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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二


王家村虽然是一个渔村,离旦荔镇却不远,这几年镇里搞乡镇企业,办起了不少工厂,这些工厂里有体面的轻松的活,也有繁重的没人要干的争钱又少的活,前者都是当地人抢着干了,而后者就没有当地人愿干。没办法,工厂只好找一些街上检垃圾的人来干,这些人多是外地外省的,对他们来说,这是好营生,不仅自己干,还帮着介绍了家乡的一些人过来。时间一长,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多。但是,工厂对这些干活的外来工可不包住。

当初,他们检垃圾的时候,是靠东躲西藏在镇里的废弃屋、破庙、凉亭中将就着住的。后来人多了,一方面住不下,另一方面就有人动了脑筋到镇周边的农村里借地,名为借,实为占,看到哪里有荒地,一涌而上,用些工地上检来的木板废料一搭,盖上油布,就住下了。等到种地的来了问他们,便说我们多不易,多艰难,行行好,让我们住十天半月就走。真到了十天半月,种地的再去说,他还是那句话。你要真来硬的,他们也不怕,这么多人聚起来,对着你,怎么样?还想来硬的?种地的只好转头跑回村里找村干部。村里干部也觉得难,干脆说,你都荒了这么多年了,早干嘛去了,算了,就当做再荒几年吧,到时候请示镇里一次性解决吧。到此,就算完了,镇里正在发展乡镇企业,无工不富,没有工业支撑,镇最大也强不起来,没地位。这些人既然工厂解决不了住的问题,又必须用工,暂时只能这样,先别动他们吧。

王家村西南边与沙滩防浪堤之间有一片低洼的空地,最早是长满芦苇的荒塘,后来村里搞造地运动,就弄了些石渣泥土把荒塘填了。村集体曾尝试种柑桔,打算建成集体桔场,可捕鱼的人对种桔子缺乏兴趣,终于因不善管理,桔子树被荒草淹没了,留下这片荒地一直没人去理会。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来了一两个外来工,在这里搭起了简易棚,生火做饭睡觉。村里男人大多出海忙捕鱼去了,留家的女人们心软,看着这些人怪可怜的,不但不去驱赶他们,还送些家里人穿过的旧衣服给他们。等男人们回来发现这里的窝棚住着人时,窝棚已经不是孤零零的一、二户了,而是十几户连成片了。村里专门为此开会讨论怎么办,江宝财认为要劝这些人搬走,宋贵明觉着人家可怜,出门人不容易,反正这块地村里现在也不用,让这些人住着吧。江富灵知道这些人住着迟早会给村里添麻烦,但宋贵明是留这些人住的意见,他便说请示一下镇里领导,看怎么办。后来他就知道了镇里的态度了,自然不再有动作,时间一长,窝棚发展成一大片了。

江富灵和李瑞沿着被外来人口硬踩出来的路,走进窝棚区,在离路最近的一个窝棚前停下。李瑞听张挺汇报过王家村外来工占地住窝棚的事,但还是第一次来实地察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是不相信这种窝棚是住人的,他甚至现在还怀疑这里住的就是在镇上那些工厂里做工的人,他看着几件晒在外面的旧衣服问江富灵:“这里面也能住人吗?”。

说实在的这种窝棚与旦荔镇一些农村用来养猪的猪舍相比,还差着一个档次。其整体高度在两米左右,前面两根木头顶部交叉与地面构成三角形,后面一根木头架在前面两根木头的叉口上,形成三足着地的框架。然后在这个框架上盖上各种各样挡风遮雨的东西,那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有做广告用过的油彩布,有从废弃建筑垃圾堆里捡来的旧门板、旧装饰板,从镇区小街小弄里捡来的破旧油毛毡,有就近割来晒干的茅草,甚至有渔村里废弃的旧渔网。至于里面地上垫着什么就看不出了,多数只看到铺个床,门口磊个简易土灶,灶上堆了锅盆瓢罐等。

江富灵一脸苦相回答镇长的提问:“这里面住的都是外地人,主要劳力平时到镇里找活干,租不起房子,到这里搭了几间这样的棚屋住,怪可怜的,这事我向镇里汇报过。”

李瑞皱着眉头挨个看着这些窝棚,说:“外地人也是人,台风来了,这样的地方怎么住,一个海浪上来,搞不好全淹了,要出人命的。”

江富灵说:“是的,我已经打算过叫他们转移到里村去。”

李瑞对村里的情况还算熟悉,知道除了村办公楼,只有一个祠堂是公用的,还可以安排,他这么多人都去祠堂恐怕也难安顿,便说:“村里就一个祠堂和办公楼,安排得过来吗?”

江富灵小心地说:“祠堂里安排一部分,办公楼主要安排本村几户地势低的群众,实在安排不下,就安排到我和其他几个村干部家里。”说完,到一个窝棚前拍打挡门板。一位四十来岁的外地女子,小心推开门扳出来,她叫汪彩妹,是SC人,出来时怀里还抱个孩子,带着一脸戒备的神情问:“什么事?”

江富灵和善地说:“我是王家村的支部书记,这位是镇里的李镇长,台风要来了,这里不能住了,你们要带着家人转移到里村去”。

汪彩妹从小在大山丛林中长大,从未听说过台风,她怀疑镇村领导可能有诈,想骗走他们把地拿回去,便问道:“台风?台风是啥东西,他来了我们就不能住?”

