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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四十五 东浒脱险


  周家泽普济庙东厢房里坐着朱秀福、钱松能、季上略三个保长。他们商议如何把公粮送到高里庄。朱秀福有气无力地说:“我就不晓得潘金山他这个乡长是怎么当的,考究有三四个月不到周家泽的乡公所办公。眼下却还要叫我们把公粮给他送过去,又没有准确的地点,竟然说粮船到了高里庄,才告诉我们往哪里送。”钱松能惊讶地说:“难道他潘金山乡长还怕人抢粮吗?”朱秀福点着头说:“新四军太神了,何况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防不胜防啊!”

  季上略说:“我们周家泽有乡公所,上面派兵下来运粮,岂不要省去好多的事吗?”朱秀福摇着头说:“事情像你这么说的倒好办了,哪个不情愿的啊?现在国军在前线老大败仗,快要撑不住了,形势太吃紧。季上炎他当保长前后只有三个月,就把保长位子推给了你钱松能;钱茂国他也学了耍滑头,把保长位子让给你略先生。唉,只有我朱秀福推不掉,当了个有名无实的大保长,共产党过他十多天就来找麻烦,我就老不得安稳。”

  李方莲笑嘻嘻地走进来,神气活现地说:“好消息,好消息,东浒头有个人投奔到沈埨,他说出了共产党的好多的秘密。周区长正在跟人筹划,准备一举端掉新四军在东浒头做的窝。”朱秀福一听,顿时来了劲,忙问:“李队长,你这消息是哪个说的?”“潘乡长呀。”李方莲拂着指头说,“这次行动,也调我们去。”朱秀福眯着眼说:“你们什么时候去啊?”李方莲愣了愣,说:“今晚如果不去,明晚肯定去。”

  季上略说:“你们这时候都被调了去,那我们周家泽的公粮怎么送啊?”李方莲满有把握地说:“那就等我们打了胜仗回来再送吧。”钱松能说:“唉,李队长,那个东浒头投奔沈埨的个人,他来头够大啊?”李方莲说:“这还用说,肯定是个不小的官儿呗。”

  朱秀福敲着桌子恶狠狠地说:“消灭梁山,要把共产党干部全部消灭掉,那才解我心头之恨。”李方莲拍着朱秀福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你呀心不能太急,船到桥门自然直。蒋委员长身边的神机妙算的人够多得很的,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如今国策已定,准能扭转乾坤,像盛秋收、盛学成、周雷这些小毛贼早晚要被我们收拾得一个不剩。哈哈。”

  徐念文走了进来,笑容满面地说:“李队长,周家泽的三位保长,我给你们带来一个大好消息,潘乡长叫我来通知李队长多带些人马参加明天的行动。他说这次行动如果获得成功,周区长答应潘乡长所属自卫队扩编为保安团,凡军饷由他跟李侠夫县长磨合。所以,这次行动周家泽去的人越多越好。”

  钱松能拍着手说:“好,李队长,你把手下人全部召集起来。”朱秀福说:“明天凡去的人,每个人发一个大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徐念文说:“朱保长办事就是耍脆,与众不同,有气魄。”朱秀福点着头说:“这次行动后,如果潘金山他带的乡自卫队真的扩编为一个保安团,起码要有五六百人呢。李方莲你呀,说不定要当个营长。”李方莲摆着头说:“我怎当得到这么大的官儿啊。”“唉,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你想想,潘乡长,他的乡队副不是让给潘金成吗?哈哈,事成之后,我们周家泽人走华荣的人可多得很呢。”朱秀福乐滋滋地说。

  徐念文说:“李队长,你明日早上七八点钟把人马带到袁家庄南边,潘乡长、潘乡队副他们在那里等你们。三位保长,我走了。”朱秀福、李方莲等四人走出庙门送走了徐念文。他们回到庙里东厢房,继续商议明日突击行动。

