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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三十九 与敌周旋


  盛学成含泪叫郑仁近、李秋根将朱玉年尸体抬上船送上庄。刘排长抱歉地说:“怪只怪我们没有耐心调查,全凭表面观察。唉,他家发财吗?”盛学成揩着眼泪说:“刘排长,你们是初次到周家泽的外地人。我实话告诉你,你们这次误杀的这个人,他的名字叫朱玉年,是我家女匠李玲扣的嫡娘舅家的表兄弟,我盛学成也就是他的表姐夫。你们看他身上白,实际他在家里是个乖宝小,一直在家里读书,很少出来。他的儿子已经三岁,他的女匠眼下正在怀孕。他蹲在家里读书,轮值他家,就被保长硬拉得来站岗。”刘排长说:“我们看的那个与他一同站岗的,身上黑得很,估计是个种田人,而他朱玉年身上一点都不黑,起初真的当住他是敌人安插的特务,其实他真是个平民百姓。看来误杀百姓,可要给点他家一点抚恤金。”

  朱焕池见到儿子的尸体痛不欲生:“我家的儿子好好的在家里,硬被朱秀福、李方莲他们拉去参加自卫队。我家儿子从来不与人为对,竟然落得这个下场,呕呕……老天偏偏不让我的独生子活下来啊,……”盛学成领着两个战士将四箩稻子抬进他的家。他沉痛地说:“玉年的死,确实是误杀。我代表我们的组织向你家赔礼道歉,现临时抬两石稻作为抚恤金。”朱焕池哭道:“我家儿子没有了,孤儿寡妇全丢给我做爷爷的。他家女匠肚子里还有孩子不曾生养呢。”盛学成安抚了老人后,便匆匆地登船执行任务去了。

  唐莹怀站稳脚跟后,就抓紧活动起来,经常四处溜达。原来沈椿亭组织的陆蔡乡匪自卫队有四十多个人,大多是被沈椿亭一伙逼迫为其卖命的。他们虽有不满情绪,但敢怒不敢言。

  唐莹怀看见年轻的周志好,便跟他攀谈起来。“你是哪个庄上的人啊?”“我是殷家庄的。”“你怎么跑到袁庄来的?离家远啊!”周志好没好声气地说:“日他妈妈的,戴吉圣这个时侉子把我拉得来时,沈乡长说过三个月放我回去。现在两个三个月也过去了,就是不提让我回去的事。”

  唐莹怀叹了一口气,说:“你年纪轻轻的,在外边把自己的青春都混掉了,跟在后面打家劫舍,专门跟老百姓作怨,今后还有哪家的姑娘肯嫁给你们这号人呢?太没意思了!”

  周志好一听,立刻像蔫了树枝头似的,没精打采地走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潘金怀走过来招呼唐莹怀道:“你跟在乡长后面,油水不少啊。”唐莹怀大笑着说:“唉,你下去扫荡不也有油水吗?”“我们不能跟你相比呀,弄到好交易还不错,如若事情不顺,别谈什么油水不油水的,恐怕连身家性命都难保啊。”

  唐莹怀调侃道:“你连屌二人混混,不也很不错吧。”潘金怀跺着脚说:“厄依歪,唐莹怀你说错了。我周家泽家里上有父母,下有妻子儿女,全靠我一个人在外边捞点外快,送回家过日子的呀。”

  唐莹怀意味深长地说:“你有家庭,这不行。按照你这个年龄,起码要混个乡队副,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班长,全混不出个名堂。这兵荒马乱的年头里,如果有三长两短的话,你家里的人可怎么过啊。”

  潘金怀低着头说:“明天又要出去抢粮了,遇到共产党的人,子弹不长眼睛,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吃枪子儿。”

  唐莹怀摇晃着身子说:“唉,老潘,我怎没听到沈乡长他们说呢?”

  潘金怀压低声音说:“沈埨区公所要我们高周乡缴一百石公粮。这么多的公粮怎缴得上来啊?沈乡长还不是来他一个‘抢’字么?”