江富灵知道这一会对她们不能生气,只能和颜悦色地劝,便耐心地说:“台风不是东西,台风是很大的风”。

汪彩妹依然不理解台风的危险性,她想想说话的人自称是村里的书记,这么和悦,又有镇长在,自己也不好大横,但嘴上还是不松口,说:“大风怕啥,你当我没见过大风啊?我们那里啥大风没见过?我们不走,没关系的,哎,谢谢你,书记呵,这么关心我们”。

李瑞见江富灵说不动汪彩妹,他只好也出面劝说:“大姐,你可能没见过台风,这风不是一般的风”。

汪彩妹坚信他们是来借机赶走自己收走土地的,男人不在家,自己得强硬,什么镇长不镇长,不卖你面子又怎样,便不耐烦地说:“你这位同志,哪里来的?什么台风,不就是大一点的风吗?我们这一家子的活人还怕被这大风给吹走了吗?”

江富灵心里有了点怨气,但嘴上还是和缓的口气说:“台风来了不光是风,还有雨。”

汪彩妹是一根筋绷到头,把孩子从左手抱换到右手抱,头也不抬说:“风里有几点雨怕啥,我们那里的风里还有沙呢!甭说了,反正我们不走,我们是见过大风雨的。”

江富灵还是不肯放弃,继读说服:“不光风中有雨,还有潮”。

汪彩妹对这书记老头越来越反感,她也没听说过来自海上的潮,只知道女人来例假有叫来潮的,这老头是不是夹带着坏话骂我,她于是坏笑着说:“潮?什么是潮啊?你有潮吗?你懂潮吗?”

江富灵觉得和这个女人实在无法再解释了,狠下心说:“看来对你也说不清,反正从现在起你们赶快作些准备,下午五点以前都得搬走,先搬到我家里住两天吧”。

汪彩妹这下真有点不懂了,要说想借机把地拿回去,应该把我们赶走了事,怎么说搬到他家里去住两天,就不怕我们赖着不走吗,于是问:“什么?还去你家住啊?你管吃的吗?”

江富灵一愣,这可是预先没想到的,想一下,不就是几个人的吃饭吗,这算什么,一咬牙,说道:“管”。

汪彩妹这会没话说了,却咽在那里想,他有这么好心肠?搬到他家里住,这老头会不会想占我便宜啊。正想说话时,见江富灵和李瑞已经去了另一家窝棚了。

金沙岛上刚刚脱险的江洋对着被宋晶兰咬碎的蟹钳赔不是,让宋晶兰觉着莫名其妙。而宋晶兰的一句玩笑话,却又让江洋沉入对这只青蟹的来历的深思中。这情景让宋晶兰发悚,江洋哥哥有脑病吗?是不是刚才的惊吓让他中了邪了。宋晶兰伸手摸着江洋的额头,说:“没发热啊,江洋哥,我怎么觉着你有点不对劲啊。”

江洋把晶兰的手从额头上拿下来握在手中,看着宋晶兰说:“兰兰,天书洞真是神奇无比,你我今天算是躲过了一劫了,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能及时逃脱吗。”宋晶兰听了这句话才回过头想起刚才逃出来时的惊险过程,如果再晚一步醒来,后果不堪设想;如果出洞口时潮水没把里面灌满回流,而朝里面吸,那后果还是难以预料。宋晶兰眨着眼晴问:“对了,你怎么刚好在哪个时候醒来?”

江洋捧着晶兰的手说:“这就是天书洞的神奇,我们当时睡得很沉,我还在做着梦,却被这只青蟹给钳醒了。”晶兰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只青蟹救了我们,难怪你刚才对这蟹钳这么虔诚。”江洋感概地说:“这只青蟹是随涨潮的潮头而来,也不知爬了多少路,费了好大劲才爬上那张天书床,钳我的时候被我用力甩向岩壁,也不知死活。”宋晶兰感叹道:“这只青蟹前世一定与我们有缘。也许是你的前世****。”江洋知道宋晶兰在开玩笑,笑笑说:“好啦,别浪费脑细胞了,想想现在怎么办吧。对啊,我还在妈那里夸下海口,一定带一桌海鲜回家的,可不能食言啊。”

宋晶兰知道江洋对他在长辈面前许下的诺言特别看重,见他又犯认真劲,干脆再刺激他说:“我们不但没采到贝,连鱼篓都丢了,回去怎么交待呢,要不,你回到洞里再去找回来吧!”

江洋听了晶兰的话,愣怔地盯着潮水下的洞口,洞口在海水下时隐时现。江洋在判断着从这里到天书洞内那块岩石处的距离,大约有近百米,要潜水进去拿回这两件物品一定没有胜算。但是,在最爱的女人面前却不能失去勇气。是于郑重其事地对宋晶兰说:“你坐着别动,我再进去,把那些东西取出来。”

宋晶兰吓了一大跳,一把死死抱住江洋:“你真的要去找?你傻死了。快走吧。回去就说不小心掉海里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在江洋看来,今天不把海鲜带回家,将是他一生的耻辱。这一点晶兰其实理解也赞同,今天一定不能空手回去,但是,决不能让江洋现在进洞里去,这太危险了。

江洋硬着头皮还想坚持,说:“没问题的,我相信我能取回来。”

宋晶兰急了,站起来,一扭身,说:“你要再跳下去找,我就不理你了。”

江洋赶忙回头来拉宋晶兰,说:“别,别,行,先不找先不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