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三全回完了话,便由加寿儿领出去。r
半路,青竹要与古三全说话,加寿儿忙避让到一边,隐约听到他们兄妹在说买临街张大户房子的事,待到兄妹两人说完后,凑上前道：“哥哥姐姐若是不嫌弃,不若也替我买上一间,日后也好养老。”r
青竹啐道：“有夫人给你养老呢,你怕什么。”r
加寿儿忙道：“虽有夫人照拂,但夫人也没禁着咱们自己添置房舍,只要不乱了府里的规矩,不碍着夫人的事就好。”r
古三全瞧见加寿儿看青竹的模样,猜到他的心思,心思转了转,心道先前添福儿在,不显着加寿儿,如今添福儿没了,加寿儿最是娄丽娘,西门轩手上最得用的人,配青竹也是能够的。于是道：“怪行子货,最喜掺和事的。你手上能有多少银子？”r
加寿儿忙道：“兄弟手上也有近百两银子,都是爹,夫人赏下来的。兄弟孤家寡人,又没有个用钱的地,因此都留着呢。”r
古三全笑道：“既是这样,给你买上一间也可。只是偷偷摸摸的事,咱们是不干的,你可问过夫人没有？”说着,瞄了眼青竹。r
加寿儿见古三全是不嫌弃他的,心中大喜,忙道：“兄弟等着爹能出屋子了,就跟夫人说。”r
青竹瞧着这两人眉来眼去,心里猜到他们说的是自己,心里微微动怒,少顷,又想长兄如父,如今便叫古三全将她的终身定下来也没什么。况且只要她还在府中办事,娄丽娘就不会拦着她；至于西门轩,先前西门轩就用不着她,如今病成那样,更没有心思留她的。如此一想,原本与加寿儿见面,兄弟姐姐的唤着,也不避讳；如今再见他,就觉脸上烧烧的。r
“既是这样,那就等着你与夫人说过吧,左右不急。”古三全道,心想自己若是早早答应了,未免叫加寿儿看轻了青竹。r
加寿儿喜道：“这自是应该的。”r
古三全叫青竹回去,依旧由加寿儿从后门送出。r
那边厢,前面罗永娘子对着常二家的一阵嚎哭：“真是人在家中坐,货从天上降。好心帮人一场,没想到两面不讨好。”r
常二家的劝了两句,瞧着她女儿进去许久,也不见娄丽娘出来,又记起先前雨滴儿说罗永娘子没眼力劲的事,心道这是娄丽娘不待见罗永娘子了。r
不久,仪门内娄丽娘给西门大嫂买的丫头翠儿过来了,翠儿道：“大娘问是怎地了？这般喧哗。”r
常二家的刚要开口,罗永娘子便道：“大娘这回可要帮我一把,不然,一家老小怕是都要喝西北风了。”r
翠儿蹙眉,望了眼常二家的,见常二家的向她微微摇头,于是安慰道：“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婶子这是哭什么劲。”r
罗永娘子擦了把眼泪道：“先前那丝绢要是二嫂子买了就好了,也少了这么多的是非。都是我那口子,心太善了,一个过路人,他也要帮扶一把,这可不惹祸了？”r
常二家的道：“话也不能这样说,夫人用不着的东西买了做什么？况且听你说,都是些破烂不能用的……”r
“那是叫黑心的偷换了的。”罗永娘子跳脚道。r
常二家的笑笑,也不再劝她。r
不一时,莫兰出来,见着罗永娘子,便道：“四婶子好。”r
罗永娘子忙问：“二嫂可闲着了？”r
“哪里能闲着,忙着亲自给爹煎药呢。大夫说了,这药须要诚信的煎熬。”莫兰道。r
罗永娘子又问：“那可能叫我见见西门爹？”r
莫兰又道：“婶子说笑了,爹如今卧病,不说男女有别,就说见着了,爹也没有功夫与婶子说话。”r
罗永娘子顿脚道：“这是天不叫我们活命喽,二嫂子见也不见,也忒寒了人心。”r
莫兰当即冷下脸,冷笑道：“婶子这说的什么话？如今我家夫人里里外外操持着,婶子不心疼她就罢了,怎还火上浇油,给夫人添是非？不说旁的,只说先前四叔拿了那破烂丝绢要来讹诈夫人,夫人识破了,但看在爹与罗四叔多年的情意上,就没声张。怎地聪明的没上当的在婶子口中反成了冷心冷肺的？若是这般,我也拿了破洞烂铁,只当是金枝玉叶,来叫婶子帮扶一把,买了吧,婶子若是不买,也是个无情无义的。”r
罗永娘子叫莫兰噎住,有些心虚地扬声哭号起来：“千错万错,自有他亲自负荆请罪的时候,嫂子怎能见死不救？”r
莫兰道：“怎地才算救死扶伤？罗四叔讹了人家的银子,莫不是还要我家拿了银子来赔,来替罗四叔了了此事？”说着,又叫围观过来的左邻右舍评理。r
