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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六 倭寇肆虐


  周家泽北汊港突然来了很多的船,后面跟了两三艘汽艇,汽艇上全是鬼子兵。一个鬼子军官和一个伪军上岸,伪军喊住季马章:“喂,你领我们喊你们庄上的保长。”季马章抬手向南一指,说道:“那个在街上跑的就是我们庄上的朱保长。”伪军马上扯开喉咙喊:“朱保长,不要跑,我们找你有件事。”朱秀福掉头一望,见到鬼子军官,吓得跑不动腿子。

  鬼子军官招着手,示意朱秀福往他跟前跑,朱秀福只得硬着头皮跑了上去。伪军笑着说:“皇军路过你们这里,想找一个人给皇军带路,你赶快找一个人出来。”朱秀福不敢违拗,连忙点着头说:“好的,我去喊一个人,包管你们满意。”

  朱秀福往南走,心里不住的嘀咕,庄上找哪一个去好呢?如果随便找哪个人家的人去给鬼子带路,有个三长两短,我朱秀福岂不成了全庄都痛骂的一个人?他的头脑转得快,很快想到一个最合适的人,那就是冯倚山家的伙计周雷,周雷是外地来的人,把他喊去给鬼子带路绝对不会有人来找自己的麻烦,对,这就指派他去。

  周雷正在打谷场上翻场,冯倚山的独子冯吉虎传话给他,他愣得说不出话来。冯倚山说:“给鬼子办事,那就当上了汉奸。”周雷一听,吓得丢下杈子就往南溜走。

  朱秀福站在庄南边沟头望见周雷跑了,叹道:“啊呀,他这一跑,我就交不了差事。”他耷拉着脑袋往庄上跑,嘴里喃喃地说:“找一个人为皇军带路,哪个去呢?”走路的潘高达听了,霍然说道:“我去!”“好煞了,你跟在我后边跑。”朱秀福喜出望外地说。

  伪军叫潘高达上最前边的船上撑船,潘高达二话没说,走到那条船上拔起篙子就行船。领路的船出发了,后面的船跟着上去,行动最快的鬼子汽艇却做了尾巴,鬼子的膏药旗迎风招展。周家泽的直南河成了鬼子汽艇游弋的内河。

  周雷回到打谷场继续翻场,冯吉虎说道:“已经有人给鬼子带路了。”“哪个给鬼子带路的?”“天真家的大小伙潘高达自告奋勇去的。”冯倚山叹了一口气,说:“这潘天真一家人不像个过世(过日子)的。天真死的时候还不曾断气,三小高怀等不及了,一拳头阻住老子的喉咙嗓子,嘴里还说道,怎还不死的,把人都等煞了。结果老子的气接不上来,就死掉啦。……这大小伙找了个女匠,一天到晚老缸伤,女匠死掉后,他看了一个人在家里没过头,就乱投军。”

  冯吉虎说:“你要投军也要投个中国人自己的军队,干吗要投到皇军做二鬼子,这汉奸的骂名多难听啊!”冯倚山摆了摆手,说:“这种人没得说头,竟然连祖宗都不认了。”周雷这会儿神气起来了,说道:“我绝然不去做那给鬼子带路的畜生事,要做一个堂堂的中国人。”

  一个星期过后,从殷家庄过来十多个鬼子,个个肩扛着枪,枪上有明晃晃的刺刀,人们见了个个胆寒,全缩到家里不敢露头。鬼子顺着庄西南沟头斜插到庄前桥进庄。鬼子来到东桥口驻扎下来,军曹挥了挥手,大致意思是驻在这里过宿。潘聚宽见鬼子在庄上巡逻,一点也不感到害怕。鬼子的翻译官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你的,给我生火做饭,生火做饭。”潘聚宽便去那紧靠河边的季上璜家的独间厨房里,将水放进锅里烧火。鬼子解开行军米袋里的米倒进锅子里。

  鬼子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子话,鬼子翻译官做着手势,说:“你去找吃饭的碗,……还有筷子,快点。”潘聚宽便到小鸽子家里捧来七八个碗以及筷子。鬼子又叫他拔旁边的青菜给炒着吃,潘聚宽做着手势,意思是人家栽的,不能拔。鬼子军曹嚎叫道:“八格牙路!”鬼子翻译官摆了摆手,叫他平息火气,回过头对潘聚宽说:“你的慰劳皇军。”潘聚宽一想,便将那园子里的青菜拔了起来。

  青菜有了,但要盐、糖等佐料,当然还是叫潘聚宽去找,潘聚宽便到北边小鸽子家拿来佐料。潘聚宽烧火炒菜,如同服侍远方的客人,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些日本兵与其说也是人,不如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他哪里晓得还有十多个日本鬼子已经在大街小巷里见到鸡子就逮,简直如同养在他们自己家院子的,一扑一个准。鬼子兵抱起人家门前屋后的穰草点火就烧,活蹦乱蹬的鸡子被一扭,那翅膀扑了扑,两个鸡大腿便撕裂开来,放在火堆上烧烤。烤好后,连皮一撕,便露出满嘴的白牙撕咬,有滋有味地吃着。三四条巷子里全是鸡毛。鸡头、肚血连同鸡翅膀扔在地下,尽管天将要黑下来,苍蝇也来赶市场。