  战斗在敌人心脏的唐莹怀获得敌人袭击东浒头的准确时间这个重要情报,可是怎样才能够顺利地把这个情报及时送到周庄区队手中呢?他心急如焚。

  唐莹怀准备晚上把情报送出去,不料又被刘文华拉了去陪姚彩花看戏。唐莹怀不好违拗,只得进了戏院。妖艳的女人偏要坐在两个男人的中间。唐莹怀两眼直盯着戏台装着看戏入迷的样子。姚彩花嘻嘻地说:“刘队长,你现在跟前这位先生,他叫什么名字呀?”刘文华说:“我不是已经告诉了你吗?他叫唐莹怀。”

  姚彩花反过脸来对着唐莹怀说:“唐先生,你看我的记性多差,倒把你的名字忘掉了。你家夫人可好吗?”唐莹怀淡淡地说:“她呀,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

  姚彩花笑着说:“你家夫人跟了你,应该说是一种福气啊。”唐莹怀平淡地说:“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做的是一般人的事,过的正常人的生活。张夫人,在我们这些人身上,只要能过上正常生活就行,谈不上什么福气的。”

  姚彩花歪着头说:“我敬佩你这位男子汉,五六个人都逮不住猪子,而你毫不费事,就把猪子逮住了。两手抓住后腿,直送到二十多丈远的杀猪的案板上,考究脸不红,气不喘。世上像你这样力气大的人实在难找啊。”

  唐莹怀说:“张夫人,你夸奖我了。比我力气大的人,你还没有看到过哩。——我们现在看戏,不能光顾说话,旁边人会有意见的。”姚彩花噘着嘴说:“我们说我们的,碍他们什么屁事呀。”唐莹怀不再应答她的话,心里急着等戏散了,回袁家庄睡觉时,能把情报送出去。

  散戏后,唐莹怀把姚彩花送到家,跟着刘文华到区公所。区公所里面的气氛甚是恐怖。唐莹怀站在门口向里面扫视了一下,敌人的各乡乡长、乡队副全都来了。刘文华跨了进去,紧靠着前头匪区长的座位下面落了座。

  匪区长周锦高坐在会议桌的顶头,说:“诸位,共产党的周庄区委明日夜里在东浒垛庙里开会,这是极好的机会。我们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包抄东浒垛大庙,端掉他们的周庄区委,一举荡平东浒垛!……这次五月风暴行动由我担任总指挥,张子荣张副区长任副总指挥,刘文华刘队长任参谋长。张副总指挥,你来为这次行动作具体的部署。”

  张子荣咳了一声,说:“刚才,区座已经讲了我们的目前形势,作了总的战略部署。各个乡要把自卫队集中起来,明晚七点准时开到沈伦,西边的陈沟乡、高周乡、陆蔡乡三个乡开到袁家庄集中,一个也不能少。这样,我们的人马就远远超过三百人。刘队长,你在中路,是这次五月风暴行动的前敌总指挥。区座随右,陈沟乡金乡长、高周乡潘乡长、陆蔡乡沈乡长,你们的人马进了东浒垛,随即向西往南包抄。我随左路,穆堡乡、薛陈乡、里堡乡、顾南乡、茅山镇的人马进了东浒垛,随即迅速向东再往南包抄。大家听清楚了吗?”当即传来一阵阴森森的应答声。

  散会后,刘文华神气活现地对唐莹怀说:“老弟,你跟在我后面,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明天夜里我们到东浒垛去,一准端掉共产党周庄区委的老窝。”

  唐莹怀试探地说:“怎晓得共产党周庄区委到要到东浒头开会的?是郑士炎说的吗?”刘文华神秘兮兮地说:“提供这消息的是共产党那边过来的人说的,谈人氏是蔡家堡人。这以后你会跟他一起共事的。”

  唐莹怀说:“共产党的周庄区委开会,手下人马一定很多,我们的人去少了,送上门去反被人家一顿收拾的。”刘文华手舞足蹈地说:“区座、区副都下了决心,把我们沈埨整个区的人马全部集中了起来,有三百多个人呢。单机关枪就有二十二挺。这次五月风暴行动肯定能踏平东浒垛,一举消灭共产党的周庄区委。”

