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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九


临近台风中心的一刻是台风威力最猛的时刻,五号台风近中心最大风力有十二级,这一刻的风力就是十二级。当然,是不是真有十二级,或者不至十二级就无法确定了。总之,此刻正是三号渔警船拖着江洋驾驶的渔船即将驶进旦荔港的那一刻,这里是一个潮水进出口,也是一个风口。十二级台风在此处形成的浪涛比外面还凶,冲击力极强。江洋紧握舵把,渔船随狂浪跌荡起伏,整个人处于一种荡秋千的状态之中,极度晃荡。如果不是刚才在外洋经历过小船的考验与渔警船的颠簸,又见识了小赵的驾驶技巧,他深信自已根本没有控制眼前这条渔船的能力和水平。既便如此,江洋对自已眼下能否安全通过这个风口,还是心存忐忑。他双眼紧盯前面的渔警船,知道渔警船在避风破浪时每一个动作的源头出处,小赵操作时的种种手法,多数时候他可以如法炮制,但毕竞船体与渔警船相差太多,有的动作只能自已根据实际需要进行调整,更何况现在海浪是从后面追上来,而渔警船在前面开,他在后面跟,有很多情况必须自主把握。突然,一个狂涛从后面扑来,与船体撞出轰然巨响,几乎掩盖了半条渔船。康为大叫:“啊呀,完了!”

江洋沉着地一手控制舵把,一手猛拉加速杆,渔船借助渔警船拉力和自身的突然发力,摇晃着向前冲突,又一次化险为夷。

两船一前一后刚刚进入港区,忽觉风平浪静,风止雨息,再仰面看天,居然繁星点点,银河昭昭。海浪不再涌起,渔船的晃荡渐趋停息,单边带对讲机里传来肖士贵的声音:“喂,80481渔船听着,我们现在进入了台风眼,请加速航行,赶在台风眼过去前到达锚地。”

江洋惊喜地回答:“80481号渔船明白,我们全速航行。”原来台风是一个盘旋着的气流,最中心处其实无风无雨,天青气朗。台风正中心登陆后的那一刻,登陆地点是不见风雨的。但一到台风中心移出登陆地点北上,风雨就会卷土重来,一般因受前半部分登陆后遭遇陆地障碍物的影响,风力会减弱。所以,虽然也是近中心风力,但一定不会超过台风中心登陆前的风力,风向由东北风变为西南风,最后止于回南煞西。

梁康为激动地说:“台风真的在旦荔登陆了,过台风眼只要有半小时就够了。快叫康乐,让他们也把船开向锚地。”其实梁康为是吓昏了头,梁康乐早在他的船断缆的那一刻,就被另一艘渔警船拖去锚地了,此时正在锚地为他伤心着呢。

这场台风来去匆匆,风力虽大,降雨一般,加上应急及时,旦荔镇除了一些行道树被拔,实际损失并不明显。第一天下午来的台风第二天上午就离开了,到了中午又是蓝天白云,艳阳高照。人们纷纷把被台风弄湿的物件搬到太阳下晒,这样一来整个蓬莱半岛的村村岙岙,便呈现出一片花花绿绿万千气象。尤其是王家村的棚窝区,外来居民们几乎把棚窝整个都翻过来朝天晒着了,那片老柑桔园,几乎全让他们占满了。这种景象持续了好几天,王家村的村民们对此也赖得去管,村干部江富灵家里真的住进了汪彩妹一家,这一家的人口是江富灵家人口的两倍半,江富灵一家就他和老伴,两个儿子都已各自成家搬出去住了。汪彩妹怀里抱一个,手里牵一个,后面跟一个,那是小的,还有肩扛一大包家什站在身边的高个子男人是他老公。江富灵把他们领进自家院子的时候,江老夫人可是吓了一大跳,硬着头皮挤着笑脸把他们让进已经打扫好的一楼西首间,把个汪彩妹乐得哈哈大笑:“哎,书记,你家房子可真大哎,这啥台风要多来几次,我们这一家可就住这里不走啰!”这话听得江老夫人直朝江富灵瞪眼晴。嘴上却说:“没关系,谁家没个急难的,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那天晚饭江老夫人下狼心煮了三升大米饭,平时都是煮半升的,烧了两鱼一肉和烤茭白炒芹莱油焖笋六个菜,再加一盆虾干汤。最后吃得是半点不剩,节约到家。那一晚江富灵是值班没睡觉,江老夫人是躺在床上没睡着。还好,汪彩妹一家在江富灵家里吃住了三天,回自己的棚窝去了。此后,汪彩妹常带着三个小的有事没事往江富灵家跑,当了亲戚走,这是后话。

江宝财和宋贵明在台风登陆中忙着村里的事,几位伙计将渔船开到锚地后,停泊的位置不好,水底下有喑礁,船体被磨损。台风过后,江宝财和宋贵明就把渔船送到船坞上修理,现在修得也差不多了,正在进行外壳喷漆。江宝财与宋贵明头戴安全帽一起来到船舱内,对磨损修补的质量进行检查。

宋贵明手拿一只小榔头,敲了敲一处新的电焊接缝,对江宝财说:“你看这里的电焊好像不够厚实,是不是叫他们重焊。”

江宝财凑过去看了看,用手里的粉笔在那里画了一个圈,说:“补一下也好,不补也可,这里不是直接受力的部位,这样也可以。”

宋贵明又在另外几处焊接口敲了几下,回头对江宝财说:“总的来看质量还行,按合同规定,我们明天该付出百分之五十的款子了。”

江宝财点点头说:“应该的。”这两人只要不谈到村里的工作,或者说不是为了公事,那是真正的两亲家,什么事都让着对方,甚至想着对方。但是,一旦谈到公事,要为村里办事,或者办涉及全村利益的事,味道立刻就变了。两个人内心想的完全就象两辆行驶在公路上的汽车各按交通规则办事。那怕在办私事时谈到公事,一样不含糊,江宝财下面的话就开始偏离两人的私事了:“哎,今年开始捕鱼的那天镇里要搞一个庆祝活动,要我们参加祭海仪式,你知道了吗?”

