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十五章  二姐的婚事4

7
二姐和秦梦阳像是一对牵线木偶，演了整整一天的傀儡戏。
晚上，人们陆续散去，父亲也早已被送回阁楼。
二姐抱着我，和秦梦阳默默相对。
空荡荡的院子里，偶尔飘过的风还是有些燥热。
秦梦阳说：“我该走了，你也早点歇着。”
二姐说：“你去哪儿？”
秦梦阳说：“我去画店里。”
二姐说：“今儿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秦梦阳说：“那是演戏给人看，你——还是个孩子。”
二姐说：“我是你的媳妇儿。”
秦梦阳说：“你是个孩子。”
二姐吼道：“我不是！”
秦梦阳沉默。
二姐说：“我知道你委屈！今儿不像是娶亲，更像是卖身。”
秦梦阳说：“我不委屈。你是在救我。我说过，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就是吉祥画店的。其实——你不该这样，不值。”
二姐说：“让你这样娶我，是我对不起你。”
秦梦阳说：“秦梦阳不是傻子，知道好歹。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也许，有一天你会恨我……”
二姐说：“不会，永远不会。”
秦梦阳淡然一笑，没有说话。
二姐说：“你别走。这院子空得慌，我……害怕。”
秦梦阳沉默。
二姐说：“别走。”
秦梦阳说：“明天，明天……我……来陪你。这会儿我心里乱，我出去走走。别害怕，闩好门。”
二姐说：“我不闩门，我等你回来。”
秦梦阳说：“别……”
二姐说：“你是我男人。”
秦梦阳再一次沉默。
夏夜，知了的鸣叫格外刺耳。

8
秦梦阳走了。
二姐斜倚在门边，心里突然感觉空落落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流出来，滴在我的脸上。
我突然叫了一声：“姐姐。”那是我第一次开口说话。
二姐讶然地看着我，说：“思蕙，你叫姐姐？”
我伸出小手儿在二姐脸上摩挲，揪住二姐鬓边的一绺头发，又叫了一声：“姐姐。”
二姐紧紧地抱住我，柔软而温润的嘴唇一次又一次地贴上我的面颊。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嘈杂。
二姐心中一惊，连忙摸了摸门栓——门是闩着的。
紧接着就有人敲门——砰砰砰！砰砰砰！
二姐问：“谁？”
外面说：“思萱妹妹，是我！快开门，我给你送来一份厚礼。”是思芸哥哥的声音。
二姐开门。
思芸哥哥闪身进来，有两个彪形大汉抬着一只麻袋跟在思芸哥哥后面。思芸哥哥说：“关门！”
二姐关门。
思芸哥哥带着两个壮汉径直走进我们家堂屋。
二姐也跟了进去。
思芸哥哥掏出火链点了灯。
两个壮汉将麻袋丢在地上。
二姐问：“思芸哥哥，这是咋了？”
思芸哥哥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妹夫不在？”
二姐说：“他说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
思芸哥哥说：“先不管他了。”然后冲着两个大汉挥手，“打开。”
两个大汉打开麻袋——麻袋里居然是一个人！一个五花大绑的女人，嘴巴里塞着什么东西。
思芸哥哥丢了一个眼色，两个大汉悄然退下。
二姐说：“思芸哥哥，今儿可是妹妹大喜的日子。你可别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思芸哥哥揪住女人的头发，让那女人仰起脸。思芸哥哥说：“伤天害理？妹妹，你好好看看她是谁？”
昏黄的灯光下，是一张熟悉的脸庞——齐翠莲。
二姐说：“齐翠莲？果真是你？”
思芸哥哥扯下齐翠莲嘴巴里的东西。
齐翠莲喘息着说：“少东家，没曾想又栽到你手里了。要杀要剐你请便吧！”
二姐说：“你是人是鬼？”
齐翠莲说：“人就是鬼，鬼就是人。谁能分得清楚？”
二姐说：“为什么要祸害我爹？”
齐翠莲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丫头，这事儿你不该问我。”
二姐说：“害人的是你，你又让我去问谁？”
齐翠莲说：“害人？这叫现世报！我害人？可你知道是谁害了我吗？”
思芸哥哥说：“别跟她啰嗦，先绑起来打一顿，明天一早送官。”
二姐说：“让她说！”
齐翠莲说：“害人？我害人？报应！老天爷的报应！哈哈……为了看到这一天，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二十四年，二十四年！”齐翠莲连说了两遍二十四年之后，已然是泪流满面。齐翠莲缓了一口气，接着说：“丫头，被人作践的日子不好过吧？可你这才多久啊？还不满一年。我呢？二十四年！整整二十四年，我被害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笔账我得算！想知道谁是罪魁祸首吗？我告诉你——是你的姥爷，是邰世绩！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二十四年前欠下的一笔血债。”
二姐说：“我不知道我姥爷对你做过什么，可是他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齐翠莲说：“那是老天爷便宜了他！我来晚了，我从陕西凤翔一路找到东昌府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我恨不得挖他的坟，鞭他的尸！他死了就能算完？没那么便宜的事儿！常言道，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他死了，可他还有女儿！”
二姐说：“可你害的是我爹！”
齐翠莲哈哈大笑，说：“对，我害的就是你爹。丫头，你一定在问——这又是为啥？我告诉你——我就是要看着邰世绩的女儿在人世间受罪！我这二十四年遭受的磨难邰世绩的女儿必须一点一点的还回来！可是，老天爷不长眼睛！就不该让她死！邰世绩死了，他女儿也死了，你让我怎么办？我二十四年的苦去向谁讨？你？不！你还是个孩子，这里边没你有事儿。怎么着这笔账也算不到你头上。可是，丫头，这是你自个儿赶上了。你生不逢时，这怨不得别人！”
二姐说：“既然这样，那你就告诉我——我姥爷到底欠了你什么？”
齐翠莲说：“你想听？想听我就告诉你。只是，这个故事有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