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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打弘农


大军以飞快的速度向西开拔,望着远方已经在视线中缩小的洛阳城,杨玄感心情无比纠结,近在咫尺的囊中之物偏偏不能属于自己,一切都是时也命也!

不多日,大军来到河南弘农宫附近,此宫城乃是杨广昔日游猎途中下榻的所在。杨玄感端坐马上正自沉思,忽闻前方喧哗声大作。

杨玄感沉声喝道:“什么事情如此喧哗?”

“启禀大帅,前方道上,有数十名百姓跪地拦路,欲求见大帅。” 前方跑回的侍卫大声禀道。

杨玄感闻言一怔,接着令侍卫将拦路之人悉数带至近前。不多时,侍卫引着一帮衣衫褴褛的人来至杨玄感马前,为首一名老者,已然白发苍苍,见了杨玄感顿时扑通跪倒,边磕头边痛哭不已。

杨玄感命其起身说话,老者哽咽道:“杨将军,我等小民乃世居此地的百姓,实因不堪徭役重赋,逃避在山中苟活,翘首以盼将军解救黎民于水火之中,今闻将军率大军西进,特来相迎。只是不知将军为何不顺势攻取弘农宫,要知此城防守薄弱,军力空虚,取之易如反掌,此际城中库积粟米更是数以万担计,若攻下可大大补充军饷粮草。”

杨玄感闻言大喜,此际他最需要的莫过于军饷粮草了,当即下令大军转向弘农宫城,并厚赏献策老者。这老者再三叩首,拜谢而去,谁都没有注意到他嘴角凝结的一丝狞笑。

张昱在马上冷眼观瞧这名老者,不禁心中疑云大起,这群饥民个个面有菜色,唯独这位老者面色红润,一点没有饥饿困顿的摸样,更可疑的是谈吐不凡,试想一介饥民怎会知晓城中防务和粮草情况,此中定有蹊跷。

正自思忖间,李密气喘吁吁的赶至杨玄感近前,大声道:“主公,为何不挥军西进,包围这弘农宫城作甚?”

杨玄感将适才老者所言告知李密,李密闻言顿足道:“主公,要知军贵神速,此际追兵就在身后,焉能在此地耗留?若耽搁下去,届时前无关隘可据守,后被隋军追击,我等非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杨玄感闻言眉头不禁轻皱,对李密出此不吉之言甚感不快,口中倒是笑道:“先生多虑了,此弹丸之地片刻即可拿下,补充一下消耗殆尽的粮草何乐而不为?”

李密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一丝阴霾浮起于脸上,挥之不去。

弘农城四周的护城河青水如带,碧波荡漾,此际吊桥高悬,城门紧闭。城墙上隋军甲胄鲜明,刀弓在手,一副严阵以待架势,无数士卒和民工正忙不迭的搬运箭矢、擂石等守城器械。

城下的杨玄感见状,面露不屑之色,笑着对李密道:“先生,守城的杨智积真是猪油蒙了心,如此弹丸小城,他也敢妄图凭此顽抗,恐怕不消片刻就会化为齑粉。”

当下杨玄感令杨积善率大军,将弘农宫城团团围住,准备攻打这座城池。

李密见杨玄感一扫前几日颓势,在马上意气风发,根本听不进自己所劝,遂不再言语。张昱此际见杨玄感铁了心要攻占弘农宫城,连李密的话都不从,情知相劝已然无用,只好闷声不出。

张昱抬眼冲李密看去,恰好李密的目光也扫视了过来,两个人目光交接,皆暗暗摇头苦笑,彼此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浓浓的忧虑。

弘农城中太守府中,气氛十分紧张,惶惧情绪弥漫。大堂内站满了一众文武官员,大家正在七嘴八舌的低声议论着。

突然有卫士拉长着声音道:“蔡王驾到!”话音刚落,从大堂后转出一人,体态肥胖,细眉小眼,微有短须,面目看上去很是和善。可众文武见了此人出现却是立刻噤声,按照各自的官衔和资历迅速在两侧站好,整个大堂内忽然静寂一片,落针可闻,显是对此人十分畏惧。这个人正是弘农太守、蔡王杨智积。

杨智积乃是皇族出身,是文帝杨坚弟弟杨整之子。此刻他坐在正中,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众文武一番,半响缓缓道:“本王食君俸禄,幼承圣训,此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当与弘农城共存亡!城破之日便是殉节之时!”

见面前众人脸色被自己一番话说得都变了,杨智积纵声笑道:“逆贼杨玄感刚愎自用兼优柔寡断,此番定是久攻洛阳不下,无奈之下转而西图关中。若让此贼成功,则局势难以收拾,大隋危矣!此际必须用计牵制住其部众,使其无法西进,届时我大隋雄师齐至,天威之下定将此贼化为齑粉。”

顿了顿,杨智积胖胖的脸上阴狠之色大作,森然道:“适才本王安排一心腹扮作饥民,已成功说服杨玄感留下攻打弘农宫,还望诸君戮力同心,勿负皇恩,为我大隋尽忠,若有违抗军令、退缩畏战者,定斩不饶!”

众文武闻言,情知已无退路,面上皆浮现激昂之色,齐齐躬身,轰然道:“王爷放心,吾等必死战到底,以报皇恩!”