众人皆道罗永娘子无理取闹。r
闹了一通,罗永娘子只得去了。r
第二日,听人说此事终究还是不了了之了,只是罗永在清河的名声算是臭到底了,只得与他浑家成日里坐在屋子里。r
却说西门家多了个贵姐儿,娄丽娘叫人给娄家赵家等相好人家捎了话,就将收留贵姐儿的那一日当做贵姐儿生日。r
西门大嫂闻讯,也过来瞧了瞧,许是也知那剜去的眼睛太过吓人,于是将毁去的脸遮住,露出莹白如玉的半张脸来。r
瞧见贵姐儿了,就道：“也该如此,便是日后婶婶独居,也有个念想,免得成日无所事事,胡思乱想。”r
娄丽娘心想西门大嫂莫非是当真以为西门轩好不了了？r
再过两日,赵尤娘子与娄大妗子,娄三妗子也过来看贵姐儿。r
娄丽娘与众人说过话后,又去问西门轩意见,西门轩道：“不过是个丫头,就捡着一个月后,请了妗子她们来,你们一道吃了饭,也算是给她过满月了。”r
娄丽娘也不喜大操大办,于是就也应了。r
贵姐儿满月之前,京里说太尉去了。r
娄丽娘听着一群陌生名字也人也接二连三死了,忙家人去娄家、赵家问问。r
不久,娄大舅、娄三舅回来了,虽丢了千户的名头,但到底安然无恙。赵尤那边却是前景堪忧,据说名字被人记上了,不久就有人要捉拿他。如今赵尤在京中忙着上下打点,就未回来。r
娄大舅来探望西门轩,对娄丽娘道：“总算是老天保佑,上头的人并未往下追究,陛下也怕闹的人心惶惶,有意将此事大事化了,小事化了。只是上头的杨内监,还有旁人,却是得不了好的。”r
娄丽娘虽对这些大事大非不大感兴趣,但也看出如今东京里的才子皇帝跟原先的不是一个人了,不然动的都是文官,武官却是不怎么动的。r
待到娄大舅走后,娄丽娘对西门轩道：“我瞧着陛下这是要看重武官了。”r
西门轩点头道：“大舅是当真有本事的,日后必会飞黄腾达。”r
娄丽娘不置可否地笑笑。r
西门轩日日无人说话,只有娄丽娘进来的一会子,才有娄丽娘跟他说两句。因听说娄丽娘如今每日忙着给他煎药,忙着应付里里外外的事,心里的怨气也没了。只成日在屋子里等着她来,又琢磨着莫不是娄丽娘因嫉妒,拘了旁人不叫他们来？r
一日,西门轩觉得身子好了些,就颤颤巍巍地坐起身来,慢慢扶着桌椅走出屋子。r
到了外面,不见旁人,只见白菜儿一人坐在明间脚踏上绣花。r
白菜儿见他出来,忙伸手要扶,西门轩让她扶着,问：“旁人呢？”r
白菜儿摇摇头,西门轩道：“罢了,你扶了我出去。”r
白菜儿忙扶着他往外走。r
西门轩走了几步,就听见莫兰的声音。r
“胡大娘先将姐儿的小被子抽空做了,旁的不急就先放一旁；雪珠儿去跟白姨妈说,叫她不要做了羊肉那等发物；还有要送祝娘子家的生日礼,且先放在前厅,等我点过了再送去……”r
西门轩听莫兰叽叽咕咕说一串字话,竟是对好几个人说,心道莫兰竟忙称这样。r
又向外走,走了几步,吹了风,白菜儿小声道：“爹要不要回去？”r
西门轩摆摆手,又向前走,却见白二一溜烟地向前跑。r
西门轩喝住他,因喝了风,咳嗽个不停,问：“你去哪？”r
白二道：“娄七舅来取货,当铺里又有人要买旁人死当的东西,青竹姐姐在后厅算账,香梅姐姐忙不过来,叫我帮把手呢。不光我,雨珠儿也在呢。”r
西门轩心道不能耽误铺子里的事,于是便放他去了。心道他这一病倒,就这样乱糟糟的,远不及他在时那般有条不紊的。r
“走,去找你夫人去。”西门轩道。r
白菜儿扶着他,西门轩颤着腿,走了几步就走不动了,又觉头晕眼花,远远的瞧见娄丽娘端着药过来,有心与她说一句话,话未出口,人就倒下了。r
娄丽娘叫人将他扶了回去。r
晚间,西门轩醒了,对娄丽娘道：“今日我瞧着府上怎这般忙乱。”r
娄丽娘道：“也谈不上忙乱,都是一时事多,过两日就好。你且安心养病吧。”r
西门轩听娄丽娘安慰,心中一暖,又道：“虽是忙了些,但也该支个人过来跟我说话。”r
娄丽娘道：“既是这样,不若官人搬到尤四房中如何？”r
西门轩微微犹豫,又忆起尤颜儿心存外人,心中不满,于是道：“我去她那边做什么？不够膈应人的。”r
娄丽娘笑道：“宋医官都说要静养,官人且安心养病吧。”r
西门轩道：“我不静养又能如何？只是不知赵大哥如何了,若是能躲过这一劫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