  唐莹怀说:“老潘呀,老百姓在三春头上粮食紧张,你说你们还去抢老百姓的要命粮,老百姓怎不痛恨你们呢?至于我跟你们不同,我是乡长的勤务兵,这些杂事用不着我去动手。我看你啊,还是给自己找条后路吧。”

  潘金怀摸了摸后脑勺,低着头不声不响地走了。

  沈椿亭把自卫队纠集在一起,大声地说:“弟兄们,我们这次行动,先向南,沿东里堡、陈官庄到陆家庄,然后再上周家泽、殷家庄。行船不能慢,出手一定要快,要猛!”

  沈椿亭跳上一条木船,便直奔东里堡而来。前面一条船上的人刚爬上岸,迎面就扫过一阵枪,当场被打伤两个人。于是返身上船急着往回行。有条船由于逃得慌张,七八个人全翻下了河。

  潘金怀没来得及上船,探头想看个究竟,又一阵枪扫过来,吓得趴在圩堤上动也不敢动。等他感到危险过去时,河里已看不见一个自卫队的人了。潘金怀觉得滞后回去,免不了要挨一顿骂,便把枪往河里一抛,撒开两腿直往南面跑。

  潘金怀蓦地发现前面有个人在卖命地溜,定睛细看,原来是殷家庄的小猴头周志好。老潘心里琢磨,这小子回家心切,今日乘机溜号。他想跟上去,便也迈动两条腿子奔跑,喊道:“周志好,等等我。”

  周志好生怕中了老潘的计,溜得更快了。溜到三角池坟地要过河,但尾巴一直甩不掉,怎么办呢?周志好不敢往回跑,围住几家草舍转了两转,忙钻到一个草堆洞里。潘金怀跑了过来,便朝西南边喊:“过河,过河啊!”

  不一会儿,渡船摇了过来,潘金怀往河口走去。周志好见他没带枪,肯定也是个溜号,悄悄地跑到渡口喊道:“老潘,你上哪去啊?”潘金怀转过头来,说:“你个细虫子,还把我吓杀了。大家一块儿上船,不许哪个说哪个。”周志好下了河口,拍着潘金怀的肩膀说:“我们一齐走,都不提今天这件事。”潘金怀点着头说:“你说这话吧,我们还像一起做过交易的。好,你上船吧。”两个人都登上渡船,往西南岸行去了。

  再说,沈椿亭回到袁家庄,看了众人的狼狈相,查点人数,发现少了好几个人,气得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混蛋,一个个都是烂屎无用,简直是饭桶!遇到共产党的人,竟然溃败而逃,一个个鬼势样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轮到你们为国效劳,一点也不中用!”

  骂归骂,但沈埨区公所摊派下来的公粮还是要缴的。沈椿亭派骆朋祥、戴吉圣等几个得力爪牙通知各保,强行摊派催缴公粮数额,限定五天之内缴齐。沈椿亭为了达到他个人的目的,手伸得很长,征粮竟然征到外乡地盘,把自卫队全开出去,来个倾巢而出,而后一卷而去。

  经强行摊派,加上席卷他乡,甚至抢劫,两三天的功夫,一百石公粮的份儿差不多完成了。沈椿亭为了保命,把陆蔡乡的乡公所也设在袁家庄,因而能够安然蹲在袁庄乡公所里玩乐。唐莹怀有空便出来溜达,他看到庄前河撑来了满满的一船稻谷,往前跑了一段路。忽然传来一声枪响,撑船的几个人随即跳上岸,嘴里不住地喊道:“新四军追过来了,赶快跑呀!”又有十几个人慌慌张张地往唐莹怀这边跑过来。

  唐莹怀心里纳闷,盛区长他们要追敌人粮船,怎么可能追到敌人重兵聚集的地方?分明犯了兵家大忌。他放眼远望,那树林里跳出十几个穿黑布衣服的人,个个戴着蓝布帽子,边跑边打枪。有个挥着短枪的人喊道:“同志们,冲啊!”

