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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面授机宜


夜幕低垂,花园内,临水凉亭中。

几只红色灯笼在风中摇晃,一切显得静谧而柔美。

张昱悠然而立,面前是一张白玉文案,此时的他手执朱毫,挥毫间笔走龙蛇,似是正在纸上写着什么。眼角余光处,太子李建成正穿过花园的小径行来,身后竟没有一个侍从。

张昱装作视而不见,近期太子殿下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很奇怪的变化,以往自己到东宫中为小王子授业,只要太子在府中,知晓后必然要前去探望一番,即便只是一些闲谈,可关切之意溢于言表,平时太子也会时不时的来自己府中饮酒烹茶。自打夜袭尉迟恭事件之后,太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自己会面了,这种变化虽然细微,可张昱分明可以感受到其中的波涛汹涌。他心中明白,定是那日夤夜与秦琼在一起的举动引起了太子的猜忌与不满。

张昱虽然感慨太子的心胸狭小,不过也并不在意,这些日子他已经对其失望透顶。自己苦口婆心劝其不要急于对付李世民,可太子转眼就使人袭杀尉迟恭,此举不禁极大的激怒了李世民,促使其下定决心与东宫彻底决裂,也使皇帝陛下对太子的心性为人产生严重怀疑。

若是袁天罡卦象无虚,一切皆是定数了,世间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自己只需尽人事,安天命,届时能给小王子一条生路就已无憾。

此际李建成已走至近前,朗声笑道:“不知张贤弟还有如此雅兴啊!”

张昱放下手中之笔,缓缓将案上纸张合上,抬起头来沉声道:“不知殿下光临,张昱有失远迎,尚乞恕罪,府中这帮蠢材,也不知道通禀一下。”李建成呵呵笑道:“贤弟你倒是错怪他们了,是本王不准你府中之人通禀的。” 张昱明白太子亲临府中定有要事,自己却并不急于相询。

果然,李建成见张昱一个劲地和自己闲谈,终于忍不住心中焦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贤弟,本王如今危矣!”

张昱闻言眉峰一轩,太子的语气中明显充满沮丧和惶恐,看来此遭遇到的困扰非同小可,莫非。。。。。。,想到昨日日间看到的太子府中热闹景象,一个念头猛然跃入张昱脑中,他不禁脱口道:“殿下,莫非昨日宴请秦王出了什么差错?”

李建成失声道:“贤弟你真乃神人也!”说完面色又变得灰暗,将昨日府中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张昱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太子,李建成短短的几句话,如同一把巨锤,将张昱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敲打的粉碎。李世民端的太厉害了,太子殿下虽也是人中之龙,可与之相较还远远不是对手

自古皇家无亲情,这二人对付起亲生兄弟来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可帝王之争,向来都是堆砌皑皑白骨的,“夫为四海者,不顾其亲,汉高乞羹,此之谓也” 很难说太子和秦王孰对孰错。

但李世民在军中经营多年,威信远胜于太子,兼之党羽众多,麾下猛将谋臣如云,如今更是兼左右十二卫大将军,统领南衙禁军,京城各大要害部门皆有秦王亲信的身影。而太子手中只有左右长林兵,势力高下立分,急于逼迫秦王,势必导致秦王心生惶恐,提早对太子动手,届时等待太子的结局不问可知。

就听李建成怅然道:“如今秦王在东宫被下毒一事恐将传遍天下,父皇更是暴怒不已,根本不听本王辩解,此时世人恐皆言本王不仁不义了。”言罢又恨恨道:“皆是徐师谟这厮误了本王大事,说是师门秘药,灵验无比,服之数日后毒性方才发作,可神不知鬼不觉的毒杀秦王,不料最后竟然出了这等差错,如今本王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

张昱闻言不禁啼笑皆非,沉声道:“徐师谟为人虽然不堪,不过昨日一事殿下倒是错怪他了。”

李建成“哦”了一声,面露惊异之色道:“此话怎讲?”

张昱道:“以秦王心性,若无防范便来赴宴绝无可能,殿下席上所使鸳鸯壶看似与常无异,可秦王自幼好结交江湖人士,鸡鸣狗盗之辈亦常被其待为座上之宾,一些江湖上的伎俩是绝瞒不了他的,况且随行的秦琼与绿林道关系更是盘根错节,定会看出鸳鸯壶的玄妙。秦王既已知晓壶中有机关,那么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根本不可能饮下那盏毒酒。”

李建成似有所悟,接着又不解道:“既然秦王没有饮下毒酒,为何会席间中毒?”

