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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五章 六


  六

  老鸦岛上空的蓝天上飘荡着白云,海浪喷吐着白沫相互追逐,海空中每飘过一块云,就在小岛上留下一片移动的阴影,孤岛在一片汪洋大海中显得苍白、孤立、无助。宋晶兰站在海岛最高的山顶上眺望四周,只见海天苍茫,云飞涛走,却始终不见一丝船影。回眸空荡荡的海岛山谷,依然绿树掩映,不时传出几声孤寂的鸦鸣,几只山羊穿梭于林间,啃噬着合胃的食物。

  自从那天从岩洞里出来后,宋晶兰想了很多。她觉得自己已经换了一个人,从这一刻开始,她似乎彻底改变了对财富的看法。从山洞内的情形中她悟出一个人生道理,其实财富对于每个人而言,其作用无非在“生存”两字。洞内财富的主人为了获得这些财富肯定耗尽了毕生心血,然而获取以后又如何。他可能根本没享用过一分一毫,在藏匿这些财富之前就己一命呜乎了。而那四位一定是为了争夺这些财富开展了殊死搏斗,最后都一个个命赴黄泉。联想到自己的遭遇,也是轮船主利令智昏见死不救所致,如果驾驶者稍有良知,及时救助落水者,她便不会在这个小岛受此煎熬了。她和江洋就不会天各一方至今音迅不通了,由此,她忽然产生出对那艘轮船和轮船上所有人的仇恨来,这种利欲熏心的人简直就是人渣,如果我回到家,一定要讨回公道。转而又想到江洋,她几乎忍不住要落泪,江洋你如今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找我,不来救我。

  看着眼前这片救命的番薯地,那里虽然看去藤丰叶茂,但每一株都被挖去了块茎,留下的已经不多了,有几次宋晶兰挖掉五棵番薯还不够吃一餐。满脸菜色的宋晶兰天天无奈地迈步于山岗和海边,希望看到过往船只,却每次失望而归。

  今天似乎运气不佳,遍寻小岛周围,居然空手而归,也许是潮位太高,能找着小海鲜的地方还淹没在水中。总之,当宋晶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山洞时,山羊们也正三三两两往回赶。宋晶兰自愧不如山羊,山羊们一只只吃得肚圆腿壮的,轻摇慢摆一付无忧无虑的姿态。相反,宋晶兰此刻却饥肠辘辘,中午吃下的几棵小番薯,早已无影无踪。宋晶心里升起一种怪异的念头,实在受不了,我为什么不可屠羊而食呢,只是这念头一出现立刻被她否决了,宁可食草也不可杀羊。她只好和衣倒在床上,早早睡觉。

  这一天,无名岛上的江洋依然半死不活地昏睡着,脸白如纸,形容憔悴,在半暗半明的陋室床上,江洋的外形几乎就是个死人。然而,在如此垂死状态的驱体内,一颗对心爱姑娘追思的心,却依然在燃烧着熊熊烈火。梦境中的江洋仿佛迈步在一条通往世外桃园的乡间小路上,他自感茫然若失,要去传说中的仙国寻找他失去的爱人。

  似乎真应了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句俗语,路前一处道口旁,一块写着“仙境”两字的石碑矗立眼前,迎面居然是一条通向高处的长长台阶,两边佳木葱郁,异花奇果争吐芳香,紫薇苍苍横亘半道。江洋打起精神拾级而上,闻着花果清馨,踏过彩薇紫气,转过几道山弯。一片风光奇异的场景豁然展示在眼前,阳光明媚,一马平川的原野上,各色鲜花争奇斗艳,不远处一群穿着古装服饰的年轻姑娘正围着一个服饰奇特的美女在偏偏起舞。江洋觉得自己的脚步是如此轻柔,仿佛就是飘然而去。他听到的是中国古典乐器演奏的《梁祝》中两情缠绵的那一段,没想到那群姑娘们竟然跳着舞向他迎了过来,而被围在中间穿着奇异服饰的美女正是宋晶兰。

  宋晶兰笑脸盈盈地迎上来,却丝毫没有久别重逢的意外,而是平淡地说:“江洋哥哥,你我原是三百年前的梁山伯和祝英台,轮回转世,再到人间走一遭,注定要演一场今世梁祝了,你呀,可别太认真哟。”

  江洋却是急切难耐地奔上前去,紧紧拉住宋晶兰的手说:“兰兰,不是的,我们不是梁祝,我们是我们,你跟我回去。”说着就要上前拥抱晶兰,宋晶兰轻轻地推开他,依然带着淡雅宁静的笑容说:“我不去,我爸妈都在这里,人间太烦、太难、太险,我斗不过凶顽,战不胜欲魔,爹妈说我再去会累死的。”

  江洋紧紧地拉着宋晶兰的手,仿佛抓着了宋晶兰生命的扭带,哭求道:“兰兰,人世间有最多的烦愁,我为你解开,有最多的难处我帮你排除,有最多的险恶,我们一起度过,跟我回去吧!兰兰。”

  忽然,从宋晶兰身后走出宋贵明和王梅香,都是一脸木然的表情。也没见宋贵明张嘴却传来他的声音:“你无情无义,撞船也不叫我一声,只顾自己逃命,兰兰,别理他。”

  江洋如遭当头棒击,连忙解悉:“不不,不是的,我是为了让轮船救你们才跳上去的。”

  宋贵明带着怨愤的目光紧盯着江洋的脸,问道::“那你怎么不叫他们救人,眼看着轮船逃逸而去?”