  唐莹怀随即点头说:“今晚,我好好地睡上一觉,养点精神。明天夜里,我跟在你刘队长后面,好好地大干一场!我一梭子的子弹打出去,准能撂倒他好几个!”唐莹怀回家睡觉,几乎是跑步回来的。一到家,他就赶紧写好敌人夜袭周庄区委这一非常重要的情报。他跑到袁庄土地庙,把情报放到那菩萨窝底下。由于这次情况特别危险,直接关系到我中共周庄区委的存亡,他的心绷得紧紧的,千万不能出半点差错。于是,他决定打破常规,伏在土地庙旁的麦田里,等人来取情报。一直到下半夜,才发现一个戴破帽子的要饭花子进了土地庙取走了情报。唐莹怀这才放下心来回家休息。

  这个要饭花子是周雷化装的。盛秋收特别重视这次情报,为了获取这次情报,万无一失,取情报的人除了会化装,还要跑得快,上了船又要是个撑船快手,且撑船不能发出任何响声。他考虑来考虑去,最后还是把这任务交给了周雷。周雷装扮成要饭花子,一瘸一拐地行走在袁家庄巷道上。他确信袁家庄整个庄上一个行人都没有,这才取走情报,随即大步流星地直朝陈官庄跑去。来到陆家庄的北头上船。撑船既要撑得快,又要拉开身架,以免发出响声。只撑了一段路,全身就大汗淋漓。他不敢脱掉衣裳,以防被人发现,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只有一个念头,尽力快速行船,摆脱路途中很可能发生的纠缠。

  周雷到了东浒头,把情报交给盛秋收。盛秋收拿到情报,如释重负地说:“这个情报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为了粉碎敌人袭击东浒头的阴谋,我们一下子就掌握了主动权啦!”他看了周雷,惊讶地说:“啊呀,没得了,你全身都被大汗弄湿透了,额头前的头发竟然还在滴汗。赶快脱掉衣裳,洗一个热水澡。”周雷说:“盛区长,我去洗澡,你也休息一下。”

  我周庄区委得到唐莹怀送出的情报,凌晨四点召开紧急会议。李书记说:“我们昨天下午才到东浒垛,敌人怎晓得这么快呢?这里面一定有人泄密。”盛区长说:“事情确实使人感到蹊跷。但靠我们排查,是一时排查不出什么头绪的。现在我们最主要的是如何拿出方案,粉碎敌人的进攻。”

  周庄区组织科长吉万锦摩拳擦掌地说:“我们选好阵地,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李书记摆了手,说:“不行,这次沈埨方面来的敌人实力太强,三百多人,可以称得上倾巢出动,他们手头上的其他武器都不谈,光机关枪就有二十二挺之多。我们呢?把基干民兵也算进去,还不足八十个人,枪支弹药严重不足。敌众我寡,敌强我弱,不能硬拼,我们要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盛区长,你说呢?”

  盛区长说:“是的。***说得好,第一保存自己,第二才是消灭敌人的。这一次,我们可要主动地跳到东浒垛与官庄之间的大河那边去呀。”

  周庄区队区队长盛学成站起来,说:“我看天亮后,我们就把队伍拉到大河那东边去。”李书记摇了摇头,说:“盛队长,你这样做,对付的是明处的敌人,但暗处的敌人,你却放过了。”

  盛学成不解地说:“我这样做,怎么说是放过了暗处的敌人呢?”盛区长说:“盛连长,李书记说的话不错。我们不能提前转移,而且做出在东浒垛开会的样子,派人布置会场。一直到晚上天全黑下来了,我们所有的人才上船。到那个时候,我们要做到不发出任何声响,悄悄地转移到大河东边。”

  李书记把手往桌上一拍,坚定有力地说:“对,我们按盛区长说的办。我强调一下纪律:现在我们在场的人要严守秘密,不到晚上天黑之时,决不许告诉任何人。这是第一点。第二点,集队时要向同志们交代严格的纪律,行动要迅速,做到不发出任何声响。散会!”