  唐莹怀看出他们的破绽,那些冲锋的人瞎呼瞎喊,明显露出匪气。唐莹怀对逃跑过来的十几个人大声喝道:“不许跑,回过头来,跟我老子上!”他拿起盒子枪对那个挥着短枪的人就是“叭”的一枪,那个人被打了个仰面朝天。唐莹怀高声喊道:“弟兄们,快的,都给我端起枪来,把他们这几个毛贼全部收拾掉!”

  “不要自己人打自己人,都给我把枪放下来!”沈椿亭从后边跑上来大声喊道。唐莹怀惊诧地说:“沈乡长,对面来的是自己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哈哈哈,这是一场误会。为防止共产党钻我的空子,我派潘乡队副冒充他们的人,同时也促使我自卫队撑的粮船加快速度。老弟,一枪打过去,你看,差点要了王乡队副的命儿。——小徐,你跑过去,望望王乡队副,问他伤了没有。”

  徐念文应了一声跑过去,问他伤了没有。王正明爬起来,拍了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地说:“他个唐莹怀出手也太快了。我如果不注意的话,肯定要被他打杀了。”

  沈椿亭见王正明安然无恙,兴奋地舞着手说:“蒋作昌、邱佗、时侉子你们五六个人把两船粮撑到庄东头拴在码头上。——弟兄们,今天晚上犒赏,我已安排人忙夜饭,少不了你们几杯酒。”匪自卫队员听了,个个得意忘形地哼唱着怪腔怪调,枪把子歪着背在身上跑。

  潘金山升任国民党高周乡乡长,他提拔潘金成正式接任乡队副。他的乡公所设在周家泽、高里庄、袁家庄三个地方,来去自如,实属狡兔三窟。设在周家泽的乡公所仍然在普济庙东厢房,里边坐着两个人,倚着墙坐的是季上体,他悠悠地说:“潘乡长已好几天不到周家泽,他上了哪里去呢?”李方莲坐在长桌跟前,撇着嘴说:“也许他到东边袁家庄办事吧。”

  季上体吱着嘴说:“郑云官他不当乡长,做什么去呢?”李方莲手指弹着桌子说:“他不做事呗。”季上体说:“我也不想当保长了。”“你不当保长,哪个来接你的位呢?”李方莲惊愕地问道。季上体说:“我家老三接我的位子,如遇到什么难事,我还会出来帮帮他的。”李方莲愣了愣,说:“上淦他出来当保长,答应了吗?”季上体站起身说:“我家老三肯定答应。”

  李方莲跑到钱松年茶馆找到朱秀福,悄悄地说:“朱保长呀,季上体他把保长的位子让给他家老三上淦。”朱秀福愣了好一会儿,站起身向外跑了几步,又跑了回来坐下,叹了一口气,说:“共产党、新四军越来越厉害,而国民党越来越不中。每个朝代最后的皇帝日子都不好过,落得的个下场都很惨啊!能够把命保下来,那就算上百个不幸中的大幸了。”

  李方莲气咻咻地说:“季上体他怕死。”朱秀福有气无力地说:“世上真正不怕死的能有几个?季上体他不当保长,我也不想当了。”李方莲低声说:“你不当保长,那哪个来接你这个位子呢?”朱秀福瞪着眼说:“我当然要找个有能力的人出来,我看准季上扬,他来当一保的保长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他肯出来当保长吗?”朱秀福恶狠狠地说:“他敢不当!他不当,我就叫人把他抓到沈家埨去办他的罪!”

