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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追杀


形势愈发严峻起来,杨玄感此际西边要抗拒卫文升部,东面要阻击屈突通精锐大军,而洛阳城中隋军知晓屈突通部渡过黄河后皆大为振奋,不时出城袭扰。杨玄感终于抵挡不住,两天下来大军已是连遭数败,死伤数万人,军卒人心惶惶。

杨玄感这时候方才深刻明了李密的目光是多么远大,迫于形势,他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请来李密、张昱、李子雄、韦福嗣等诸将商议对策。

老将李子雄道:“眼下隋军援兵越聚越多,而我方却屡屡失利,军心涣散,此地决计不能再留,不如引军直入关中,夺取永丰仓,开仓赈济灾民收取民心,届时三辅之地均可指麾而定。一旦据有府库,返转头来,向东而争天下,亦可成霸王之业也。”

杨玄感闻言目光转向李密,口中道:“先生意下如何?” 李密最近对杨玄感可谓失望到了极点,本来一副大好形势,竟然能被其搞成现在这副模样,真是令人扼腕。可看着杨玄感憔悴不堪的面容,昔日的意气奋发已然在其身上荡然无存,心中又不禁一阵怜悯,当下微微颔首道:“李将军所言极是,此际形势愈发对我方不利,走为上策。现今弘化留守元宏嗣正屯兵在陇右,其人曾是越王门生,主公可派人四下宣扬其已决意归顺,并已派使者前来迎接主公,我部乃是为此进入关中,以此为借口,一则稳住目前军心,二则对关中百姓亦有所交代。”

张昱闻听不禁抚掌叫绝,深深为李密的智慧折服。而韦福嗣却是默然不语,心神不宁,眼光游离不定。

杨玄感见李密等皆主张西取关中,于是下定决心撤军,率军西进直取潼关。吸取前日教训,为防止洛阳城中隋军趁势掩杀,当下众人商议决定于当夜三更悄然撤军。

当夜,冷月高悬,张昱在李密帐中,两个人持酒对酌。揩去嘴角酒渍,李密幽幽一叹道:“如不是这几日连番惨败,恐主公还不会痛下决心西进,他对洛阳太过看重,逐鹿天下怎可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啊,好在此番西进为时未晚。” 张昱颔首不语,只顾大口痛饮。

门帘一挑,焦昆面带惶急,匆匆走了进来,附耳低声与张昱说了几句。

张昱闻言霍然站起,口中冷哼道:“此贼终于按耐不住了。”李密闻言愕然,言道:“贤弟何事动容?”

张昱低声道:“适才我的属下暗中窥见韦福嗣独自一人牵马悄然出营。”李密大吃一惊,喃喃道:“我早就说过韦福嗣此人不可信,主公就是不听。” 再看张昱已是大步走出帐外,李密忙紧随其后。

早有焦昆心领神会,把张昱战马牵到。张昱低声道:“兄长,此事不宜声张,否则军心势必动摇,你我二人悄然尾随追截即可。”

李密点了点头,当下两人悄悄牵马出了大营。张昱下马俯身将耳朵贴在地上凝神静听,然后一跃而起道:“兄长,此贼向东而去,定是东投屈突通了。”

李密暗暗称奇,言道:“贤弟,你如何知晓?”张昱一边策马飞奔,一边笑道:“此乃伏地听声之术,乃是小弟以前在塞外做马贼时学的本领,实属雕虫小技,此番倒让兄长见笑了。”

韦福嗣一边鞭打胯下坐骑,一边暗自窃喜,天可怜见,此番终于得以脱离魔窟,重见天日。想自己堂堂大隋内史舍人,世代忠良,岂肯舍身伺贼,若如此日后何颜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可笑杨玄感沐猴而冠,一个志大才疏的浪荡子弟也敢窥伺九五之尊,实在是可笑可悲。此际闻听自己悄然逃遁,这厮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想到杨玄感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的摸样,韦福嗣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忽然,他闻听后面有一阵轻微的马蹄声传来。韦福嗣不禁大吃一惊,适才出营乃是持自己暗窃的杨玄感令牌,又是悄然进行,自忖没有惊动任何人,此际怎会有人前来追赶?凝神静听马蹄声很是急促,已是在身后不远处,韦福嗣顿时冷汗直流,拼命鞭挞坐骑,亡命飞奔,他明白一旦被追上,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结局。

张昱和李密胯下皆是雄骏健马,脚力远胜韦福嗣坐骑,不多时两人视线中已经出现韦福嗣的身影。张昱冷然一笑,右手一抬,一支狼牙箭已赫然在手,他张弓搭箭,对准了韦福嗣颠簸起伏的后背。

韦福嗣眼见前方不远处乃是方圆一大片树林,心中不禁喜出望外,业已绝望的心再度活跃起来,他奋力催马疾奔。忽地他听到身后一阵劲箭破空锐响,心知不好,在马上侧身欲使个蹬里藏身,可说时迟那时快,一支利箭已然洞穿右肩而过,带起一团血雾。韦福嗣疼的惨叫一声,差点摔落马下,也算他见机的早,略一侧身,不然适才张昱这箭定已是穿其后心而过。

张昱见状也是暗叫一声可惜,从箭壶中再度拿出一支箭,可韦福嗣已然亡命赶至树林,疾驰入内。这厮也算身手了得,即刻飞身下马,就听一阵树叶枝条哗哗声响,其人很快消失不见。

朦朦的月光下,林中影影绰绰,一颗颗大树就像一只只怪兽蹲立当地,欲择人而噬。一阵风吹来,里面隐隐传来阵阵呼啸之声,仿佛有无数鬼物在其中哀号咆哮。

张昱飞身下马,横擎长刀就欲进林追杀。一旁李密抬手拦住他,轻声言道:“贤弟且慢,古语云逢林莫入,韦福嗣这厮也是身怀武艺之辈,敌暗我明,可不要中了他的暗算。”

张昱恨恨道:“难道就白白放过这厮不成?” 李密不禁笑了,月色下,他的目光清澈明亮,缓缓道:“韦福嗣自负聪敏,实则愚蠢至极,他前些日落入我等之手,已然宣誓效忠,此事人人皆知,更无人知晓其乃被迫敷衍,此番这厮虽然成功脱逃,可以杨广心性,对其曾经的背叛绝对无法容忍,他此际看似得脱牢笼,实则乃是自寻死路。”

张昱略一思忖,业已明了此理,当下呵呵笑道:“如此说来,这厮也算可怜之人了,罢罢,随他去吧。”

当下张、李两人拨转马头回归大营,此际已是三更,杨玄感率军忙于连夜开拔,正自焦急的在大营辕门前等待,他已然得到韦福嗣逃遁的消息。见到二人后杨玄感沉声道:“韦福嗣此贼现在何处?”

张昱低声道:“中了咱家一箭,可惜还是被其逃脱。”

杨玄感闻言并没有暴跳如雷,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天上那轮凄清冷月,又眼神复杂的看了看月色下的洛阳城,半响,才带着一种奇异的语声言道:“天已不早,咱们快点走吧。”

张昱、李密默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