  江洋情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无法瞒过死人的灵魂,只得实话实说:“当时我担心只要一露面,他们就会杀我灭口,不但救不了你们,讨不回公道,连我自己也会白白送死,再说,我爸的偎船就在附近,只要他们过来救,你们就不会死的啊。”

  一直表情木然的王梅香,突然发了声:“说到底,你还是怕死,全不顾兰兰在海里争扎,枉屈了兰兰对你的一汪深情,还说什么要找你们的爱情长生不老药,你口是心非。”

  江洋听了这话,深感自己委屈,说:“不对啊,兰兰穿了救生衣,我爸的船就在近处,他们来救,兰兰应该不会有事的啊。”但是,宋贵明和王梅香再不理他,他们一起拉起宋晶兰就要走。江洋紧紧抓住宋晶兰的手大叫:“兰兰,别离开我,兰兰,别离开我!”边叫边哭。但眼看宋晶兰就要被宋贵明夫妇拉走,仿佛连晶兰自已也已铁了心要随父母而去,江洋绝望了,大叫一声:“兰兰,我把心掏给你看。”

  这一喊,把自己从睡梦中惊醒,睁眼一看却见一位白脸秀目的美女座在自己床边,她一只手还被自己的两只手紧拽着。他的第一感觉是晶兰来了,但很快认出不是晶兰,闪电似地缩回了手。带泪的眼睛抱歉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美女,说:“对不起,你是谁。”

  这位自然是马兰,她似乎受了感动,眼圈里转动着泪光,却若无其事地笑道:“说你是个情种,一点不错。你刚才不是在叫我吗?我是兰兰啊,不过我叫马兰。”

  江洋意识到这就是马大成的女儿,于是礼貌地道歉说:“马兰小姐,刚才真不好意思,我在做梦,梦见我的兰兰要离我而去。”马兰愕然地看着江洋,不解地问:“真的吗?”江洋回想着刚才梦中的情景,茫然说道:“她的爸爸妈妈把她带走了,他们都恨我。兰兰不应该恨我的,可她为什么也要随她爸妈去呢?”马兰直言开导说:“那不过是梦,我听我爹说,他们一家三口都已经遭遇不幸,你要叫你的兰兰回来自然是不可能的。”江洋忽又流下了眼泪,自言自语地说:“兰兰怎么会死呢?她不会死的,我真的难以相信兰兰死了。”马兰却坚持说:“死了就是死了,事实不是由你的愿望决定的,最好的愿望也有破灭的时候,最美的梦也有醒的时刻,一个人归根结底要活在现实中。”江洋明知马兰的话是对的,依然希望找出反驳的话,却张了张嘴,只说了一句:“晶兰不会死的。”马兰不再劝说,站起身来,走出门外。

  马大成一直不相信刘仁民说的王岳林被人谋害之类的话,或者说,他根本不想把这个谜底揭穿。无奈,刘仁民一再提起此事,他只好抽了时间由刘仁民等人陪着亲自到后山悬崖下去看个究竟。刘仁民在前面带路,山路崎岖难行,两名海匪一边一位照顾着马大成前行,另有两名海匪紧随断后。六人来到悬涯下的一处山洞口,刘仁民说:“我怕尸体被海水冲走,拖进山洞里面,放在一块高地上。”

  马大成说:“这么长时间没烂掉吗?里面太暗,李根、孙龙你们去把死人抬出来,三宝、阿夫你们去挖个坑,把他埋了”。刘仁民接话说:“这山洞里阴冷,应该不会烂的。”说话间,李根、孙龙两人已朝岩洞里走进去,三宝、阿夫便去找地方挖坑。谁知李根和孙龙才走进山洞没几步,都已两腿发抖,你推我让不肯进前,孙龙大叫:“刘头,在哪啊?好像没有。”

  刘仁民在外面大喊:“往里去,在上面。”突然,从山洞里面飞出一只山鹰,吓得两人大叫一声:“有鬼啊,赶紧往回跑。”

  刘仁民见李根、孙龙大叫着跑出来。怒吼道:“饭桶,怕死鬼。青天白日的,那来的鬼。”边吼叫,边拔出手枪,朝岩洞内“叭叭”开了两枪,说:“进去,有鬼也打跑了。”

  李根、孙龙哆嗦着腿再次进去,不一会,两人抬着僵硬的尸体出来,脸吓得煞白,把尸体岩石上一放躲在一边,看都不敢再看。

  一股难闻的臭味顿时散发出来,尸体已经开始腐烂,王岳林的脸已面目全非,两只眼晴已被山鹰啄走,只留出两只空洞,鼻脸都已溃烂变样。马大成一阵恶心,看着尸体说:“这是王岳林吗,脸面都已看不清了。”

  刘仁民肯定地说:“一定是的,这身衣服可以证明,我把他拖进洞里的时候,脸还是上好的。王爷,你看他的脖子,有一道勒痕,显然是有人先把他勒死,再扔下来的。”

  马大成捏着鼻子不情愿地看了一眼王岳林的脖子,紫胀的皮肤上确有一道明显的血印,便点点头,说:“会不会是罗山干的?”刘仁民立即否定道:“不可能,罗山回来前,王岳林就失踪了。”马大成还是坚持说:“他不会在出去前干了他?”刘仁民被问住了,只好说:“罗山走后,我确实也没见过王岳林。”

  马大成还是受不了尸体的腐臭,若有所思地说:“把他埋了吧?”

  孙龙、李根便强忍恶臭,抬起尸体朝三宝他们挖坑的地方走。刘仁民走在前面,马大成跟在后面,因为是上风,可不闻臭味,眼晴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被抬走的尸体,正好瞥见王岳林一只吊着的手紧拽着。

  马大成一惊,是什么让他这么放不开手,会不会有什么秘密,马大成紧赶几步抢上去,托起王岳林的手,扒开一看,竟却是一颗钮扣。马大成不露声色地取过钮扣,放进自己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