  费桂珍听到钱松义说朱秀福想季上扬出来接他的保长位子,当即告诉季上扬。季上扬马上说道:“朱秀福这家伙临死还要我做他的垫背,我得赶快上上海,要不然,我呆在家里凶多吉少。”费桂珍也觉得事态严重,轻声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季上扬下决心地说:“今日夜里就走。”

  季上扬来到细沟河的家里,将情况告诉父母亲。父亲季兆珠吩咐道:“你把时堆、时谷两个小伙带走吧,到了上海找陈学德。你们衙三个做做小生意,借此谋生。”母亲刘忙惯又招呼道:“上扬呀,你到外边莫要跟人斗气,要见风下招,该硬的时候不能过于软,该你软的时候要及时避让。在家看父母,出外看朋友。这些古语你要时时放在心上。”贤德的妻子申惯喜将过冬的寒衣拿上船,关照道:“你们在外边要晓得自己照顾自己,做生意要跟人和气,看利要看小些,不能看得大,只求能有一个活路也就行了。”

  季上扬拿起篙子往南撑,转过弯往西撑,要经双潮河,下篙、拔篙一点响声都没有,很快地撑到南汊河。他撑了五十里水路到达泰州,闯过不知多少水上哨卡,竟连一点麻烦都不曾发生,足见他的决心之大,同时也显现出他的撑船技巧的高超以及脱离匪保长的魔掌、克服艰难险阻的顽强意志。

  五天后,沈椿亭要把一百石公粮押送到沈埨据点。唐莹怀卷起衣袖,右手提着盒子枪,跨上一条木船,说:“各位弟兄,你们五六条粮船在前面快点撑。我断后,保证万无一失。”

  七条粮船往沈埨进发,敌人横行的地方当然不会有什么情况发生。到了沈埨的北码头,唐莹怀跟在沈椿亭后边跳上了岸,直奔区公所而来。

  沈椿亭对匪区长周锦说:“我们陆蔡乡乡公粮缴上来了,请区座派人查点验收。”匪区长笑哈哈地说:“沈乡长不愧是一个干才,这次完成公粮的第一家是你老弟啊。”沈椿亭卖乖地说:“你区座老人家下达的命令,我沈某手脚不敢迟缓。我这次征缴公粮完成得快,主要是我手下的人得力,像我跟前这位老弟就是个能人。”

  匪区长看了彪形大汉的唐莹怀,赏赐似地露出笑脸说:“年轻人,好好的干,前途无量啊!”

  沈埨区匪常备中队长刘文华见唐莹怀身材高大,威武慑人,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羡慕地说:“沈乡长,你手下这位老弟真像个英雄模样,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太漂亮了!你怎找了这么个好手做你的勤务兵啊?”

  沈椿亭咧开了嘴,说:“嗯,熟话说,肥水不落他人田。他是我本庄的人嘛,我不用他做我的勤务兵,还用谁呢?”刘文华点着头说:“你老兄做事麻利,连区座都在夸你呢。”沈椿亭故作斯文地说:“哪里哪里。”

  沈椿亭向沈埨区公所点交了公粮,算是交了差。匪徒们乐滋滋地上了喜乐饭馆,准备大嚼大咽一顿了。

  沈椿亭屁股刚落座,匪徒徐念文进来说:“沈乡长,刘队长喊你到开源饭馆一号房间,说有要事找你商量。”沈椿亭站起身说:“唐莹怀,你陪弟兄们喝两杯,我上刘队长那里去。”

  沈椿亭来到开源饭馆,随即被人领进那一号房间。桌上早已摆上了美味佳肴。刘文华站起来,说:“沈乡长,请坐。区座那里有很多人吃酒,我想人少少的,喝起酒来才更有意义。所以嘛,我喊你来这里喝两杯。”沈椿亭受宠若惊地说:“哎呀,这让你刘队长破费了。你刘队长如有什么事,只要你向兄弟我说一声就行。”

  刘文华潇洒地斟上两杯酒,说:“来来来,我们俩边喝边聊。”两人端起酒杯便干了一下。闲话谈过后,刘文华说:“你把你那位叫唐莹怀的老弟让给我,我给你十石粮,以后区公所有美差使,少不了给你留一份。”

