弄瓦,瓦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泥土烧制的陶器而已。一个是玉,一个是泥。一个是天,一个是地。能比吗?孩子,不信你自个儿去查查词典,凡是带玉字的,一准儿是好词儿。什么玉洁冰清、珠圆玉润、亭亭玉立、金童玉女……皇帝的大印叫玉玺,美酒被称为玉液……多了去了。凡是带瓦字的,听起来大都让人泄气,什么瓦釜雷鸣、瓦合之卒、瓦解冰消……等等。最能说明问题的是这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瓦不能和玉比,女孩儿也不能和男孩儿比。我本是一片瓦,却被二姐说成一块玉。可二姐哪里知道,我只想做一片瓦,不想当什么玉。可这事儿却由不得我。
  “苍天有眼啊!老二总算是有后了!”这是大伯听到消息后所说的第一句话,据说大伯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居然带着笑,那双鼓鼓的金鱼眼也显得特别慈祥。这都是二姐说的,反正我是没见过,谁知道二姐会不会撒谎!可这句话却真真确确是大伯说的,大伯自个儿也承认。只是这句话说的很奇怪。老天爷眼看着歹人弄疯了我的父亲,老天爷下了一场瓢泼大雨,老天爷冲垮了我们家画店……所有的这些事儿大伯一件不说,单就因为母亲生了个“儿子”,他就说苍天有眼!要我说,苍天有眼也是有眼无珠。倘若大伯知道我是个假儿子,他也一定会赞同我的说法。
  按照我们聊城的风俗,小孩儿十二天的时候是要办酒席的,亲朋好友都要前来道贺。那天的酒席叫“吃喜面”。我们家亲戚不多,或者说没什么亲戚。我母亲娘家没人了,我也没有姑姑。数来数去也只有大伯和三叔一家。亲戚虽然没有,但街坊邻居却是不能少的。所以,在我十二天的时候,我们家也办了二十几桌席面。家里摆不开,席面就开到沿运河的路边儿上。大人孩子坐了黑压压一片。
  大伯亲任总管,有条不紊地安排着里里外外的大事小情,三叔满脸堆笑地招呼着三坊九巷的客人,思芸哥哥更是忙里忙外地闲不住脚,思芝在不住嘴地吃东西。二姐寸步不离地守在母亲身边,其实她守的不是母亲,而是我。二姐害怕稍有闪失就被人识破以瓦代璋的秘密。事实上,关于我的性别也不是没有人怀疑。第一个起疑心的就是伯母,她坐在母亲床边话里有话地说:“真没想到竟然是个男孩儿!你怀着思蕙的时候,那身态,那步形,怎么看怎么是个女孩儿。没想到我居然看走眼了!我可是从来没有看走眼过呢,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二姐呛白道:“那一定是大娘看花眼了,周围的邻居们可都说一看就是个男孩儿!”
  “男孩儿好,男孩儿好啊!”伯母不疼不痒地打着哈哈,可接下来的举动就直奔主题了,她的手伸向襁褓,说:“来,让大娘看看这胖小子。时候不短了,让大娘把把尿……”
  二姐一下拨开伯母的手臂,说:“我来!”
  伯母在片刻的僵持之后,便饶有兴致地看二姐给我把尿。
  二姐从容地解开我的襁褓,微微掀起裹在我屁股上的尿片儿,一把小茶壶的壶嘴便肉嘟嘟地露了出来,白白嫩嫩的。
  伯母扭着肥胖的身子凑上来,生怕看不真切。
  二姐手上的尿片儿还没有完全掀开,那只小茶壶的壶嘴里便急速喷射出一条水柱——带着微微的温度和淡淡的膻臭,那水柱不偏不倚地淋在伯母脸上,在伯母那张硕大的脸盘上开了花。
  “哈哈哈哈……”二姐大笑,二姐说:“思蕙还是个急性子,我还没解开呢他就尿了。不要紧吧大娘?”
  伯母抬手胡撸了一下满脸的液体,朦胧里她看到襁褓里露出的那小小的茶壶嘴还在颤动。她眼睁睁看着二姐重新裹好襁褓并将我放回母亲身边。
  二姐就在伯母眼皮底下玩儿了一出瞒天过海。那小茶壶是怎么回事?说起来笑人。那是二姐用白面团蒸的!像蒸馒头似的,先用生面团做成小茶壶的模样,茶壶嘴里面塞进一根麦桔杆儿。据说二姐蒸了十几个,选出一个最像的,再连接上一只猪尿泡(膀胱),猪尿泡里灌上少许温水。这些东西早就悄悄地放进了我的襁褓。二姐就像一只小蜘蛛,精心准备了一张网,单单等着撞上网的大苍蝇。伯母就是那只大苍蝇。伯母是我们家族里除了母亲之外唯一的成年女性。只要搞定了伯母一个人就是搞定了全家人。男人们至少在出满月之前是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我的。当时,二姐的手伸到襁褓里,用力挤压猪尿泡,带着腥骚的液体通过麦桔杆从茶壶嘴里喷射出来,喷射到伯母脸上。伯母本来就已经老眼昏花,经液体一淋,更像是雾里看花一般,将那个面团做成的小茶壶当成了实实在在的真货色。
  伯母笑着,朝着襁褓里的我说:“好小子!你这一泡尿可是一点没折耗,全尿你大娘身上了。”
  母亲埋怨二姐:“你这孩子,咋这么不小心?把你大娘的衣裳都弄脏了不是!”
  伯母说:“没事儿没事儿,一会儿就干了。童子尿怯百病!咱们思蕙这泡尿中气太足了,这小子一准儿是个长命百岁的主儿!”伯母虽然在关键问题上看走了眼,但无意之中说的这句话却出奇地准——我可不就是个长命百岁的主儿!我现在已经一百零八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