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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剑江湖


出了营帐,张昱策马径直奔自己府第而来,到了府中,匆忙收拾好行李,份外带了一把单刀。不知不觉间来到书房,他的目光掠过静静躺在书桌上的那把折扇,走上近前拿起,这扇子到底是皇家所用,做工精致自不必说,那股淡淡的馨香就足以让人迷醉。

看到这把公主留下的折扇,张昱脑中灵光一闪,顿时全然明了,敢情自己乃是因此而获罪。张昱啊张昱,天子脚下非比寻常,皇家的深潭更是不能涉足,一再提醒你要低调,要小心行事,可你终究少不更事,竟胆大妄为地和当朝公主发生情感纠缠,何等不智,何等自不量力,终于惹下大祸,落得个如此下场。

张昱仔细端详折扇,心中暗叹:“公主,我和你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啊!”想着公主的音容笑貌,想着她和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想着这段和她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张昱只觉一阵心酸,一阵甜蜜,交织其中,无以言表。

他并非随意迁怒于人之辈,自然不会怨恨公主给自己带来了灾难,相反只是更加痛恨自己的无知与疏漏。

沉吟半响,张昱将折扇装进行囊,然后叫来了孙管事,将府宅地契之类东西交给他,言道自己即将离京远行,叫他日后可到杨府接受使唤调遣。在孙管事茫然失措的眼神中,张昱离开了自己的府院。

张昱并没有去杨玄感府上道别,一来是无颜,二来暗忖自己恐怕已经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这时候他不想为杨玄感带来任何不必要的麻烦,三来孙管事肯定也会把自己离京的消息转告给杨玄感的。

在马上回首望着洛阳那巍峨的城楼,张昱心中怅然若失。毕竟这里是给他带来荣耀、寄托梦想的地方,这里有他最甜蜜的回忆,可如今皆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命运真是不可捉摸,难以抗拒。

张昱终究是豪侠洒脱的心性,当下打定主意不再胡思乱想,乘着囊中金银颇丰,索性借此时机游历一番,于是一人一马一长刀,从此浪迹山水,寄情风月。

朱雀街青龙坊,日严寺内,香烟缭绕,静谧幽深。

景阳公主坐在佛堂内蒲团之上,眼帘低垂,诵着佛经,整个人显得很是清瘦。自打知晓张昱因为自己触怒父皇被逐出京都、永不录用后,公主伤心欲绝,心头始终有巨大的负罪感,怎么也难以原谅自己。张将军年少有为,军中俊彦,本有着不可估量的前途,现如今却落得个如斯下场,一切皆是因为自己引发。公主感到唯有在佛前为他诵经祈福,才能求得片刻心安,那个皇宫让她觉得窒息,根本不愿回去。

这时候,主持智脱大师走了进来,平静的在佛前上了一炷香,回身走到公主近前,双手一合十,低声道:“公主,这世间之事皆有定数,并非是公主你的过错,还望公主忘却过往种种。”

“这些日多亏大师教诲,可景阳还是不能免俗。。。。。。。”公主流泪道。

一日不觉来到山东境内,在一条官道上赶路已有半日,觉得人困马乏,张昱放眼望去,只见前方有一茶肆,心中甚喜,赶紧催马来到近前。

下马后他发现不过是一简陋茶棚,只可容纳三五人歇息,一张破旧八仙桌,几条粗拙长凳,供客人饮用的也仅是一文钱一大碗的粗茶而已。

此时棚中已有三人在喝茶歇息。两个乃是公人打扮,手里各持一根水火棍,第三个人生的是面似淡金,扩口隆鼻,颔下微有短髯,骨格异常雄奇,即使坐在凳上身形也显得甚是高大,旁边放有一副木枷,显是为了饮茶方便暂时除去的。

张昱看了此人一眼,心中一动,这个大汉两个太阳穴凹陷,目光神足犀利,若是所料不差,定有惊人武艺在身。

这三个人倒没有因为角色不同而生分,反而一起说说笑笑。就听一人道:“秦二爷,此番前去幽州,路途遥远,照顾难免不周,你老可千万不要见怪啊。”

那个姓秦的汉子叹了一口气道:“两位兄弟,是我秦某罪过,反要劳累你们颠簸劳顿,一路多蒙照料已是万分感激,你们若再这样客气秦某可就太惭愧了。”