张昱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叹道:“这就是秦王的高明之处,殿下,他乃是将计就计啊!此事很简单,只需事前口中悄悄纳一朱砂红丸即可,待红丸化为血水之际喷出,造成中毒假象,如此一来,殿下下毒鸩杀秦王之举就坐实了,殿下你是百口莫辩矣!”

李建成至此方恍然大悟,切齿道:“二弟,你好毒啊!”这一刻,李建成那张白净英俊的脸孔可怕的扭曲起来,显得无比狰狞,双眼放出困兽般的凶光,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阴森,他浑然忘了是自己先下手用毒来鸩杀弟弟的。

看着李建成布满戾气的面孔,张昱心中不禁泛起一股深深的厌恶之情。这就是所谓的手足兄弟?二人相互间的手段可谓龌龊卑劣,无所不用其极,世人都说帝王之家向无亲情果不其然。也许这一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才是太子的真正面目。

李建成的背影业已消失不见,张昱怅然若失,眉宇间凝结着深深的悲哀,他伫立亭中,再度陷入沉思。

一阵风儿刮过,文案上合起来的纸被风儿吹开,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武德九年”在昏暗的灯光照耀下,这四个字忽地像是具有了诡异的魔力,轻轻的扭曲晃动起来,很快化为绵延无尽的血河。

武德九年五月底。

连绵柔和的细雨将巍峨的长安城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远远看去,皇宫里的殿宇楼台在雨中更增几分神秘。

长安城中,一座名叫九仙聚的酒楼内,此时生意很火爆,座无虚席。既有油光满面的商贾,也有携带兵刃的武林豪客,更有一些书生打扮的酒客,众人皆在推杯换盏,猜拳行令,不亦乐乎。

张昱一个人坐在临窗的位置,落寞的看着窗外细雨霏霏,面前摆放的几道酒菜丝毫未动,与眼前的这些热闹场景显得格格不入。

“唉,李兄,听说突厥人又犯边了,现在已经打到乌城了。”一个衣着不俗的青年人对身侧一中年人言道。

“是啊,突厥颉利可汗使其侄郁射设为帅,统兵十余万入塞南攻大唐,想起来我就火大,这帮胡狗动不动就来大唐境内掠夺烧杀,我要是年轻十几岁,一定投军,去杀光这帮该死的突厥人。”姓李的中年人愤愤道。

张昱闻言神色一动,陷入思索之中。这时候身边的酒客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大伙虽对突厥的来犯很是气愤,但都并不过分担心,在他们看来,只要英明神武的秦王殿下挂帅出征,定可一举扭转乾坤,将气势汹汹的突厥胡骑赶回大草原。

太子府中,李建成正和李元吉对弈,忽闻人禀报张昱求见,这令李建成感到很意外。已经好几个月了,这个人从没有主动来找过自己,甚至可以看出他是有意无意的对自己避而不见,着实让李建成气恼。今日不知为何竟主动来寻,莫非开了心窍,甘心归附自己不成,想到这李建成连忙让张昱进来并赐座。

未等李建成问询,张昱已然出言:“太子殿下,敢问突厥人现下是否在围攻乌城?”李建成颔首称是,与李元吉相视一笑,这张昱口口声声不问世事,可现在对突厥来犯一事却如此在意,看来骨子里还是耐不住寂寞的。

张昱闻言双眉一轩,猛地做了一个让李建成和李元吉都很吃惊的举动,就见他撩起衣袍俯身跪倒,大声道:“恭喜太子殿下。” 李建成闻言一怔,愕然道:“贤弟此言何意?”

张昱肃然道:“此乃天助殿下。殿下与秦王相较,惟缺军中势力也,昔日殿下出征,一举平定逆贼刘黑闼,军中上下赞不绝口,皆颂殿下文武双全,不逊秦王,一时秦王气焰大敛。如今突厥来犯,殿下可上奏天子,保荐齐王为帅,领兵出征讨伐突厥,一来驱退突厥后可大增殿下威望,二来可借机使齐王牢牢掌控军权,届时齐王在外,殿下在朝内,里应外合,定能一举扳平劣势。”

李建成闻言眼睛为之一亮,颤声道:“贤弟,若是父皇不应允又当如何?”张昱道:“殿下不试一下如何知晓?要知陛下素来忌惮秦王在军中势大,羽翼丰厚,深恐难以掌控,若殿下保荐齐王率军出征,既能阻挡突厥南下,又能防止秦王做出拥兵夺嫡的事来,如此一举两得,定会与陛下心意相合。”