  有个鬼子兵跑过庄前桥,进了季兆珠家里,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地洞地洞。”季兆珠倾着耳朵听,点着头说:“地洞,地洞里有老鼠吗?”他低下头看地下的洞,摇着头说:“这地洞里没有老鼠啊。”鬼子兵高叫道:“地洞,地洞!”季上焱走过来见那鬼子兵做手势,知道他要鸡蛋,但也装着听不懂。季兆珠摇着手,说:“他说的话我听不懂,不晓得他要什么。”

  鬼子兵仍叫着“地洞地洞”,忽听到哨子声,马上掉转过头就溜,从桥上沿着直南巷向北带着小跑,走了。季兆珠笑着说:“鬼子兵跟我要东西,我故意跟他打岔。”季上焱说:“这鬼子跟你要鸡蛋。我看呀,他并不像是东洋鬼子,恐怕是个朝鲜人。”“啊,鬼子兵里有朝鲜人?”“是啊,我听说日本国土不大,就都是岛儿岛的,全国的兵都弄到中国来,哪有那么多的人?就把一些朝鲜人掺进自己部队里来吧。”

  鬼子集合不是别的,是开夜餐。鬼子翻译官叫潘聚宽上前吃炒的菜,问好吃不好吃。潘聚宽拿起筷子搛起来吃了,说:“好吃,好吃。”一个鬼子用刺刀在锅中划了一块,然后挑到碗里,对潘聚宽说:“你的咪西,咪西。“潘聚宽便端着碗,盛了些青菜,蹲在一旁吃。鬼子军曹手一挥,十多个鬼子兵这才开餐。鬼子军曹和翻译官却在一边撕咬下属带给他们的鸡大腿。

  鬼子吃好了晚餐,便抱了好多的穰草铺在地上。他们躺在草上歇息。鬼子军曹拉起潘聚宽说:“你的,花姑娘的有。”鬼子翻译官凑上前说道:“你的良民这个,去给皇军找花姑娘来慰劳慰劳。”潘聚宽忙不迭地点头说:“好好,我这就去找,我这就去找。”他出了屋,向西跑了几步,拐进巷子直向北,嘴里说道:“其他什么东西都好找呀,这花姑娘到哪里去找啊?”他接连越过两三个南北巷,趁天色暗黑,顾不得中秋过后晚上的河水寒冷,硬是探进水里,咬着牙向河西边游过来,连一点点杂声都没有发出来。

  季时存听说鬼子上了季兆珠爷爷家里,走进他家打听鬼子长的什么摸样。季兆珠告诉他说:“存小啊,在鬼子面前可不能弄了玩的,他们杀起人来眼睛眨都眨一下。”季上焱走进屋子里说:“我家存小不懂事,他见到哪里好玩就往哪里奔,他就不晓得这样容易惹祸哩。”

  季兆珠的妻子刘忙惯已是五十七岁人,战战兢兢地说:“东洋鬼子凶残得很,民国二十六年在南京城里逢人就杀,遇到人多的地方,架起机关枪就直扫,一个都不留。护城河淌满了人的尸体。”季时存咂着嘴说:“这么厉害呀,照这样杀下去,还要把咱中国人都杀光了的。”

  季上焱指着儿子的脸说:“你呀,往后千万要注意。古人言,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何况东洋鬼子打进我们中国来,跟你哪讲个什么理不理的,火起来拿到刺刀就捅你。”

  季兆珠说:“我听钱松魁说,杨泾、汤家庄那里,有个小孩在外边跑的,无缘无故的被鬼子放了一枪打杀了。人家这个孩子是五房只有的一个小伙,家里人哭杀啦。”

  费桂珍走了进来,说:“上扬今晚够曾住在庄上?”季兆珠说:“他们都在东边田里舍上。五六天前听说鬼子到了我们周家泽,我的三个孙子吓得全部住到田里去,一个也不敢留下来陪爷爷奶奶。”费桂珍吱着嘴说:“这东洋鬼子逢人就杀,见到女人就奸,哪个不怕啊?”

  季上焱笑着说:“桂珍呀,你是个胆最大的人,还敢跟强头对打,听说鬼子进了庄也怕煞了。”费桂珍摆着手说:“强头再凶,毕竟还是中国人。东洋鬼子多凶残啊,手里有刀有枪,比咱们中国兵手里拿的武器好,要不然,人家怎打得进我们中国来?南京人反抗的,被杀掉多少人啊!人的尸体堆积成山,血流成河,听了简直叫人毛骨悚然,梦里都怕。”

  季上焱走出屋外,回头叫道:“你们看桥上堆满了东西。”费桂珍、季兆珠几个人走出来望着桥。费桂珍说:“桥上堆的是什么东西呀?我跑上前望望看。”他仔细看了看,便回头告诉季上焱、季兆珠他们,“是些大凳、小凳、风车钵子,还有门板、木头棍子,用铁绳拴了起来,空手人是绝对上不了庄上的。”季兆珠说:“也许鬼子怕人打他们,他们过夜才得安稳的。”