宋贵明性格内向,江宝财把话引到公事上他立刻惊觉起来,表面上不露痕迹,先点点头,然后,轻描淡写地说:“前两天我在路上碰到张镇长,他对我说,镇里安排王家村派二位有经验的船老大去参加祭海仪式,问我让哪两个去,我就报了你和王阿宝两个人的名字。”

应该说参加祭海仪式是一件风光的事,对江宝财是好事。但江宝财不这么想,为什么是你向张镇长报的名,而不是江富灵向张镇长报的名,这里一定有问题。真的就那么巧,你在路上碰到张挺,他问你,让你随口报两个人,他就认可了,这太不严肃,太非官方了。再说,如果让江富灵报名单,报的应该也是我和老王,可那性质就不一样了,那就是有官方色彩的上报了。想了这么多,江宝财严肃认真的村干部形已经充分展示在宋贵明面前了。他决定推迟,给这位亲家,不,是宋贵明同志出个难题,谁叫你这么轻易就自作主张上报呢。江宝财推辞说:“这种事,这么大场面,我去参加合适吗,我不去,还是你去吧。”

这话明摆着就有问题,不去的理由是场面大他去不合适,是因为你江宝财官高位重身子贵不合适出场,避免不安全因素侵害呢;还是因为你江宝财官小位贬身份贱不足以出场呢。你不适合出场为什么又要我去,我去就合适了吗,不管怎么说,我们两个一个副支部书记,一个副村主住,半斤八两一模一样。宋贵明知道江宝财同志这是在给他出难题,无异于敲了他一闷棍。但宋贵明从来不和江宝财明斗,只有在江富灵在场的时候,自已把意愿表达清楚,由着江富灵与江宝财对着干。眼下江富灵不在,自已只好白挨江宝财一闷棍,假装不懂江宝财的用意,说:“这怎么行,人家是冲着你这块老资格老经验的招牌来的,张镇长后来还征求过富灵书记意见的。”

江宝财第一次觉着宋贵明也怪可怜的,没了江富灵的支持,连和自己较量的勇气都没了,感觉有点没了兴趣,再说对方已经说出征求过江富灵的意见了,要的就是这句话。于是将此放置一边,回到私事上,笑了笑说:“那好吧,我们船上的仪器更新不会影响出海捕鱼吧。”

江宝财说的仪器也叫鱼探仪,其原理和望远镜、潜探镜有点类似,还是从走私市场买的。江洋打算在这个东西的基础上作进一步的改进,目前还在加紧完善。对这些东西江宝财和宋贵明都不懂,但宋贵明在女儿那里听了不少江洋的事,对这位未来女婿充满信心。肯定地说:“你放心,不会的。听兰兰说,江洋的分配通知已经到了,分在哪里?”

不提这事,江宝财心情还是好的,一提到这件事,江宝财心情彻底坏了。这比宋贵明刚才挨他一闷棍还要惨。但江宝财绝不把这件私事与刚才的公事关联在一起,宋贵明也绝对没有报复的意思,要报复也一定要拿公事做文章。因为是私事,江宝财不想隐瞒自己的苦衷,说:“嗨,真是烦透啦,前天我回到家,他妈交给我一封信,写的是江洋收。他妈不敢拆,我一看是县人事局寄来的,心里高兴,觉得一定是儿子工作分配通知。江洋不在,当爹的拆开看看也可以吧。拆了一看,果然是分配通知,写的是让他到县农商社人事股去报到。我心里挺高兴,这不也很好,儿子到县农商社去工作,都进城了。过一会,江洋回来了。我和他说,你被分在县农商社人事股工作,也算是进了县城啦。那知道这儿子根本没兴趣,说我不想去,我在大学里学的专业技术和农商社根本不搭界,去了是浪费我自己。我和他妈苦劝了一个晚上,他妈还陪着流了泪,总算劝动了他,实际上是被逼无奈才答应到县农商社去问一下,看看安排的工作是不是适合他。可是,昨天拖了一天,不知在干什么,就是没有去,到了昨天晚上,我和他妈再劝,他妈还是苦口婆心眼泪鼻涕生拉硬扯软泡硬磨的,他答应今天到县农商社去报到。至于今天是不是真去了,去了之后怎么个结果,就不得而知了。”

宋贵明一直很同情地听着,其实他已经从女儿那里掌握了第一手资料,江宝财讲的这些情况他都清楚,还有江宝财不知道的情况他也清楚,他知道昨天江洋就是因为和晶兰意见不一致,磨了一天,才没去报到的。晶兰的意见是要他去报到,至少了解一下官方意图,江洋坚决不去。晶兰说,你己经答应爹娘了,就得去。江洋说这是被逼的,无效。最后,还是江洋说出了实情,他们和前面一届学生的分配一定不会好,因为他们这些同学都参加过一些过激活动。已经有一个同学给他写了信来,说分配到了一个农场。但晶兰还是劝他到县农商社去一趟,至少安慰一下父母心,江洋到昨天下午与晶兰分开时还没松口。今天早上到是一早约了晶兰去县城了。只是结果如何不清楚。但这些情况江宝财不知道,宋贵明却知道不说,他觉得不能说,连老丈人都知道了,做爹的却不知道,这儿子岂不是白养了吗。宋贵明觉得刚才那一闷棍好象没挨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