  上午,周庄区宣传科长李文宜指挥小吴、小李两个办事员贴会场标语,说道:“把‘周庄区委扩大会议’八个大字贴好。”周雷带着征月敖、王勇庆两个战士走过来,大声说道:“你们两个人就站在这门口的两边,负责保护会场,眼睛要睁得大大的,不能放过任何可疑的人在这里晃过。”两个战士都齐声喊道:“是!”

  到了晚上,国民党东台县第八区区长周锦、副区长张子荣都亲自督阵,二十二挺机关枪组成机枪纵队在前面开路。出了蔡家堡,来到东浒垛的北头就一齐开火,那架势像是要把我周庄区委一口吃掉。

  敌人过了桥进庄,匪区长周锦叫道:“沈乡长,你的人马在前边向西进行包抄;金乡长、潘乡长,你们的人马紧跟上去,快点!”沈椿亭挥舞着短枪不住地叫喊:“上前,上前,弟兄们给我往前冲!”那东路的敌人也在不停地嗥叫着。

  刘文华居中路,叫手下人从三个巷子扫射进去。唐莹怀提着短枪,大声喊道:“弟兄们,立功的时候到了,跟我冲上去,冲啊!”他连连扣发几声空枪。

  敌人全冲进村子里,连周庄区委的一个人影子也没碰到。火光里,匪区长周锦气歪了脸,两眼瞪着东面的大河,骂骂咧咧地说:“头妈的,一定是哪个畜生走漏了风声。我查出来,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断!”

  匪副区长张子荣匆匆走来,疑惑地说:“这次够可能是那个过来的一个虫耍了我们一番?我到庙里一望,菩萨都排得好好的,香炉里烧了好多的香灰,一点开会的痕迹也没有啊。不相信,你去望望。”“去望个魂的!在这庄上四处放几把火,收兵!”周瑾恼羞成怒地说。

  匪乡长潘金山催着手下人说:“先点个火把,然后各人上来过火,撂他十来个房子,赶紧走啊!”李方莲也催着说:“快点,我们虽然在后头走,但要抢在人家前头回去。弟兄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千万不能损掉一个。快,快点!”

  高周乡匪自卫队最后离去,大火熊熊燃烧,映红了半个天空,浓烟滚滚夹杂着粮食的焦糊味。有几座瓦房也被匪徒点着了火,气浪腾飞,瓦块飞飞的。大火吞噬着未点火的其他草屋,噼里啪啦的竹椽爆炸声响成一片。区长盛秋收、区队长盛学成率领战士、民兵渡过大河,和群众一起奋力扑灭大火,拎水的拎水,泼水的泼水,扑打的扑打。为了隔断火带,好多的人在一起用力推倒已烧着的房屋。

  经过两个多钟头的奋力抢救,敌人放的这场大火才被扑灭。总共少掉一百〇三间民房,一千四百多石粮食化为灰烬。

  李坚、盛秋收、吉万锦、梁慧、程云杰、吉素斌、盛学成、周雷、裴进桂、季国俊十人召开会议。李坚说:“我们胜利地挫败了敌人袭击东浒头的阴谋,人员虽然没有伤亡,但群众财产损失还是很大的。眼下,我们当务之急就是要排查出到底是哪个叛徒,把我们周庄区委召将要开扩大会议的时间报告敌人的。”

  盛秋收说:“我认为这个叛徒是在乡一级干部以及我们区干部这个范围里。如果要排查个人表现,我认为:第一,要看他有没有享乐腐化现象。第二,要看他有没有因为违反组织纪律而受到处分,且情绪低落。第三,要看他有没有个人野心,曾私下发过牢骚。第四点要看他有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且没有经过组织同意,经常单独行动,诡秘得很。”

  李文宜说:“同志们,刚才盛区长说了两点,一是确立这次出卖党组织的叛徒的个人大致地位,二是提出排查叛徒的四点线索。但我个人认为,还要把凡是晓得我们区委开扩大会的人列入怀疑对象,宁可排查范围大一点,切不可漏掉每个怀疑对象。当然我们也绝不冤枉一个同志。”

