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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


第二章

在王家村外村的主要村道边,有一幢建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的朝南二层楼房,占地三间,楼梯在正中一间的北面,前半部分形成自然的小中堂,放了几条椅子,有点象现在城里人的客厅,东边一间是灶间(厨房兼餐厅),西边一间是库房,堆放一些渔具杂物。楼上东首间是宋晶兰的卧室,西首间是王梅香和宋贵明的卧室。中间一间算是客房或者书房。屋前是一个敞开式的独用小院,院里东西两边各载两株柑桔树,此时,正挂满碧绿的嫩桔,齐膝高的女儿墙,构成院子与外界的隔离带,大门朝路,是院子女儿墙上留出的一个大口子,安装了两扇矮木门,整体上显得优雅大方。王梅香正在院子南边用水泥板搭起来的洗衣台上洗衣服,李春杏穿着一件白底黄花短袖衬衫,手里拎着一篮花生,从村道上走过来,还没推开矮木门就叫道:“梅香,梅香!”

这两位妇女是村里最要好的一对,就象她们的儿女一样,如果放在今天的大城市里,可能会被人们误认为女同,如果真是一对女同,性格刚烈的王梅香扮演的可能就是男角色。两人平时有事没事总爱在一起,有什么好事从不隐瞒对方,非分享不可,同样,有什么苦活累活需要帮忙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让对方来帮忙。在她们的心目中,江洋和宋晶兰早已是她们共同的孩子,虽然孩子们尚未成亲,但两位妇女的亲家母情节已是历史悠久。这不,李春杏刚从地里挖来花生,就拎了一半与王梅香分享来了。王梅香一听是李春杏的声音,赶紧歇下手中活,说:“春杏,你来啦,快来,坐,坐。”转身去中堂里拿出一把竹椅子,放在走廊上。李春杏看着她热情忙碌的样子,倍感亲切,说:“梅香,你在洗衣裳那,要帮忙吗。”这是客气话,她知道梅香绝对不需要她帮忙洗衣服,所以,边问边放下竹篮,就在椅上坐了。

这两人其实在年龄上是有差异的,王梅香要比李春杏小一岁,实际相差时间是十三天,王梅香生在正月初一,李春杏生在上年的十二月十八。渔村里算年龄全照农历年算的,论岁数,李春杏比王梅香大一岁。其实王梅香是很乐意叫李春杏姐的,是李春杏不同意,说我们俩其实就是同岁的,没有大小之分,你一叫姐就分出大小了,人家一问谁大,大多少,你说十三天,人家马上会接上一句说“十三癫”,多不好。于是,两人就说好,互叫名字,这样显得更亲热。王梅香见李春杏手拎一蓝花生,赶紧说“不用你帮,你这是做啥,拿这么一篮花生来。”

李春杏笑笑说:“刚从自家地里掏来的,给你们送些来。”因为这是习惯,两家中谁家里有些什么好的,都很自然的拿出一部分给对方共享,所以王梅香问得不在意,李春杏答得也不在意。

王梅香转身又去洗衣服,心里捉摸春杏是不是来看媳妇找儿子来了,便一边洗一边对李春杏说话:“阿兰一早就和洋洋去县城了,这会儿还没回来,也不知在干什么了。”

李春杏本来心里急得不行,听了张副镇长的话,觉得江洋和晶兰一定没事,没必要让梅香也着急,所以一直没提。现在梅香说了,又觉得不好再瞒着她,便站起来,走到王梅香的身边说:“我也正愁呢,两人去金沙岛了。”她有意把语气放缓,显得平心静气平安无事。

王梅香却是个急性子,反映灵敏决断迅速,一听去了金沙岛,马上想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还好,这个年代是没有手机的年代,安装私人家庭电话都是有门槛的,如果象现在每人手里一个手机,王梅香会立刻拨打晶兰或江洋的手机,结果可想而知,她会急个半死。而此刻的王梅香只能问一句:“怎么?去金沙岛了,不是去县城了吗?”

李春杏知道王梅香的性格,怕她真急,还是把话往平淡里说:“县城回来后,洋洋来家里要了‘三匹头’的钥匙,带了点馒头,要去金沙岛采贝,我就让他去了,凭洋洋的身手,现在应该是满载而归了,说不定己经到家了。”

王梅香完全懂李春杏对她说这些话的想法,说不定已经到家就是肯定没到家,这个时候一只“三匹头”在海上要多危险有多危险,根本没有安全性可言,再说捕鱼人那句忌言:女人上船船要翻。天哪,她不敢再往下想,心急火燎地说:“那怎么办?快叫贵明他们去接回来啊!”

李春杏知道不给王梅香一个踏实的万无一失的解决办法,她是无法安心的,于是,她只好说:“不用了,刚才张副镇长已经叫渔警船到金沙岛去接他们了,你就放心吧,不会把你的宝贝女儿丢掉的,你舍得女儿,我还舍不得儿媳妇呢。”

听了这么一说王梅香总算安下心来,两手拧着衣服,笑着说:“我好不容易养出个大姑娘,被你家洋洋给拐走了,你拿什么赔我啊?”

