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历史 > 隋末风云录全文阅读 > 第一百章 夜探密室

第一百章 夜探密室


张昱低声道:“殿下,天色已不早,张昱也当告辞了。”李建成默然不语,半响颔首,转身返回宴席,张昱也随之回到自己座位上。

李建成眼光扫视之下,见众人皆有醉意,他强露出一丝牵强笑意,又和众人喝了几杯,方吩咐撤了酒筵。当下李建成唤出府中侍卫头领曹彬,令其引张昱前去新居歇息。

曹彬得令不敢怠慢,引着张昱、焦昆二人出了太子府,策马直奔永兴坊。一番疾驰之下,三人来至一座诺大的宅院前,这里已近长安城郊,地势虽稍有点偏僻,可四下里却多是豪华大宅,殿阁连云,朱门重户,显是王公贵人集聚之地。

此宅在这里显得尤为鹤立鸡群。就见朱红的大门,门上满布铜钉,上有兽头黄铜门环,门前蹲立一对硕大的石狮子,看上去张牙舞爪,威势呼之欲出。

曹彬一阵扣打门环,喊开大门,率先走了进去。就听曹彬一阵吆喝,很快一个年约四旬、身着淡青色长衫的汉子跌跌爬爬的跑了过来。见到张昱此人慌忙拜倒,口中称道:“小的郑德贵见过主人。” 张昱见其虽然体态肥胖臃肿,可满脸却透着精明之色,心知定是府中的管事了,当下温言令其起身。此时曹彬识趣的予以告辞,张昱客套一番,送他出门离开。

郑管事忙引着张昱、焦昆二人四下巡视了一下府邸,在一旁殷勤的予以介绍。一番转悠下来,张昱不禁对旧隋的工部尚书宇文恺暗暗钦佩。不愧是土木大师,整座府邸由数个小院落组成,红墙碧瓦,雕梁画栋,飞檐流丹,气韵飘然,到处花树掩映,碎石小径环绕府中,清溪如带,蜿蜒假山水榭之间,布局极为精巧。

到了主人居处,也是一独院。细细观摩打量一番,院落似乎早就没有人住,显得空荡荡的,但明显可以看出时时有人打扫的痕迹。进入卧房一看,更是布置的极为清雅整洁,窗明几净,几幅山水画点缀于四壁之上。地面乃是紫梨木铺成,室内放着一排紫檀书架,上有古籍数册,锦榻的两旁各立着一座一人还高的铜鹤灯架,墙角有一座青铜异兽鼎,里面放着沉香,只是未曾点燃。

张昱一看就很是满意,不禁微微颔首。

郑管事在一旁察颜观色,谄媚的笑道:“主人有所不知,此室乃是昔日大隋工部尚书宇文恺的寝室,里面每一件物事皆由其亲手设计,后来成了太子殿下闲暇休憩的地方。平时殿下不在的时候,府中之人未得允许是严禁入内的。”

张昱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挥手示意这郑管事可以离开。郑管事本欲再安排几个姿色过人的婢女过来伺候,见张昱忽地变得不耐起来,心中不禁忐忑,不知那里出了差错,可也不敢多言,施礼后匆匆离开。

待郑管事离开后,张昱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久久出神。半响,他低声对焦昆道:“日后此宅由你来主管,这个郑管事我可放心不过,你可寻机与曹元奎取得联络,他定然还在军中,届时咱们昔日的一帮兄弟,愿意的可安置在府中,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府里的下人你寻机逐个换掉。”焦昆也是江湖老手,深知其中猫腻,当下点头称是。

夜幕低垂,一轮残月悬挂半空,清辉洒落大地,四下里显得很是清冷。

张昱躺在榻上,脑海中不住的回想起徐师谟那莫测高深的眼神和隐隐的敌视之意,再想到明年即将到来的无边杀戮,怎么也难以入睡。他索性披衣而起,来至书架前准备找一些简册竹卷,来个挑灯夜读。