  李坚说:“我们周庄区曾出现几个叛徒,乔保明、吴万章、王如根、郑士炎、钱茂香,他们这些人腐化堕落,经常违反组织纪律,表现欲望强烈。尽管他们叛变投敌情况各异,但与他们个人败类本质是相关联的。现在,我们排查叛徒的方法可以借鉴我们以前工作中的经验教训。”

  周庄区妇会主任吉素斌说:“据我个人所掌握的情况来看,陆蔡乡民兵大队长曹如根他身上的可疑点特别多。首先他讲究吃喝,哪个喊他喝酒,他都乐滋滋的。他很想到区里当治安股长,私下曾发过牢骚,说民兵大队长这个职位听起来还不错,其实当的是乡里的个空杆司令。这次周庄区委为召开扩大会议开的预备会,他竟然借口家里有事没有赴会。我建议组织上着手调查他曹如根。”

  吉万锦右手弹着桌子说:“曹如根这个人,我接触过他多次。他革命意志衰退,经常说一些怪话,如天天都要拿枪,我们究竟到哪一天才不要拿枪呢。他还曾说过,共产党够打得过国民党,人家可是掌握着国家政权啊。……哼,我们要彻底查一查他,一定要叫他露出庐山真面目。”

  李坚说:“我提出五人调查小组,由吉万锦同志任组长,李文宜同志任副组长,吉素斌、吴承祥、征月敖三人为组员。大家如有什么异议,现在就请提出来。……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就举手表决吧。”与会者全都举了手。李坚宣布道:“好,调查小组成立。散会后就可以投入工作。”

  李方莲带着七十多个周家泽人回到庄上,朱秀福、钱松能、季上略三个保长都来打探消息。李方莲笑哈哈地说:“你们三个保长在家里不晓得我们在东浒头的情景。这次去的人可多呢,不得少于四百人。二十二挺机枪在前面开路,‘突突突’,机枪张了口,哪个都挡不住。”

  季上略说:“李队长,你们这次打东浒头,总共打杀多少个共产党的干部?”李方莲摸了摸头,说:“我们不曾打杀一个共产党干部,周区长说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朱秀福叹了一口气,“唉,我们三个人空等了半夜,周区长这次动用了三四百人扑向东浒头,突袭中共周庄区委是碗里抓菱——十拿九稳的事,结果还是扑了个空。……唉,通过这次行动,我看国民党的气数也差不多了。”

  李方莲搓着手说:“朱保长,你这说的什么话?一次、两次失手,这算不了什么事。只要我们精心策划,下次还有机会的。”朱秀福摆着头说:“好哇,我就等待着你们下次再有机会。”

  第二天一早,钱松能来到钱松芝的屋子里,笑嘻嘻地说:“芝先生呀,我如果有你三分之一的文化,也就能办事了。你看看我,当个保长实在累得很,上面来个文,一睁眼就有好多的字认不得,接过老受人的气。季上略他有文化,办事就是个爽,麻利不得了。上面要我把保长让掉,我想来想去,只有你来接在我后头当保长最好,你有文化啊,而且见多识广,满腹经纶,足智多谋,前朝后代的事全晓得。再说,庄上很少有人找你办事,你也就少了寻钱路。眼下机会来了,你够当保长?”钱松芝疑惑地说:“就怕有人跟我争啊。”

  “没事,这不还在于我呗。”“唉,当保长油水有多大呀,能不能向我透露点?”“咳咳,这你就别问有多大的油水,反正比你打蒲鞋卖要强似几十倍。”钱松芝一听,来劲了,忙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当上保长?”钱松能肯定地说:“就看你愿意不愿意当保长。愿意的话,今天就可以走马上任,明日上报高周乡,潘乡长点头同意,你就是正儿八经的保长了。”钱松芝感激地说:“那我忘不了你老哥哥帮的忙。”“哈哈,芝先生呀,你有好处的时候,只要你心里还有我这么个老哥哥就行了。”钱松能拍着钱松芝的肩膀说。