顿了顿张昱又冷笑道:“殿下可借机将天策府中秦王心腹将领征至军中,随齐王一道出征,届时或收买之,或铲除之,等剪除完秦王爪牙羽翼后,任他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济于事了。只不过秦王表面谦和,实则内里极为自负,禀性刚烈,故殿下一定要徐徐图之,不显山不露水的将兵权牢牢掌控,切不可操之过急,以免秦王见势不妙铤而走险,遭其反噬。”

李建成听完张昱所言,面上狂喜之色难以掩饰。少顷,他近前扶起张昱,语气诚恳道:“听贤弟一番所言,直如拨开云雾得见青天,此事若成,皆贤弟之力也!”

张昱看着太子一脸诚恳的样子,心中暗暗道:“殿下啊殿下,要知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自打进了武德九年,张昱就被袁天罡的昔日卦象折磨的夜不能寐,整个人陷入难言的煎熬之中,心中的不甘之意愈来愈浓。他不甘心看到太子就这样被秦王击垮,虽然对太子的所作所为无比失望,可他仍然盼望奇迹的出现。

昨日,张昱在酒楼中闻听酒客言道突厥来犯,这消息就如同一道闪电划过长空,将他整个心底瞬间照亮。他清楚的知道,这是一次天赐良机,是李建成能够咸鱼翻身的唯一机会,也是自己唯一的机会,所以不管如何,都要搏上一搏,如此虽败而无憾矣!

见张昱告辞而别后,李元吉久久出神,忽地叹息道:“大哥,此人一身本事,当真叫人既惊又怖,幸亏他是在你我掌控之中,否则你我将寝食难安。”李建成闻言亦颔首。

太极殿中,李渊高高的端坐龙椅之中。随着玉钟长鸣,礼乐大奏,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鱼贯而入,各依品从,分列丹墀。一名内侍尖声高喊:“百官觐见。” 众文武一起跪下,行三拜九叩之礼,口中齐声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李渊略略伸手虚扶,神色平静的看着丹墀下面的文武,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群臣齐声道:“谢陛下。”然后朝会开始。

李建成悄悄与李元吉交换了一下眼色,率先迈步出班,奏道:“启奏父皇,如今突厥颉利可汗狼子野心,率军来犯,我大唐边境子民惨遭屠戮,日夜遥望王师。想我大唐泱泱大国,居然被突厥蛮夷欺辱,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儿臣以为齐王勇武过人,若挂帅出征,定可尽收失地,重挫突厥,扬我大唐煌煌天威。”

此言一出,太极殿内顿时寂静无声,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李渊。

未等其他人出声,李元吉也匆忙出班,大气凛然的禀奏道:“父皇,儿臣不才,愿率军出征,踏平突厥,一雪耻辱,为父皇分忧。”

李渊闻言展颜大笑,面露欣慰,显得十分高兴。果不出张昱所料,他竟是满口答应,丝毫不顾阶下李世民瞬间灰败的面容。

李渊当即下旨令拜齐王为御北行军元帅,授金印、天子剑,予先斩后奏之权,节制长安以北诸州郡,率右武卫大将军罗艺,天纪将军张公谨等驰援乌城。

更让李建成心花怒放的是,当李元吉依计提出要挑选一部分天策府将领随军出征时,李渊也毫不犹豫的予以恩准。李元吉倒是很干脆,一口气点了天策府的尉迟恭、秦琼、程知节、段志玄等人,几乎将天策府的精锐网罗一空。

散朝之后,看着李世民死灰般的面孔,李建成有种想要纵声长笑的冲动,心中的欢欣难以抑制。

对李世民来说,这个残酷的事实有如晴天霹雳,令他措手不及,对他的实力和信心造成了严重打击。可李世民虽然怒不可遏,却也是有苦自知,难以出言反对,讨伐来犯之突厥,关系大唐社稷安危,他没有任何借口不允自己的麾下将领随齐王出征。

看着李建成志得意满的笑容,李世民用力攥紧双拳,浑身骨骼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发出一连串声响,愤怒充溢着他的胸膛,让他几欲失控咆哮起来。这一刻,若是有人在意的话,定会被秦王殿下目中的无边杀机所震撼。

