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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大变前夕(一)


东宫显德殿内,李建成兴奋的在殿内来回走动着,齐王李元吉则依旧手中把玩着一把锋利小刀,面上神情很是高深莫测。赵弘智、徐师谟、冯立、王蛭等心腹也都俱在,各人都面带喜色,显是为齐王得以领旨出征而感到欢欣。

李建成止住步伐,低声对李元吉道:“四弟,现今你的手中已有精兵数万,天策府骁将亦在掌控之中,想那秦王已如笼中之囚,兹事体大,你万万不可有失。”

李元吉轻轻地用小刀拍打着另一只手的手背,细长半咪的眼睛里暴戾之色闪现,口中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雪白的牙齿闪动着森然的寒光,言道:“大哥,这一次斩杀秦王的机会来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万万不可错过。”

李建成闻言身躯微微一颤旋即变得镇定下来,面无表情道:“你有何打算?” 李元吉冷哼一声道:“六月初六我率军出征之时,大哥在昆明池假借为我饯行,邀秦王出席,帷幕之后预伏勇士甲兵,可骤然发难,趁其不备将其杀死,然后奏知父皇,言秦王乃是暴病突发而亡,届时木已成舟,父皇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李建成闻言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怔怔的看着李元吉,目光中闪着惊惧与警觉,似乎是第一次认真审视眼前的这位弟弟。虽然他对李世民恨之入骨,可听闻李元吉的一番所言还是让他一阵心惊肉跳,心里有个声音更是在暗暗提醒自己,二弟固然是必须要除掉,这个四弟心性狠辣若斯,日后也得加以提防才是。

李建成沉吟良久方道:“便依四弟所言,只是如此一来,秦王麾下那帮将领定不会善罢甘休啊!” 未等李元吉答话,李建成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仰面重重吐了一口气,右掌猛地从空中斩下,似是下定了决心。就听他沉声道:“此遭若是斩杀了秦王,定得让父皇授本王国事,到时候尉迟恭等人皆在掌控之中,顺从则罢,不从者皆杀之,以绝后患。”

李元吉闻言轻轻颔首,似是很满意李建成做出的决定,第一次觉得这个大哥行事甚合自己心性。这一刻,他和李建成浑然忘了张昱劝他们徐徐图之的一番话,这二人更没有在意到,殿内的太子率更丞王蛭眼中的异色一闪而逝。

天边夕阳最后一丝光辉逝去,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张昱肃立凉亭下,双目微闭,全身心的吹奏着手中长萧。凄婉的箫声如泣如诉,荡人魂魄,忽而婉转忽而高亢,忽而壮怀忽而孤静,流露出难掩的沧桑和寂寞。箫声中张昱仿佛看见了老迈的父亲,看到了杨颦俊俏的笑脸,看到了幼子天真可爱的在奔跑,不经意间公主那绝世容颜也浮现眼前,箫声顿时为之一滞,心中酸涩之感油然而生。

焦昆静静的侍立一旁,动容的看着张昱在忘情的吹奏,眼前的大当家眼角已经有了细密的皱纹,目光中尽是深重的疲倦。

焦昆第一次深深感到这个看上去无所不能的大当家竟也是如此的孤独,如此的无助,宛若风中飘零的落叶。

突然间,张昱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浑身汗毛直竖起来,这让他很是诧异,一股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他放下长萧,怔怔的望着东宫的方向,久久出神,半响幽幽问道:“焦昆,你可信命?”

焦昆闻言有些茫然,“大当家的何出此言?”

“我是信的。。。。人力岂可胜天,我竟妄想逆天而行,真是自不量力。” 张昱喃喃道,这一刻他的表情很是古怪。

月凉如水,照在这偌大的府邸之中,越发显得整个院落空旷寂寥。

“逼人太甚!” 李世民重重的一击案几,口中切齿道。此时已然是深夜,秦王府中议事的密室内却是火烛高照,一众要害人物皆在,个个面露愤恨和忧虑,气氛紧张无比,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看着面前的一个蒙面黑衣人,李世民不甘心的又追问道:“王蛭,东宫真的作此打算?”这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东宫中的重要人物-----王蛭。王蛭闻言噗通跪倒,语气急切道:“殿下,此等滔天大事属下岂敢妄言,望殿下早做决断。”