在灯光下,张昱的目光忽然被书架上的一个物件所吸引。这是一个人形铜像,高有二尺有余,赫然放置在书架一侧。铜像宽袍大袖,峨冠博带,伸出的手中擎着一把青铜造的宝剑,斜指着内室墙壁一角。张昱觉得很是奇怪,这持剑铜像放置在这书架上显得不伦不类,很是怪异,与室内的整体风格也显得格格不入。要知宇文恺学究天人,在土木工程学上可谓一代宗师,如此人物,怎会有如此粗陋的设计暗疾。

顺着铜像剑尖指向,张昱不经意的瞄了一眼,忽地他“咦”了一声,此时已然看出一处异处。剑尖指向的墙角,有一处微有凸出印痕,呈圆形,只不过有手指头般大小,常人根本不会注意到。可张昱乃是当世有数的武学宗师,目力远异于常人,在他的如炬目光下,这手指大的圆痕纤毫毕现。

张昱冷冷一笑,暗道:“宇文恺啊宇文恺,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张昱。”当下缓步走至墙角,伸出一指轻轻按在圆痕处,却是毫无动静。张昱暗运真力,一股力道透墙而入,就闻一阵低不可闻的声响,面前严丝合缝的墙壁缓缓向两侧移开,露出一个约有三尺见宽的通道。一眼望去,依稀可见其下长长的甬道和梯级,里面黑沉沉的似不见底,不知通向何处,煞是可怖。

张昱心中暗忖,此处定是那宇文恺设计的密道了,想来不外乎留作逃生之用。要知在杨广的殿下为臣,每一位臣子都会提心吊胆,不知道那一天就会大难临头,以宇文恺的聪明才智,为自己留条逃生之路实属正常不过了。

张昱心中好奇心顿起,决意下去探视一番。他拿过一支火烛,想了一想,兀自不放心,又从自己随身包囊中取出两个火折子揣进怀中。当下张昱一手拿着鹰翔宝刀,一手举着火烛,小心翼翼的沿着通道拾级而下。

里面的通道一人来高,仅容两人并排行走,两边的石壁和地面倒是十分平整,壁上每隔数步就有一盏油灯高悬,可惜盏中之油早已干涸,否则点燃后倒是不需火烛了。通道七拐八弯,忽而蜿蜒而下,忽而向上延伸,总之一路行来难见平坦。最令张昱称奇的是如此浩大幽深的通道内竟然凉风习习,丝毫没有腐闷气息,不知道这宇文恺是如何操弄的。

走了好一阵子,张昱手中的火烛渐渐火苗缩小,接着慢慢熄灭。张昱暗吃一惊,这地道也端的长远了,不知通往何处?怀中仅余两枚火折子,料也撑不了多久,现下未到万不得已之时,他还不想早早使用。

虽然烛火已灭,可他艺高人胆大,加之好奇之心难以抑制,当下也不畏惧,凝神擎刀缓步继续前行。又走了一阵功夫,张昱猛地觉得伸出的宝刀碰到了一处硬处,用手缓缓触摸,乃是一门样物体,竟像是精铁所铸,通道到此已到尽头。

张昱用力一推,就听吱呀一声,门竟然开了,通过门向里面看,依然黑沉沉一片。张昱缓缓掏出一枚火折子,轻轻一抖,火折子点燃,眼前顿时明亮起来,就见门里乃是一间幽深广阔的密室,正中竟然放着一具棺木。

棺木旁边有一案几,案几上整整齐齐放着数册书籍和一个花瓶,书籍上面已然有一层薄薄的灰尘,瓶中之花早已干瘪枯萎,不知已有多长时间无人至此。案几旁则是一张宽大木榻,榻上放有被褥,一旁角落内尚有水桶、陶罐等物件。

张昱四下再仔细一观瞧,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顿觉遍体恶寒,冷汗涔涔而下,一时衣衫尽湿。

室中央的这具棺木竟然没有合盖,棺盖就放在一旁地面之上。棺里面赫然躺着一人,双手交叠于胸前,须发皆白,面目栩栩如生。张昱右手紧紧擎着宝刀,暗自调息,周身劲道流转。当下他森然道:“尊驾何人,为何如此装神弄鬼?再不言语,休怪在下冒犯了。”