冷静,一定要冷静!李世民不断的告诉自己,必须保持镇定,决不能被怒火冲昏头脑。他长长的嘘了口气,抬首望天,湛蓝的天空中,却见丝丝乌云渐渐凝聚。

秦王府内,散朝回来的李世民面色阴沉,久久不发一言,时而站起身形,在室内来回走动,时而坐下来面露沉思之态,整个人显得烦躁不安,案上茶水已经不再热气袅绕,他却压根没有饮用的意思。

室内诸心腹此时已知晓李元吉将要挂帅出征,这一坏消息把众人打懵了,皆心中惴惴不安,见李世民脸色如此难看,谁都不敢出声相扰。

李世民忽地冷笑道:“端的好手段,哼!哼!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我天策府一败涂地,看来你也并不甘于只做一名东宫西席了。”

一侧的秦琼闻言,不觉心中一颤,内心涌起一股无法言语的恐惧与战栗。他轻声问道:“殿下,难道,难道是张。。。。。。。?”

李世民点了点头,冷冷道:“十有八九便是那张昱了,除了此人,还有谁能有这种算计?还有谁能如斯毒辣?今日本王算是领教了他的厉害。”

阴沉沉的抬首看了一眼一众心腹,李世民忽然对秦琼道:“秦将军,烦你约一下张昱,本王午后要与他见上一面。”未等秦琼答话,李世民接着又道:“约见地方就放在你的府邸吧,你务必要其到场才是。”言语中透着斩钉截铁,毫无让人推辞的余地。

秦琼此时方回过神来,不由得大吃一惊,面色瞬间数变,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半响,他突然来至李世民面前,屈膝跪倒。李世民很是惊讶,急忙扶起秦琼,口中道:“秦将军这是何故?”其余诸将见状也是面露费解之色。

秦琼惨然道:“殿下,我秦琼从不轻易向人屈膝,今日还望殿下念我一番追随之劳,开恩放过张昱,要知此人早已看破世事,无意王图霸业,绝不会有对殿下不利之举。”

李世民闻言眸中寒光一闪即逝,森然道:“是吗?此人乃天地间一等一的人物,城府极深,胸多奇志,又有一身惊人武艺,本王料他也不甘就此蛰伏,秦将军,你未免太小觑他了。”

秦琼刚欲分辨,李世民微微一笑道:“秦将军,你但放宽心,本王只是想与之一晤,绝不会不利于他,若如此岂不陷你于不义之地?再则凭张昱的一身功夫,这世上又有何人能伤得了他?”接着又肃然道:“秦将军,事前不得让那张昱知晓本王届时要到场,否则以此人心性,定不会前来赴约。”

秦琼欲言又止,整个人变得沉默起来,但脸上变幻不定的痛苦神色却溢于言表。他知道自己毫无拒绝的理由,秦王殿下已承诺不会在自己的府第内对张昱不利,再予拒绝的话可就不识抬举了。即便如此,秦琼还是觉得这样行事对不住张昱,更对不住这麽多年来的兄弟情份。

心烦意乱之下,秦琼迈着沉重的步履,走出了秦王府。

看着秦琼离开,李世民疲倦的阖上双眼,低声喃喃道:“你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看破世事,哼!你要是真的能看破世事,本王还真不愿与你为敌。”

秦琼府邸内。

张昱和秦琼一前一后进入正堂。

张昱呵呵笑道:“二哥,你约我前来,莫非是肚中酒虫子又作祟不成?今日你我兄弟定要不醉不休。” 笑声忽地戛然而止,浑身亦为之一僵。就见屏风后此时转过一行人来,为首者白袍绶带,额角峥嵘,漆黑的长发盘在头顶,以一只玉簪插着,形态十分悠闲从容,就好像在自家的后花园内信步慢走的那样。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张昱久未谋面的秦王李世民。

就闻李世民朗声笑道:“张兄,雁门关前匆匆一别已是数年,想不到今日又见面了,张兄风采依旧,本王不胜欣喜。”

张昱睁大了眸子,心头骤然狂跳,看着自屏风后鬼魅般闪现的李世民,一时为之愕然,不知此人是如何凭空出现在此处的,旋即他为之醒悟,霍然转身,目光灼灼的看着秦琼。

秦琼面带愧色,低声道:“贤弟,秦王殿下只是欲与你共谋一晤,叙叙别情,并无他意。” 这番话说完,似乎他自己也感觉难以令人信服,淡金似的面颊上掠过一丝红晕,眸子中闪现痛苦之色。