李世民闻言面上神色更为惨淡,几乎没有一丝血色,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室中之人皆能听到他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声。

此时众人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长孙无忌。长孙无忌乃是秦王妻兄,更兼文武兼备,甚得秦王信任。

长孙无忌见状近前道:“殿下,东宫一方夺我王府兵权,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也,目下形势,除了先下手为强外,别无良策,殿下万万不可有侥幸之念。”

程知节双目之中精芒闪烁,大声道:“殿下,太子征调我等随军,就是要孤立殿下,置殿下于死地,况且王蛭业已言明,东宫将在昆明池对殿下施以毒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事到如今,殿下还有甚犹豫之处?”

李世民目光环视四下,半响无语,忽地凄然泪下道:“骨肉相残,古今大恶也,本王虽知祸在须臾,亦不忍为之,不若待东宫先行发难,再以大义讨伐之,诸位以为如何?”

尉迟恭霍然站起,厉声道:“殿下此乃妇人之仁,实难令人信服,殿下若是为了那劳什子大仁大义去白白送命,敬德恕不奉陪了,请允许敬德离开天策府,即便落草为寇也比丢掉脑袋强。想殿下统帅千军万马,历经大小数十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连王世充、窦建德这等厉害人物都不是殿下对手,太子、齐王又算得了什么?此番殿下既已知晓太子等人密谋之事,此乃上天要亡太子一方,若是违拗天意,必受天谴。”

李世民怔怔的看着尉迟恭,似是没有料到这个赳赳武夫也能说出这番言论,看来此人骨子里也是大智若愚之人,自己往日倒是看走了眼。

当下他叹息道:“你等所言不无道理,可兹事体大,还容本王慎重思量。”

段志玄亦接口道:“殿下,此际若再瞻前顾后只有死路一条了,殿下若不听从敬德等人所言,坐以待毙,请恕我等不能再追随左右了,何去何从,望殿下三思。” 众人闻言皆齐声附和。

李世民见眼前诸心腹均目露期翼之色,不禁仰天长叹道:“父皇,非是儿臣不孝,实是不得已而为之也!” 说完李世民看了一眼一直站立在角落里的一个人。那个人负手而立,全身皆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使人看不清他的面目。

李世民沉声道:“药师,你可有良策?”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世民最为倚重的李靖李药师,昨日刚刚从乌城赶至长安。

李靖闻听秦王问询,面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身形动了起来,走到秦王近前,言道:“险中求生正是丈夫所为,殿下即已下定决心,李某不才,有一策可供殿下定夺。” 顿了顿他又道:“殿下虽多年统军,但大军大多驻扎在长安城之外,未得圣谕不得入城,东宫麾下长林军与齐王府兵为数甚众,天策府只有私募勇士八百余人,敌众我寡,为此攻打东宫乃是下下之策,故选准合适的地方对太子动手乃是此次成败的关键所在,我苦思良久,发现唯有玄武门最为适合。”

李世民闻言瞳孔为之一缩,肃然道:“为何?”

李靖迎着他锐利如刀的目光,不慌不忙道:“玄武门为皇宫北门,乃出入内宫必经之地,皇帝陛下又在临近玄武门的临湖殿内歇息,只要能将太子和齐王引至宫中见驾,他们势必要经过玄武门,届时我们就能找到下手时机。而玄武门驻扎禁军万余人,不属南衙十二军统帅,直接听命于皇帝陛下,一旦得以控制了禁军,对于稳控宫中乃至整个长安城的局势至关重要。”

一侧的李世勣闻言抚掌称是,言道:“药师兄所言极是,殿下,如今驻守玄武门的曹元奎将军乃是我们的人,统领常何也在掌控之中,故太子、齐王只要进入玄武门就插翅难飞。届时玄武门守军也可成为我们控制京师的重要力量。”

李世民闻言颔首不已,其余众人也对李靖之计赞不绝口。

刘宏基插言道:“如何方能让太子、齐王进宫见驾?”

李世民沉吟道:“此事本王自有主张。”他猛地挺直身躯,目光变得凌厉无匹,宽大的衣袍无风自动,神情肃然道:“既然没有退路,那就放手一搏吧,诸位愿与本王共生死,无论事情成败如何,本王皆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