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3月,当罪恶滔天的“巴巴罗萨行动”计划被制订后,参谋部的弗朗茨·哈尔德将军接受委托,负责对苏联平民的反抗行为采取镇压措施。所采取的措施的残忍性,“不禁让人毛骨悚然”。前任驻苏联大使乌尔里希·冯·哈塞尔在日记中这样写道。在1941年4月的第一个星期里,身在苏联的乌尔里希·冯·哈塞尔及身在德国的路德维希·贝克将军就分别收到了来自赫尔穆特·格罗斯库特中校递交的关于这些秘密命令的副本,而这位中校在斯大林格勒战役失败之后不久就被杀害了。“如果你知道这些秘密措施,”哈塞尔在日记中接着写道,“这些被用来对付俄国人民的手段,和关于军队在战斗期间所使用的特殊法律——是对所有法律条例的一种亵渎——你的头发根都会竖起来。这些密令让人觉得,德国纳粹党的行径应该出现在夸大的宣传资料中,而非现实中。”他后来指出:“军队不得不背负起党卫军的这些谋杀和抢劫行为所犯下的罪名。”哈塞尔的悲观情绪是有根据的。由于一些军官传达这些命令的时候显得很不情愿,所以这些命令往往是从戈培尔的办公室直接下达给军队的,而其中大部分臭名昭著的命令是来自第6集团军的指挥官陆军元帅冯·赖歇瑙。指挥斯大林格勒战役的第4装甲集团军的指挥官赫尔曼·霍特将军就声称:“对如同犹太教徒一样的布尔什维克主义组织,以及他们的拥护者们进行剿杀,完全是一种自卫行为。”埃里希·冯·曼施泰因将军,这位被评价为在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有才气的战略家的人,是一个拥有部分犹太血统的普鲁士人,可就在他接管了第11军团后却宣称:“犹太-布尔什维克体系,必须被彻底地铲除。”他甚至告诉人们,“以必要的极端手段对付犹太人”是无罪的。这在他的战后回忆录《不复存在的胜利》中有所提及。
对军服上纳粹党标志的认同和宣布对希特勒效忠,已经让军队完全失去了政治上的独立性。“追随希特勒的那些将军们,”战后被苏联囚禁多年的陆军元帅保卢斯说,“已经完全沦为他实施自己的战争思想和政策的工具了。”1941年6月,尽管纳粹党积极努力对团级军队进行重新整编,但是一些政府部门人士还是看到了其中的不平衡性,而对待巴伐利亚人、东普鲁士人、萨克逊人和奥地利入之间的不同,尤为引入注目。甚至同来自一个地区,所体会到的都会不同。例如,在第60摩托化步兵团中——后来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因中计而被剿灭——许多年轻的官员来自但泽工业大学,这些自愿来参军的军官,被这里所特有的气氛强烈地震撼了。“对于我们来说,”他们中的一个人写道,“国家社会主义并非一个和谐的大家庭,而是那些德国人的团体。”而同属这个师的那些侦察部门官员们——160装甲侦察营,一种机械化自耕农骑兵——主要来自东普鲁士拥有土地的家庭,其中包括1918年服役于凯泽领导的保镖军团的祖·多纳·施劳比滕(Zu Dohna-Schlobitten)王储。
第16装甲师是一支具有极强普鲁士传统的军队,在夏天的战役中,它的第二装甲团作为先锋部队首先向斯大林格勒挺进,而这支普鲁士装甲团的前身,大多数贵族成员构成了这个军团的主体,只有少数人是凭借军衔而加入这个军团的。“我们的组成人员不是上尉先生或者少尉先生,”一个坦克兵回忆说,“而是侯爵先生或者伯爵先生。”这支勇敢的军团在对波兰和法国的战役中毫发未损,而且在和平时期,这个军团也一直保持着相当的战斗力。
传统往往具有更多的优越性。“在我们的军团中,”另外一个装甲师的一位官员注意到,“言论是完全自由的,柏林再没有人能够像我们那样拿希特勒开玩笑了。”参谋部的官员们,甚至可以讨论将希特勒免职的事情,而这些完全不受约束,他们也根本不用害怕盖世太保因此而逮捕他们。第297步兵师的随军牧师阿洛伊斯·贝克医生认为:“在三大国防军体系中,陆军是受到纳粹主义思想干扰最少的团体。”纳粹德国空军是绝对不喜欢政府保持沉默的典型代表。“在那些日子里,”一位在斯大林格勒被逮捕的第9高射炮师的中尉说,“你根本不能完全相信任何一个德国人。”平常他只敢与一位年轻的官员无约束地交谈,而这位官员的堂兄却因为反对纳粹党而被秘密地杀害了。
一位历史学家曾指出,“德国国防军并不是一个统一的实体”,而这其中的不同因素在于,“是自愿发动消灭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的战争,还是将它转变成了一场反俄罗斯、反布尔什维克,或者反犹太人的宗教圣战,而这是一个应该继续深入研究下去的课题”。第60摩托化步兵师的多纳王储,多年后重读他的日记时说:“我为自己的无情而感到大为震惊。现在回想起来,我居然会对狂妄自大的思想唯命是从,简直让我无法接受。我们都被一种可怕的感觉控制着,让自己完全沦为了一部战争机器,然后毫无抵抗意识地向东方的布尔什维克主义轮番攻击。”德国时间6月22日凌晨3点15分,第一次重炮火力攻击拉开了序幕。河流上的桥梁,早在NKVD(人民内务委员会)边防军进行反攻之前就被德国军队占领了。居住在边防前线的边防军家属们,也在炮火的轰击中相继死去。在某些区域,爆破战早已被突然袭击所取代。来自“勃兰登堡特战队”的德国突击队(因他们驻扎在柏林边缘的兵营名字而得名)正在秘密地向苏联前线军队的后方突进,企图切断他们的电话线。自4月底以来,反共产主义的俄罗斯小分队和乌克兰人的志愿者们,就已经携带无线电设备秘密潜入了苏联。早在4月29日,贝利亚就接到消息,三支携带无线电设备的间谍小组,已经成功穿越苏联边界。而那些被活捉的间谍人员,则被“送交NKGB(国家安全人民委员会)接受更进一步的审问”。