杨智积点点头,欣慰言道:“诸君胆色未令本王失望。”

有军卒飞报,杨玄感大军已然将弘农宫城团团围住。杨智积闻言非但不惊,反而面露喜色,捋须大笑道:“待本王到城楼上一会小儿杨玄感。”

杨玄感在城下正欲下令大军开始攻城,忽然看见城楼上探出一个肥硕的脑袋,定睛一看,正是蔡王杨智积。只听杨智积扬声道:“杨玄感何在?”

杨玄感朗声道:“本帅在此,杨太守,你若识时务,此际就应开城投降,尚可免你罪责,倘若冥顽不灵,待大军攻下此城,尔等皆要死无葬身之地。到那时悔之晚矣!” 他的声音异常洪亮,城头上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许多人脸色为之一变。

杨智积面露不屑,手掌在城垛上重重一击,怒喝道:“呸,你这个逆贼,实属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想尔父越王何等忠义,怎会有你这等孽种?简直是杨氏皇族之耻。若越王泉下有知,在天有灵,也会为汝蒙羞,难以安息。此际你这个孽种居然还有脸面站在本王面前大言不惭,换作别人早就自裁以求越王宽恕了。”

杨玄感闻言气的浑身发抖,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摔下马来,他嘶声吼道:“传令三军,给我攻下此城,本帅要抓住杨智积,将这老匹夫碎尸万段。”

当下杨军蜂拥而上,扑向弘农宫城。杨智积一声令下,城上床子弩、硬弩和箭矢齐发,如同暴雨般倾泻于攻城军士的阵中。

当日杨军丢下三千多具尸体,可依然没有攻下弘农宫城。一则此城看似很小,可修筑的甚为坚固,滚木擂石齐备,箭矢弓弩充足,角楼、瓮城、箭塔等防御设施一应俱全。二则城中军士闻言大隋军马指日可到,心中底气十足,防守异常顽强,而杨军连番苦战,伤残遍地,士气低迷,更缺少必要的攻城器械。

张昱和李密心急如焚,数度劝杨玄感不要停留,可每当杨玄感有所松动之际,杨智积就如同附骨之蛆,使人在城头上喝骂不止,污言秽语,无所不及。还让城中戏子优伶将辱骂杨玄感的话编成戏文,在城楼上令众多百姓和戏子一起扬声喊唱,把杨玄感气的几欲吐血,发誓不诛此獠绝不收兵。

一连三日攻打,杨玄感用尽了一切攻城手段,可毫无建树。他派军卒暗中挖掘地道想悄悄潜入城内,结果杨智积已有防备,令下属在城中要害处埋缸侦听,然后放水倒灌,致使杨玄感属下无功而返。最后杨玄感甚至连火烧城门的招数都使将出来。可杨智积更是技高一筹,早已命人用厚重巨石将城门堵死,城门虽被焚毁可杨军依然无法攻入。这座小小城池,一下子变成了巨大的屠宰场,将无数杨军将士无情的绞杀其中。

杨玄感紧咬双唇,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他实在想不通,弘农宫这座不起眼的小城,城墙不算高,护城河不算深,守军算来算去也绝不会超过五千人马,为什么自己偏偏难以将其拿下?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一个弘农城就如此难以攻克,那么以后的潼关、长安呢?这时候,杨玄感第一次感到心中的自信荡然无存。

屈突通的大营中,旌旗猎猎,杀气森严。

屈突通端坐帅椅上,仔细看着韦福嗣适才呈交的杨玄感叛军西行路线图文及详细计划。半响他抬起头看着下首面色苍白的韦福嗣,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言道:“韦舍人此番劳苦功高,忠义可嘉,本帅届时一定奏明圣上,来人,现下可以带韦大人前去歇息了。”当下将手一挥,立即过来四个高大健卒,韦福嗣见状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随四名军卒而去。

屈突通又拿起适才所看图文扫了两眼,随即扔在帅案上,冷笑一声道:“杨玄感固然小丑,你韦福嗣也未见高明。”

当下屈突通令人火速联系宇文述、卫文升大军,自己则率部开拔,星夜兼程,他要拦截住杨玄感,擒杀这个叛逆,为皇帝陛下分忧。

就在杨玄感部如火如荼的攻打弘农城之际,一名斥侯快马如飞而至,冲进辕门。杨玄感看着面前滚鞍下马、跪伏于地的斥侯,心中顿时感到不妙。李密和张昱则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心中为之忐忑。

就见斥侯气喘吁吁、几乎脱力的禀道:“启禀大帅,大事不好,隋将宇文述、屈突通等已率大军星夜前行,不日将至。”

杨玄感闻听斥候言道隋军已至,顿时只觉双耳一阵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感到全身无比疲惫,甚至是绝望。他恨恨顿足,不敢再看李密、张昱失落的目光,无力的下达撤军命令,放弃弘农宫城,准备再度西进攻取潼关。

张昱策马在前疾行,此际他心急如焚。看着不时掉队拉后的军卒,已经不忍再予训斥,连番多日苦战,未曾有半点喘息之机,也难怪军卒羸弱不堪了。

忽见前方一段地势异常平坦,乃是很大的一片平原,举目远望,在平原南侧却又遍布起伏的丘陵,丘陵上长满了高矮不一的树木,大军势必要经过这一段丘陵地段才能西进。

张昱找来知晓路径的军卒一问,方知此地名唤董杜原,属河南灵宝境内。他正欲下令大军通过,突然,远处丘陵树丛内鸦雀惊起无数,振动翅膀在天空中盘旋哀鸣。

张昱双目倏然大睁,一颗心顿时收紧,脑袋里嗡的一声轰鸣。他嘶声大吼道:“准备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