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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陷危境


七月中旬,隋将屈突通的轻骑部队赶至河阳,距离洛阳已然很近,宇文述大军紧随其后。而坏消息更是接二连三传来,大隋勇将陈稜率先锋队伍业已攻破黎阳,斩杀杨玄感所任刺史元务本。

此际杨玄感方才意识到形势的严重性,隋军主力大举逼近,洛阳仍牢牢掌握在樊子盖手中,看着灰暗的天空,他不禁仰天长叹,徒唤奈何。

怀着深深的挫败感,杨玄感踏着沉重的步伐来到李子雄营帐中。他深知李子雄久历沙场,军事上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独到见解,故特意前往讨教。

面对杨玄感的问询,李子雄也是紧锁眉头,言道:“老夫与屈突通相处多年,其人深谙兵法,属能征善战之辈。若让其部渡过黄河,此番则胜负难料矣!为今上策当分兵拒敌,力阻其渡河,只要屈突通部过不了黄河,樊子盖与卫文升便失去后援,境况当有所好转。”

杨玄感点头称是,深以为然,于是召集诸将,言明当前形势。李密和张昱也俱赞同李子雄分兵拒敌的建议,当下商定由李密、杨积善率大军两万前往河阳阻截屈突通大军,张昱领军一万抗拒卫文升部袭扰,杨玄感则率主力大军继续攻打洛阳。

看着城下杨军部众军旗变幻,缓缓开拔,城头上的宇文成都若有所思。他看了一眼一旁的樊子盖,沉声道:“樊老尚书可知杨玄感此举意欲何为?若不出成都所料,定是大隋援军欲渡黄河,此逆贼无奈之下行分兵阻击之举。”

樊子盖闻言不禁点头颔首,这些天固然洛阳守军死伤惨重,但闻讯各路援军指日可至,将士皆士气高涨。反之,观城下逆贼部众攻城力度已然大大减弱,此要紧时期逆贼分兵,很有可能就是宇文成都所说的事情发生了。

樊子盖虽是文官,但殊无士大夫迂腐之气,相反行事雷厉风行,因而即便一向目中无人的宇文成都对其也很是敬重。看到樊子盖同意自己的看法,宇文成都肃然道:“若是援军无法顺利渡过黄河,洛阳城迟早被逆贼攻破,此际成都请命,愿率一队死士杀出城去,趁其队形变化混乱之际,行雷霆一击,当收奇效也,不知樊老尚书意下如何?”

樊子盖怔怔地看着宇文成都,忽然他仰天大笑,慨然道:“壮哉!大隋有将军如斯忠勇之士,何愁杨玄感此獠不灭,且待老夫为将军击鼓助行。”

城下杨玄感部忙于分兵开拔,一时乱成一团,最近许多义军和普通百姓的加入,固然使杨玄感声势大振,人马众多,可这些人根本未经战阵训练,做不到相互配合,更谈不上令行禁止,实乃一群乌合之众。

张昱从大帐中走出,看着眼前乱哄哄的景象,不禁大吃一惊。他疾步来到杨玄感近前,低声道:“兄长,是谁如此分兵的,简直是胡闹,若此际樊子盖挥军出城袭杀,我方非大乱阵脚不可。”

杨玄感闻言笑道:“贤弟,樊子盖胆小如鼠,效乌龟行径龟缩不出,咱家此际正愁他不敢出城。” 话音刚落,忽闻洛阳城楼上传来了一阵猛烈的鼓声,就像一声声巨雷在杨军耳边炸响。

就在杨玄感部众面面相觑之际,洛阳城的吊桥已轰然放下,城门也为之大开。宇文成都着一身火红锦绣战袍,外罩细鳞锁子连环甲,胯下神骏白马,挥舞着凤翅鎏金镗,带领一队骑军飞驰而出,宛若决堤洪水,以摧枯拉朽之势咆哮着直奔杨军而来。

宇文成都手中凤翅鎏金镗闪动着嗜血的幽光,强横无匹的杀气直逼拦路的杨军,所到之处,杨军身首异处者不知凡凡。跟在其后的隋军骑兵被宇文成都神勇激励,一个个气势如虹,杀声震天,无可阻挡。