  沈椿亭见顶头上司爱上他的勤务兵,只得忍痛“割爱”,爽快地说:“行啊,既然刘队长喜爱我的勤务兵,我交给你就是了。刘队长呀,至于你那十石粮就不必了,我沈椿亭绝不会要的,怎么可能小气到这种程度呢?哈哈……”

  刘文华快活地站了起来,说:“沈乡长,你是爽快人,我刘文华敬你一杯,干!”沈椿亭的酒杯往前一靠,“当”的一声,两个匪首一同仰起脖子,将杯子里的酒喝尽。

  下午,唐莹怀就跟随刘文华到了他的家里。刘文华喊道:“华萍呀,出来泡茶。”唐莹怀见了两个女人出来,便笑着说:“刘队长,你有福气啊!”刘文华摆着手说:“老弟,我来介绍一下。”他指着泡茶的女的说:“她是我的老婆,名叫李华萍。……那个是沈椿亭沈乡长的夫人,她的名字叫韩双翠。老弟呀,你可不能给我弄错了。眼下底下形势吃紧,沈夫人要蹲到沈埨才感到安稳,所以她就住在我家里。她跟我家华萍两人玩得好,就如同姊妹们。”唐莹怀笑着招呼道:“你这一说,我完全清楚了。”

  李华萍端了一杯茶给了唐莹怀,韩双翠则给刘文华端了一杯茶。刘文华说:“你们两个不忙跑呀,我说一下,这位唐先生是新来的,武艺高强,机智勇敢,他从此就是我的贴身警卫。”李华萍随即鞠了个躬,致意道:“唐先生好。”唐莹怀站起身还礼道:“刘夫人好。”韩双翠也上来致意,唐莹怀同样还了她的礼。刘文华打了个哈欠,说道:“唐老弟,我要上房间里睡个觉,你陪她们两个奶奶们玩场小麻将吧。”唐莹怀点头说:“好的。”

  三个人玩起了麻将,李华萍笑道:“我们女人家一天到晚蹲在家里,四处不跑。今日你唐先生陪我跟双翠两个,可不能嫌我们摸索啊。”唐莹怀搂着麻将说:“今儿我们玩麻将是这样的,我赢了你们的,麻将结束后,我还给你们;你们两个如果赢了我就拉倒。好不好?”李华萍说:“怎能这样呢?你赢了我们的,我们怎好拿回头的呢?”唐莹怀说:“我们先来住吧。”

  刘文华一觉醒了,跑进西客厅里,发现唐莹怀赢了一些钱,说道:“老弟呀,哪一天有空,我找人跟你来场麻将,怎么样?”唐莹怀双手摇着说:“不要,刘队长,并不是我唐莹怀惶你,我从来是不赌钱的,今天我是陪两位夫人的。现在,我跟前已经有十多个大洋,是你们两个人的,你们两个人还拿了走。”说着就将钱往两个女人跟前一推,站了起来。刘文华说:“唐老弟,你客气了。”“我跟她们弄儿玩的,哪当真要赢她们的钱。”

  唐莹怀跟着刘文华走了。李华萍称赞道:“这个唐先生是个正人君子,不喜欢捉弄人。”韩双翠说:“唐先生身材高大,一表人才。唉,他是我们袁家庄的人,跟我家椿亭后面做事的,现在他到你家跟前来了。他不曾到过我家里,所以他跟我不怎么熟悉。”

  沈椿亭此后选中骆朋祥做自己的勤务兵,可是没过几天,却又被匪区长周锦要了去。匪徒骆朋祥水性特别好,一个猛子栽到水底下能游二里多路。匪区长周锦是想他出外活动有一个水上保镖。

  沈椿亭事后泄气地说:“到底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我看中的勤务兵全都被上司弄去了,能有什么办法呢?现在处于非常时期,也不知今后怎么样呢。”