  钱松能把钱松芝领到朱秀福的家里,告诉他说:“朱保长呀,我当保长文化太差,实在当不下去。现在我把保长让给全庄文化水平最高的芝先生。”朱秀福望了望两个人,点着头说:“松能呀,你当保长当得好好的,怎么要让给芝先生呢?”钱松能说:“我没什么文化,一般的帐也不会管,结果老误事。芝先生他来当保长,不但不误事,还能观敌料阵,运筹帷幄。”朱秀福指了指钱松能,“你、你呀……”

  钱松能将账务移交给钱松芝,就算正式卸职了。钱松芝心想,自己当保长毕竟是大姑娘上轿第一回,不妨请教季上略,多少取点当保长的经验。他兴致勃勃地来到季上略的家里,季上略的妻子季吴氏告诉他:“上略他不在家啊,一大早就出去了。可能上了钱茂国家里吧。”

  钱松芝只好原路返回,来到钱松年茶馆里。朱秀福嚷道:“松年呀,今日给我们烫碗布页,另外弄点红果子、生姜、王豆米、蚕豆。你要晓得,芝先生已经当上保长了。”钱松年马上走上来,合着双手说:“恭喜恭喜,现在我们不喊芝先生,应该改口叫芝保长。”钱松芝摆着手说:“兄弟呀,你就别逮住我哥哥说笑话了,只要别把我当迂夫子看待,那就足够的了。”“唉,瞧你说的。人家说话呀,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坐坐,我去给你们二位泡茶。”钱松年殷勤地说。

  钱松年的儿子钱茂章端上三个小碟子,又拿了个热水瓶。钱松年端来两杯茶,放到两个保长跟前,点头哈腰地说:“你们慢用啊。”

  朱秀福呷了一口茶,说:“芝先生,你是读书人出身,时下你认为国民党、共产党两党相争,最后是哪个党能赢?”钱松芝慢悠悠地说:“国共两党,你来他去,如同木匠拉锯,这真叫人吃不准。我钱松芝也是个乡下人,孤陋寡闻,不谙世事。朱保长你问这么个问题,我怎回答出来啊?总而言之,世道巨变,沧海桑田,就是诸葛亮、刘伯温他们在世,也难以预料啊。”

  朱秀福突然不安起来,“今日早上已经很长时间过去了,季上略他怎么还不来这里喝茶呢?”钱松芝说:“我上他家的,他家老婆说他一大早就出去了。”朱秀福愣了愣,“他一大早出去做什么呢?”钱松芝狡黠地说:“也许他上了亲戚人家有事去了吧。”朱秀福“嗯”的一声,不再说话了。

  钱松芝出了茶馆,踱着步向北,想去拜访季上体,他当过高周乡乡长,在周家泽当保长也有七八年之久,想必他官场更老道些,何不到他跟前取取经。转过弯到达正通北巷,忽然发现季上略走过来,便喊道:“略先生,你一大早上哪里去呢?”季上略跑了过来,说:“我下田找钱茂国的。”“你找他做什么?”“我把保长的位子还交给他去当。”“你当保长好好的,怎么突然不当呢?”季上略跺着脚说:“眼下时局不稳定,国军在前线老吃败仗,地方上的国民党也不中,我要顶个保长名做什么呢?万一有一天我人还睡在铺上好好的,新四军进了家把我拉起来绳子一绑,那怎么得了?”

  钱松芝失声叫道:“啊呀,我中了松能的计了,他今日早上把保长的位子让给我,说了一大堆的好话。之后,他人一走了之。咳,我这个当上得不轻的。”季上略这才晓得二保的保长已经易位,但他安慰道:“芝先生,你就当两天的保长呗,反正你手上又没有血债,又不曾跟哪个有了过激。国共两方随便哪一方来,你都没事。”钱松芝摊着两手说:“那你怎不当的?”季上略推辞说:“芝先生,这你就不清楚了。钱茂国把保长位子交给我时,我就跟他说好了的,只当两三个月,保长位子还让给他。他也答应好了的,何况我已经当了四个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钱松芝吱着嘴说:“我当他一两个月,也把保长交给他人去当。”

  这真是:妄想反扑成泡影,眼看惨败想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