棺中人却是一声不吭。张昱怒哼一声,凝神近前几步,定睛一看,这棺中之人虽然面貌如生,可仔细看下去就可见皮肉已然微微萎缩干瘪,显是死去多时。张昱暗道一声惭愧,在疆场上血腥杀戮了这么多年,尚是第一遭被一个死人吓得够呛。

就见此人胸前放有一物,乃是一卷帛书。张昱低声道:“尊驾休怪在下不敬了。”言罢缓缓探手取出帛书,打开一看,上面洋洋洒洒数段文字。张昱看完之后,心中已是全然明白,这棺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大隋工部尚书、大名鼎鼎的建筑大师宇文恺。

宇文恺在书中言道自己为杨广建造东都洛阳,工程严急,劳民伤财,役丁死者十有四五,有司运尸日夜不断,实乃人间惨剧。事后他心中愧悔不已,觉得良心难安,建完仁寿宫后遂托病不出,返回长安颐养天年。

杨广初以为宇文恺是真的患病在身,也只得作罢,可后来听闻他乃是装病不出,再加上佞臣裴蕴也在一旁谗言中伤,杨广不禁勃然大怒,欲降罪于他。

宇文恺闻讯,又惊又悲,当下遣散府中仆从,令一忠仆带着妻儿子侄星夜出逃。自己因年事已高,不愿再受颠簸之苦,当下躲进昔日营造的密道内避祸。

过了数日后,宇文恺静思之余,深感自身罪孽深重,有此下场纯属报应,再无意生存世间,于是绝食,以求一死。他本通晓一些左道旁门的异术,当下服入具有异效的药散,以期殁后遗体不腐。宇文恺在帛书上还言道,日后若有人有缘来至此室,烦请来者为其盖上棺盖,不胜感激云云。

张昱看完不禁一阵唏嘘,这宇文恺也算是一代人杰、盖世奇才,可惜所遇非主,最后落得个如斯下场。此时火折子已然燃尽,悄然熄灭,张昱忙燃起第二个火折子,将帛书重新放进棺内,接着用宝刀****一旁的棺盖底下,低喝一声,运起真力将之挑起,将棺盖缓缓盖上。

棺盖刚盖上,就听一阵机括响动之声,棺盖旁的案几上缓缓升起一暗格。张昱近前一看,暗格内也放有一张帛书,上面写着一句话:“君为吾盖棺,吾赠君出路。”帛书上除了这句话外,就是一副机关图了。

张昱仔细看后,对室内机关布置已是了然于心,当下按图所示,伸手握住案几上的花瓶,轻轻转动了一周,就听一阵吱吱声响,棺木后面的密室墙上缓缓出现一个出口。张昱惊讶的发现,通过出口竟然可以看到外面天上的满天星斗。

他凝神走出出口,发现四下荒凉一片,周遭皆是坟茔。就见磷火点点,白骨随处可见,在黑暗中就闻远近夜枭悲鸣,恍若鬼哭,煞是可怖,不时有不知名的大鸟扑楞楞扇动羽翼从身前飞过,竟已是来至长安城外东南方的一处乱葬坑。就连自己适才走出来的那间密室,外表也是一座荒坟装扮,上面长满齐膝野草,掩盖的浑然天成,不知底细的人根本无法想到下面乃是一间密室。

张昱此时对宇文恺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如此浩大的工程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瞒过朝廷耳目谈何容易。看着眼前这个出口,他更是暗叫一声惭愧,若不是自己心存善念,为宇文恺盖上棺盖,恐怕永远也无法找到这个出口,所以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冥冥中自有定数。当下他重新走进墓道内,转动机关,坟墓上的出口又缓缓合璧,变得没有一丝间隙。

这时候第二个火折子也已熄灭,张昱也不介意,在黑暗中顺着来路,摸索着返回。等到他再度出现在寝室中时,东方已经发亮,雄鸡已然啼鸣。张昱难掩兴奋之意,没有料到无意中会有如此收获,有了这个密道,自己所谋之事又多了几分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