张昱看出那个姓秦的肯定是犯事充军发配的罪囚,不知什么缘故那两个解差对其非常客气关照。想想自己遭遇,不觉对这个姓秦的有了几分亲近感觉。

当下他从茶棚卖茶老头手里买了一碗茶,几口就喝完,觉得煞是不过瘾,于是从马上革囊中解下一个酒袋,直接套在嘴上便是咕咚咕咚一阵牛饮,顿时一阵酒香弥漫。

那个姓秦的汉子闻到酒香不觉喉头一阵滚动,显是咽了几下口水。

张昱看在眼里,大声道:“这位兄台,敢是喜欢这烧刀子吗?出门在外皆是兄弟,且拿去尝尝吧。” 说完将酒袋扔给他。姓秦的汉子扬手接过,呆了一呆,当下也不答话,仰面就是一阵鲸吞,然后长长吐了一口气,连呼痛快。

接着秦姓汉子起身对张昱一拱手道:“萍水相逢,总是有缘,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适才在下孟浪,失礼之处,尚请恕罪。”

张昱笑道:“在下河北张昱张横秋。”

那汉子听了,觉得这名字甚是耳熟,一时之间却又未曾想起,在口中低声念叨几句后,忽然他眼睛一亮,吃惊道:“小兄弟你。。。。。。你莫非就是能与那宇文成都一较高低的张昱张将军?”

张昱闻言不禁苦笑道:“惭愧,坊间传言有误,在下根本不是宇文成都的对手,再者在下现已是一介布衣,兄台可不要再言什么将军了。”

秦姓汉子朗声道:“在下山东秦琼秦叔宝,今日得遇张兄弟,真是三生有幸,然待罪之身,恐污张兄弟清名。”

一番言谈中,张昱方知这秦琼本是山东历城县班头,因失手打死欺凌弱女的县令之子而获罪,现发配至幽州。随行押解的两名差役一个名唤孔彪,另一个叫薛宏。

因秦琼在山东一带向以仁侠著称,江湖朋友众多,声望之隆,不作第二人想,绿林中人称赛专诸、似孟尝,又号称锏打山东六府,马踏黄河两岸,端的是威名赫赫,这两名公人倒也不敢欺凌刁难,相反一路小心伺候。

张、秦两人都属失意之人,一番交谈下来双方更感话语投机。

张昱觉得这秦琼品性为人乃是一位可交的汉子,便朗声道:“你我二人,虽属初会却一见如故,在下倒有个想法,如若秦兄不嫌弃,咱们日后就以兄弟相称,不知秦兄意下如何?”

秦琼见张昱气宇不凡,英雄豪迈,亦有接纳之心,闻言面露喜色道:“此言深合吾意,可惜此地简陋,不能焚香为誓,杀牲祭天,行兄弟结拜大礼。” 说完,秦琼让茶肆伙计拿来一个空碗,将酒袋中酒水倒入碗中,又从身旁孔彪手中要了一把短刀,将短刀在食指上轻轻一划,鲜血顿时渗出,他对准酒碗,将数滴鲜血滴入碗中。张昱见状,拿起短刀,割破食指,亦将鲜血滴入这个酒碗之中。

秦琼端起酒碗,将之摇匀,肃然道:“我秦琼今日愿与张昱结为异姓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共当,休戚相关,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皇天后土,共鉴此心,若违此誓,天人共戮。” 说完喝了一大口,然后递给张昱。张昱亦照秦琼适才誓言说了一遍,仰面将剩下血酒一饮而尽,两人相视而笑,俱觉一股英雄相惜的感觉在身上蔓延。

张昱见天色不早,对秦琼道:“秦二哥,反正小弟也是无事,就陪二哥走一遭幽州,不知二哥意下如何?”秦琼闻言不禁大喜,道:“兄弟如此仗义,哥哥铭感在心。”

当下孔彪为秦琼继续戴上木枷,四人结伴前行。刚行几步就听身后马蹄声响,很快驰来两骑,马上骑士一色劲装,各自背负一把雪亮长刀,从四人身旁经过时一勒缰绳,两匹马唏律律嘶叫,齐刷刷止步,显是训练有素,骑术惊人。

马上两人朝张昱等上下打量了一番,接着一催马扬长而去。前行不多时,身后又是两骑驰过,马上骑士也是一身劲装打扮,背负长刀。

秦琼乃是老江湖,当下对张昱沉声道:“这拨人好像是对准咱们而来,兄弟你从未涉足江湖,应该不是冲着你的。为兄行走江湖多年,仇家自是不在少数,这帮人估计是奔我而来,哥哥劝你还是尽早离开,不要淌这滩浑水为好。”

张昱勃然变色道:“纵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你我兄弟也要闯它一闯,二哥你何出此言,枉自失了兄弟结拜的情份。”

秦琼怔了一怔,忽地哈哈大笑,豪气干云道:“哥哥惭愧,今天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也敢撩拨你我兄弟。”

大笑声中两人傲然前行,倒是孔彪、薛宏二人变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