杨军做梦也没有料到一直龟缩的隋军胆敢杀出城来,本就队形散乱,此际更是混乱不堪,转眼间被杀的溃不成军,一个个嚎哭惨叫着四散奔逃。

张昱看到宇文成都一马当先,如虎入羊群般,一下子把己方战阵冲了个七零八落,眼中抹过一丝痛苦之色。他冷冷的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杨玄感,飞身上马,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道:“结阵,结阵迎敌!”说完从怀中拿出人皮面具戴上,用脚尖一踢马腹,战马像箭一样飞驰而出,径自奔宇文成都而去。

挥舞着手中精铁长槊,张昱心中一时战意熊熊,看着不远处那如入无人之境的红色旋风,他暗暗道:“宇文成都,你我之间,今日说不定只能有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了。”

宇文成都正在肆意收割着杨军的性命,忽见一骑风驰电掣般冲至近前,马上一人虎背熊腰,狮盔兽带,银甲白袍,偏又生的面色焦黄枯槁,看上去甚是怪异。但见其人手中长槊盘旋飞舞,隋军骑军遇到纷纷惨叫落马,宇文成都不禁暗暗称奇,想不到杨玄感麾下还有如此猛士,胸中争胜之心大盛,当下一催马迎上前去。

张昱看着对面马上的宇文成都,几年未见对手还是那麽伟岸高挺,似乎更见凶悍绝伦。当下张昱长啸一声,黑色精铁长槊划出宛若实物的有形光芒,带着千军避易之势直刺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只觉一阵劲风扑面,呼吸一时都觉困难,眼见无法躲闪,口中亦是大喝道:“来得好!” 手中鎏金镗一个封字诀,强绝内力如山涌出,“当”的一声,两件兵器在空中交汇,发出震耳巨响,两人在马上俱是晃了两晃。

宇文成都大为震骇,暗忖此人勇武绝不在自己之下,心中飞速思量,仍是想不出当世还有何人堪做自己敌手,当下大喝道:“你乃何人,有此武艺者绝非无名之辈,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张昱冷笑一声道:“天下之大,武艺绝伦者如过江之鲫,你乃坐井观天之辈,竟敢妄称天下第一,真是可笑之极。”

宇文成都闻言怒不可遏,催马上前,当下两人槊来镗往再度战在一处。倏而槊刃挥霍,招出如长江大河连绵不绝,倏而鎏金镗如虹,似怒海之巨浪波涛不息,转眼间数十回合已过,两人仍是不分胜负,一时成胶着之态。

此时杨玄感部众已然回过神来,结好阵型,在杨玄感的率领下掩杀过来。城上樊子盖见此情形,深恐宇文成都吃亏,忙下令鸣金收兵。

宇文成都闻听锣响,挥舞兵器,奋力将张昱长槊搪开,口中大吼道:“咱家知道你乃何人了!”张昱冷哼道:“你知道什么,要战便战,休得呱噪。”

宇文成都目露异色,叹息一声道:“想不到你如斯豪杰,如此武艺,竟也从了逆贼,助纣为虐,真是可悲可叹!”说完拨转马头,率领部众返回城中。

张昱端坐马上也不追赶,恍惚中他想起昔日校场上那如雷的欢呼,皇帝陛下那温厚的口吻,中郎将披挂穿在身上那英姿飒爽的摸样,一时间不禁痴了。而杨军惧畏宇文成都神勇,见其返城竟无人敢近前追杀,只是胡乱射几轮七零八落的箭矢了事。

还未等战场收拾停当,李密策马飞至,看着他焦躁难看的面色,张昱顿感不妙。就闻李密哑声对杨玄感道:“主公,隋将屈突通部适才已然渡过黄河,现列军阵于破陵。”

杨玄感顿时呆若泥偶,面如土色,李密的话如同晴天霹雳,把他彻底打懵了。他只觉胸口闷滞,喉咙口一阵发甜,再也无法忍住,“哇”的一口鲜血喷出,沾满衣襟,如同一朵朵艳丽凄美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