  唐莹怀当上刘文华的勤务兵,更有神通了。唐莹怀跟着刘文华来到区公所后边的院落里,只见三五个人追逐一头猪子。那头猪子四处乱窜,眼看要窜到大街上,刘文华拔出枪来就要打死这头猪子。一个穿着华丽的衣服,梳着肥鬏的女人喊道:“刘队长,这是我家杀了后敬菩萨的猪子,不能开枪打呀。”

  刘文华抬眼一望,原来是副区长张子荣的老婆姚彩花。姚彩花见刘文华身后站了个威武的大汉,便央求道:“刘队长呀,请你的人帮我家逮住猪子。二虎、大牛他们四五个人都弄不住这头猪,太凶了。”

  刘文华歪着嘴对唐莹怀说:“你帮一下张夫人逮猪子。”唐莹怀应声道:“好的。”他对着打圈圈奔走的猪子上去就是一个漂亮的扫堂腿,猪子便瘫倒在地。唐莹怀跨上一步,双手各抓住一个后腿,将一百一十多斤的大猪子举了起来,走进张子荣里面的院子里。

  杭屠户招呼道:“啊呀,大力士不得了,把猪子放在案板上。”唐莹怀便将猪子放在案板上,那猪子便激烈地挣扎。他一把抓住猪子的前爪往下一压,提起左腿膝盖往猪子身上一支,猪子再也动弹不了,嗷嗷直叫。杭屠户操起点红刀,对准猪子喉咙要害部位刺了进去,“哗啦”,一股血流涌了出来。猪子流尽了血,全身都松弛下来。唐莹怀轻轻地把猪子往杀猪桶里一丢。

  在场的人都惊叹唐莹怀的力气。杭屠户敬佩地说:“你这位先生威力无比,百十多斤的大猪子抓在手上,跑了二十几丈远,竟然一点都不喘气,不简单不简单。我杀了二十多年的猪子,还没看到过像你这么大力气的人。”

  姚彩花笑吟吟地说:“太难为你了。——刘队长,他叫什么名字啊?”刘文华说:“他叫唐莹怀,是我的勤务兵呀。”姚彩花殷勤地说:“老唐呀,到我家厨房里把手洗一下。”

  唐莹怀说:“做点小活计,没啥了不得的。”他进了张家厨房里,姚彩花连忙打了一洗脸盆水,说:“老唐啊,你洗一下手。”唐莹怀洗了手,那婆娘随即递来手巾叫揩一下。

  刘文华大嗓门的说:“张夫人,今天杀猪子,为的什么事敬菩萨?”姚彩花尖声尖气地说:“我家老的赢了木行老板徐义厚的东东,他的两进房子让给我家。今天杀头猪子放在那正屋里敬一下菩萨。猪子刨了毛,马上就弄到北边院落的那房子里,准备放爆竹。”

  刘文华低声地询问道:“赌的是什么东东?”“啊呀,赌的是西里堡的保长刘松远是不是共产党。徐老板说不是的,我家子荣就跟他赌东东。当着徐老板的面,让那边过来的郑士炎证明。郑士炎说刘松远不但是个共产党,而且是个头儿,据说当了是共产党周庄区委委员兼里堡支书。陆蔡乡乡队副王正明也在场的。今天一大早,王正明就派人给我家送来这头猪子。刘队长,还有你身边这位先生在我家吃饭啊。”

  刘文华两眼笑眯成了一条缝,连声说:“好的,好的,——唐莹怀,你给我上街买些爆竹小鞭,祝贺祝贺张区副和夫人。”姚彩花一听,大笑道:“刘队长,这不让你破费了吧。”刘文华公鸭嗓子说:“张区副赢了东东,我刘文华还不赶快过来凑个热闹,啊?哈哈哈。”

  唐莹怀痛苦地想,郑士炎经受不住生死的考验,无耻地出卖了革命同志,刘松远处境很危险。此时此刻,恨不得使自己变成一只鸟儿飞到西里堡,通知他赶快转移,可是一步也没法走动啊。盛区长再三叮嘱自己,千万不能暴露身份,要摸到敌人的机密情报。唐莹怀想到这里,强按住自己内心的沉痛和愤恨。他给刘文华买来了鞭炮和一幅名贵字画,作为给张区副搬迁新居室的贺礼。