这话自然是在说笑,但也表达了王梅香对独生女儿的珍爱之情。李春杏当然知道她的深意,但不能顺着她的意说下去,只能把她的牵挂冲淡些,于是也开玩笑说:“看你说的,现在这年代,还说不准是谁拐了谁呢,到时候你那宝贝女儿一句话,洋洋这种老实人还不是被她拎着转。”

让两位亲家母无论如何想不到的是,此时此刻她们的一对儿女正在金沙岛天书洞的海水里经历着一场生死劫难。

在灌满海水的天书洞中,江洋一手拉着宋晶兰,一手抓住洞壁的一块岩石,拼尽全力顶住急流的冲击。宋晶兰忍不住又喝了一口海水,一串水泡从她的口中冒出来。好在经过这一轮灌水后的天书洞,水位已经处于极限,进去后的海水遇到阻力后产生回流。江洋的一只脚踏着洞边一块突出的岩石,借着回流冲力,拉着宋晶兰用力窜出了洞外。

凭经验他们知道马上会有海潮扑上来,如果朝岸边游搞不好会撞上岩石。两人也算是海边人精,出了岩洞后象两条沙鱼似地直窜大海,在水下潜游十几米后才钻出水面。宋晶兰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见江洋也已钻出水面便向岸边回游,江洋在后面紧随着。两人艰难地游到岸边,宋晶兰伸手抓住一块礁石,想攀上岩顶去,却没有成功,无奈地滑落下来。

江洋恰好赶到晶兰身后,便鼓励说:“别歇劲,再来,我帮你。”

宋晶兰回头感激地看了一眼江洋,再次伸手抓紧礁石,江洋在后边用力推宋晶兰的屁股,借着涨潮的推力,江洋猛力上窜,宋晶兰顺势借力爬上岩石顶端,她扒在岩石上直喘气,回身伸手来拉江洋,边自言自语道:“妈呀,差点没命了。”

江洋在用力向上一窜之后由于没有落脚之处,只好重回水中,双脚在岩石上一蹬,再次钻入海中。宋晶兰回过头来见没了江洋,大吃一惊,大叫一声:“江洋!”好在话音未落,江洋已在海水里冒出头来,朝着她招了招手,喊道:“你坐稳了,别管我。”宋晶兰还是不放心,着急地喊道:“快上来。”江洋艰难地游向宋晶兰,宋晶兰伸手去拉,江洋摇摇头,抓住一块岩石的边缘,用力一踹,爬上了岩石顶。

江洋扶起宋晶兰,两人坐在岩石上,江洋说:“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贪睡,也不至于这样。”

宋晶兰抬头温柔地看着江洋,说:“别那么认真了。”忽然看到江洋的手臂上还钳着一只蟹钳,惊奇之后笑着问:“江洋,你手臂上怎么长出蟹钳来了。”江洋这才想起青蟹救命这一经过,回头看左手臂上还留着那只救命青蟹的大钳。说也奇怪,这个蟹钳还真有点让江洋肃然起敬,在江洋看来,如果没有这只青蟹的舍钳相救,他和晶兰很可能今天就命丧天书洞了,天书洞岂不成了现代的梁祝坟墓。这样想着,目光就凝聚在这只蟹钳上不动了。

宋晶兰以为自已一句玩笑话让江洋当了真,想不明白手臂怎么长了蟹钳。赶紧说:“别傻想了,这蟹钳是蟹钳上去的啦。来,我帮你把它拿下来吧,怎么被蟹钳了都没见你叫痛。”说着,伸手帮江洋取蟹钳。青蟹这种动物有一种奇特之处,它长了两个大钳子,这大钳子即是它捞取食物的手,又是它抵御外敌的兵器,但是在关键时刻,它却能弃之不顾。比如钳住人的手,如果你不再想抓它,没有下步动作,它放开你就跑了,但如果决意要对付它,它就越钳越紧,实在斗不过你受到严重威胁时,它丢下钳子,当你还在想着怎么取下钳子,怎么疗伤的时候它逃命去了。别担心它会从此残疾,过不了多久,经过几次退壳,它又会长出一个小钳,再由小钳变成大钳。蓬莱曾经有人在捕蟹时被这种青蟹活活钳死,就是不知道它有这种特性,那人在海涂上逮了一只一斤多重的青蟹,操作不当,被青蟹的一只钳子钳住了手。那个痛啊,撕心裂肺的,但他又舍不得那只青蟹,青蟹支着两眼看他还有什么动作。那人既不想舍弃青蟹,又忍不住被钳着的痛,一狠心,提起被钳着的手往嘴里塞,打算用牙齿咬碎青蟹的钳子,估计他平时在餐桌上都是这样对付青蟹的钳子的。那只青蟹看到他直接把自已提起来,没有放它走的意思,便钳住手不放,见他往嘴里送,估计没感觉到太大的危险,必竟平时人们往嘴里送的蟹都是烧熟的,而它又没被烧熟过,就没舍弃钳子,而是用另一只大钳迅速****那人下巴下面的脖子,死命地钳住了他的喉管。等那人反映过来要去用手扒开钳子时,这蟹钳便无论如何扒不开了,很快那人便在挣扎中死了,等别人发现他时,那只青蟹己经支着两眼横行着钻回了洞里。

宋晶兰从小长在海边,知道江洋手臂上的这只蟹钳是青蟹在紧急状态下主动作出弃钳逃生决定留下的,这种蟹钳与青蟹被打死或硬扯下来留下的钳子不一样。前一种钳子的钳劲持久不退,后一种钳劲却会很快消失。要取下江洋手臂上的蟹钳最好的办法是破坏这只蟹钳,宋晶兰没有多想,拿过江洋的手臂往嘴里送,一口咬碎了蟹钳。江洋想阻止己经来不及了,只好从晶兰手里把取下的蟹钳拿过来,恭恭敬敬地放在石头上,双手放在胸前,默默地向这只蟹钳表达敬意。宋晶兰觉得莫名其妙,一只钳了你手臂的青蟹钳,你还如此待它,什么意思。她知道江洋不是那种随便装模作样开玩笑的人,这样做一定有他的意思,便问:“这只青蟹前生认识你,还是你认识它前生。”宋晶兰这话本来带有点开玩笑性质的,不想江洋听后反而更加一脸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