6月22日黎明的第一抹曙光给正在登上强击艇的步兵团提供了方便,掩护步兵团前进的大炮和轰炸机,在向对岸挺进的士兵们前方几百码的地方猛烈地轰击着。低空飞行的鸥翼式斯图卡俯冲战斗机负责搜寻坦克停放地,而指挥部和通讯中心则设置在前线的后面。
苏联红军第4集团军司令部的一位机械官被飞机引擎的巨大轰鸣声吵醒了,他熟悉这个声音,在作为西班牙内战的顾问时,他曾经听过这个声音。“炸弹尖叫着向我们飞来,”他写道,“我们刚离开,陆军司令部的建筑物就被翻起的烟雾和灰尘笼罩了。猛烈的爆炸撕破了天空,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空中的飞机低得清晰可见,德国轰炸机肆无忌惮地对毫无防备的军营进行着俯冲式的攻击。当袭击终于停止后,到处都是掘地而起的浓黑烟柱。司令部的部分建筑物被炸毁,一位女子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从远处的某个地方传了出来。”纳粹德国空军的主要攻击目标是苏联军队的军用飞机基地。在接下来的9个小时中,先发制人的突袭攻击摧毁了停靠在地面的1200架苏联军用飞机。梅塞施米特飞机的驾驶员们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当他们按照侦察兵提供的地图找到苏联飞机场时,数百架飞机正整齐地停放在飞机场的四周,似乎专门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轰炸行动变得异常的容易。而那些刚想起飞逃走,或者刚刚降落到地面的飞机,也未曾躲过德国飞机的轰炸。那些看似毫无空中战斗经验的苏联飞行员们,或许是认为自己陈旧的飞机无法与德国先进的飞机相匹敌,甚至釆用了与德国飞机撞击的自杀式举动。一个纳粹德国空军官员描述说,苏联军队依赖这些毫无空中战斗经验的飞行员们来打仗,简直就是在屠杀毫无反抗能力的婴儿。
在装甲车军团中,驾驶着坦克和半履带式车辆的士兵们通过头戴式耳机与外界保持联系。他们接到命令,向早已被德国步兵团占领的桥梁和铁路交叉点开进。装甲车军团的任务是,开辟前进的道路,然后包围敌军的仓库,诱惑敌人进入德军合围圈,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这就是纳粹德国国防军摧毁苏联红军有生力量的计策,然后他们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向三大主要目标挺进:列宁格勒、莫斯科和乌克兰。由陆军元帅里特尔·冯·莱布指挥的北方集团军群负责从东普鲁士进入波罗的海国家的港口,然后向列宁格勒挺进。由陆军元帅费多尔·冯·伯克指挥的中央集团军群则沿着当年拿破仑进攻俄国的路线向莫斯科挺进,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然后将他们包围起来。这是一个很好的计划,然而令布劳希奇和哈尔德感到头疼的是,希特勒决定削弱这股中心军力,取而代之的是采取在两位将军看来是次要的军事行动。元首认为,只要他控制了乌克兰和高加索地区的油田,就确保了第三帝国战无不胜的地位。陆军元帅格尔德·冯·伦德施泰特指挥的南方集团军群是由一支匈牙利人和两支罗马尼亚人军队组成的,这支军团立刻得到信任去执行希特勒的这项计划。当十天前被告知巴巴罗萨行动计划的时候,这支军团的罗马尼亚执政官扬·安东内斯库就兴奋得难以入眠。“我当然会全力支持这个计划,”他曾经说,“当您开始反对斯拉夫人的行动时,我亲爱的元首,您总是可以完全信任并依赖罗马尼亚人。”在庆祝拿破仑在威尔克斯基(WukowSki)帝国总部发表声明的纪念日当天,希特勒发表了一个演说,他以长篇大论讲述了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的种种恶行。这篇声明完全颠倒了事实,声称“聚集在苏联边界的大约160个俄国师”将把德国推向灭国的边缘。因此,他不得不开始这场“保卫欧洲,反对布尔什维克主义的宗教圣战”。希特勒用这样的谎言无耻地欺骗着自己的人民和军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