  国民党高周乡一伙匪徒开往周家泽,乡公所内群魔乱舞。潘金山兴高采烈地说:“朱保长,我们的队伍又壮大了。来来来,我介绍一下,……”他指着坐在桌子东边的两个人说,“他是我们乡里的扩充队队长沈枢亭。他呢,沈队长的兄弟,驻袁家庄的分队长沈方亭。坐在这南边的是沈埨区安排我们乡里的钱粮庶务主任孙玉苏先生。”潘金山往北边跑了几步,说:“两位沈队长,他潘乡队副潘金成就不需要我说了,……他朱秀福是周家泽的大保长,二保长是……”他望了望整个的东厢房,朱秀福替他介绍说:“这位是二保长季上淦。”潘金山忙问道:“季上体他为啥不当保长呢?”“他说他身体不好。”朱秀福笑着回答。潘金山继续介绍道:“他是三保长钱茂国。”钱茂国点头哈腰地说:“遇到你们诸位先生,幸会,幸会!”

  潘金山坐到北边的椅子上,匪徒们便自动坐到自己该坐的位上。朱秀福眼睛瞅了瞅,吴万章等人怎么也坐在他的上首,连句客气话都没有。潘金山见状,笑了笑,说道:“还有几位,我没有来得起向你们几个保长介绍,现在我说一下,那位是驻西里堡的分队长郑俊远,他吴万章是我们本庄人,目前担任的是驻高里庄的分队长。眼下我们高周乡自卫队总共是四个分队,第一分队长李方莲,第二分队长沈方亭,第三分队长吴万章,第四分队长郑俊远。我们乡另外还有一个扩充队,队长就是沈枢亭老弟。……朱保长,我听人说,你想叫季上扬来接你的位子,如果他真的接了你的位子,那你就到乡里来做孙主任的副手,就是我们高周乡钱粮庶务副主任。”

  朱秀福说:“就怕季上扬他不肯接我的位子。人们都看他外表厉害,实际是个胆小鬼。好了,我这就叫人喊他。”潘金山说:“好吧,你这就派人去喊他吧。”朱秀福躬着腰点了个头,走了出去。

  潘金山笑着说:“我们乡里最近几天的活动大有斩获,首先拔掉共产党安插在我们眼皮底下的几个钉子。王吉祥他弄了个小篷子船在高里庄西大河说是做小生意,他这一做就是三四年,不是郑士炎向我们透露,哪个晓得他是共产党的情报员。接着我们杀掉了共产党陆蔡乡指导员田俊,尤其是突击东里堡,一家伙杀掉他们九个共产党干部。”李方莲伸着舌头说:“乖的冬冬,杀掉这么多的共产党的人啊,他们都是什么人啊?”沈枢亭洋洋得意地说:“这九个人当中有共产党的袁彭乡乡长张义根,里堡乡民兵中队长张德胜,西里堡村长陈学道、征安仁,东里堡农会理事包永高,还有一个老家伙,名叫吴老粉,是新四军的一个炊事班长。另外三个是女共党,袁家庄有个罗庆红,他的老婆吴靠红,是袁彭乡妇会主任,那两个女共党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也许就叫张陆氏、吴陆氏吧。”

  潘金山坐直身子说:“我们在此的只要精诚团结,密切合作,互通情报,好消息肯定会接连不断。”朱秀福走进来,没精打采地坐到凳子上,钱茂国歪着脸说:“怎么啦?”朱秀福有气无力地说:“季上扬离家已有两三天了,说是到外边做做小生意。”潘金山不以为然地说:“他走了就走了吧,死了张屠户,人们总不至于吃长毛的猪肉吧。”这真是:恶匪升迁打水漂,哀叹多舛运不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