张昱深深地看了一眼秦琼,心中涌出无限凄凉,暗叹道:“二哥啊二哥,今遭你可害苦了我,你明知我乃是东宫之人,却让我与这秦王暗中私自会面,实属大忌啊!若是消息走漏,众口之下,太子岂能不生疑见隙?届时我就算有十张嘴也难以说清,况且以李世民的心性,恐怕还要故意泄漏此事才是。”

可张昱不愿见责秦琼,也深深明了秦琼的苦衷,这使他将满腔不快发泄到李世民身上。看着面前这个俊雅轩昂的秦王,张昱冷笑一声道:“秦王殿下,你要见张某人,何须如此大费周章,端的让某家小觑于你。”

“放肆!” 李世民身后的刘宏基、张亮等人闻言勃然大怒,手皆按住腰间佩刀,口中齐声呵斥。在他们心中,秦王殿下如同神一般的存在,没料到世上还有人敢对其如斯不敬。

李世民面色如常,和蔼至极。他抬手止住刘、张等人,笑道:“张兄天纵奇才,太子举荐齐王挂帅讨伐突厥一计定是出自你手了,不光夺了本王兵权,连天策府诸多将领也被收揽大半,此计高明至极,本王几无反抗之力,真是心服口服。”接着又叹道:“张兄你乃当世英杰,却不能为本王所用,实乃本王平生一大憾事。”

说完李世民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伸手递给张昱道:“此玉佩乃是父皇赏赐给本王的,本王将之赠于张兄,还望来日和张兄有欢歌醉酒之日。” 说罢一瞬不瞬的盯着张昱,目光中充满无尽期待与渴望。

身后诸将见自己主公如此推崇张昱,更兼此玉佩古意盎然,玉润光滑,莹白细腻至极,显是罕见珍品,均心中暗生羡慕与嫉恨。

张昱冷笑一声,对李世民的动作势若未见,并不伸手接过玉佩,任由李世民的手臂尴尬的举在半空。他肃然道:“多谢殿下厚爱了,愧无以报,张某人今日有句话也不吐不快。”

“张兄请讲。”李世民正色道。

“我张昱早就无意功名利禄,只求平平安安的度过此生,再则道不同不相为谋,殿下你就不要枉费心机,多费唇舌了。”张昱冷冷道。

李世民沉默了,脸上笑容尽失。他缓缓收回手臂,一言不发,一双眼睛炯炯生光,冷冽如刀,霎也不霎的看着张昱,仿佛要一直看到对方的骨子里去。张昱夷然不惧地迎上他的目光,眸子中丝毫没有退缩之意。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对视着。

半响,李世民缓缓开口道:“张兄,凡人岂能逆天行事,你是聪明之人,无须本王饶舌了。” 此时的李世民话语中带着一股极为阴森的气息,与他那冠玉般英俊的面孔显得极不协调。霎时间,室内一片寂静,笼罩着无形的杀伐气息。

秦琼面色数变,呼吸变得急促,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神色焦虑的看着张昱和李世民二人,一时心中七上八下。

张昱丝毫不为所动,淡淡道:“逆天又如何?纵有千般后果,张某人也绝不后悔!”说完一拱手道:“殿下,就此别过。”言罢不再看众人一眼,拂袖转身而去。

李世民看见张昱离开,眼中异彩连连,露出一种很奇怪复杂的表情,忽地他扬声道:“张兄,在本王心中,你仍然是友非敌。”

看着张昱的背影,秦琼心情激荡,忍不住脱口大呼道:“贤弟。”张昱身躯一震,停下步伐,缓缓转过身来,道:“二哥,还有事吗?” 秦琼也不言语,缓步走至他近前,与其面对而立,两人一时无语,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对方。

片刻的沉寂之后,秦琼打破沉默,声音带着微颤道:“贤弟,你怨恨愚兄吗?” 张昱缓缓摇头,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轻声道:“二哥,你有你的为难,我有我的命数,怎好相怪于你。”

秦琼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千言万语不知再如何说起,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和眼前这位生死兄弟的心中从此有了一根刺,一根深深扎在两人心头的刺,如果没有奇迹发生,这根刺将再也没有被挑出的一天了。

此时,张昱想起了两人往日同生共死的兄弟情义,想起了义结金兰时的誓言,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可如今这一切皆随着两人居于不同的阵营而化为烟云,幻做泡影。。。。他顿时感到一阵烦闷,心中再无半分留恋,甩袖转身,大踏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