  第二日一大早,鬼子就走了。周家泽庄上人放心走到街头上。钱松畹说:“鬼子兵到了哪里就糟蹋哪里,你们看,庄上哪个巷子里不是鸡毛飞飞的。”林大才说:“鸡头、鸡翅膀连同鸡肚血倒能拾回家烧了吃。”钱松畹说:“你不会就拾起来拿回家烧吃呗。”林大才就上去拾了。

  钱松畹突然喊道:“李方道呀,我们到各个巷子统计一下,看这回鬼子兵拖了我们周家泽多少只鸡子。”李方道愣着眼,说:“怎么统计啊?还要家家户户门前问呢。”钱松畹笑着说:“我们就数鸡头,一个鸡头一只鸡子,这是死的呗。”“好的,我上西边两条巷子,你上东头两条巷子,数过之后,再到北头望望。”

  两个人分工过后,便分头去寻找鸡头过数。李方道到了西边直南巷,发现李何义在拿地上鸡肚血,便喊道:“你够曾拿鸡头啊?”“鸡头这东西没吃头,鸡子翅膀还不错。”“不啊,我要望鸡头过数。”李何义跺着脚说:“你统计鸡头过数,难道鬼子兵还给你鸡子钱?”李方道摆了摆头说:“这回总共只有十几个人鬼子进庄,大伙儿望到巷子里鸡毛飞飞的,就想统计出一个数字出来,看这回鬼子拖掉我们庄上多少只鸡子。”

  李何义将鸡子肚血、鸡翅膀丢到家门口,说:“我帮你一起数数鸡头过数。”他跑到最西边的巷子,那条巷子里没有,怕是太冷静了吧,那就到庄中心大街的北边望望。他拿起芦柴棒上去拨弄着一堆鸡毛肚血,找出鸡头过数。

  三个人走在一起,钱松畹说:“我望见了十八个鸡头。”李何义说:“我望到八个鸡头。”李方道说:“我望到了十三个鸡头。”钱松畹说:“我们三个人望到的加在一起,总共三十九只鸡子。没得了,平均一个鬼子兵要吃掉三只鸡子。这些畜生兵滥吃啊!”

  潘聚宽走出来笑哈哈地说:“我望鬼子兵这回并不怎么丑,不曾杀人放火。”钱松畹没好声气说:“还不怎么丑的,你看鬼子兵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吃掉我们庄上三十九只鸡子,吃不掉的还带了走。听说你竟然还帮鬼子做事。”潘聚宽仍笑着说:“我望这些鬼子兵好玩的,吃起东西快呢,一会儿功夫就吃好了。鬼子带的大米烧的饭,好吃。”“你吃了吗?”“我吃了的,鬼子用刺刀挑的饭给我吃的。”

  季上璜跑过来说:“活做大头梦,鬼子把我那独间厨房里弄得一塌糊涂,就像死了人似的。锅子里还有饭,潘聚宽你烧的饭,你去望望看。”钱松畹说:“潘聚宽,你领我们去望望呀。”几个人便向东桥口跑了过来。

  季上璜说:“潘聚宽,你把锅盖揭开来望望吧。”潘聚宽走进屋里揭开锅盖,叫道:“啊呀,鬼子不曾吃多少饭啊。妈的,畜生把屎屙在饭中间。”钱松畹走上前一望,果然饭锅里有一大堆屎,便说道:“潘聚宽呀,你说鬼子兵不怎么丑的,穿得来穿得去为鬼子做事,哪吃鬼子的米饭就是噇的屎。”

  潘聚宽并不介意,“我听人说,东洋鬼子凶残得无呆怪,我倒要望望鬼子兵有多凶残,可是鬼子兵只是叫我做事,还对我竖起大拇指说我是良民。鬼子兵要这要那,我都为他们找了,可他们跟我要花姑娘,这花姑娘怎好找啊,我跑到庄西北梢往河里一探,游澡上了老边子,在老边子季朝富家里过了一宿。我早上起来,叫季时良摆渡船放我进庄,我进了庄,问季时才鬼子兵够曾走的,他告诉我说鬼子一大早就走了。”

  钱松畹抬起头笑着说:“我看呀,你的名字不要叫潘聚宽,应该叫心最宽。”潘聚宽摸着脑勺说:“鬼子兵不能算是人,以后鬼子再到我们周家泽,我绝对不会得还出来多事的,弄得不好,被鬼子杀掉,还要挨人家说。”他转身往西边走去。

  季上璜笑着说道:“潘金榜家的四小真是麻木虫,说的望见鬼子还感到好玩的,怎不曾被鬼子打杀的。”钱松畹说:“潘金榜养了五个小伙,老大叫潘聚有,老二不曾有名字,老三叫潘聚红,老四就是他潘聚宽,老五叫潘聚余。老三、老五都是癞子,一个叫癞三小,一个癞余小。谈人的性格,还要数潘聚宽人好。你人好,但你也要看对谁好呀,怎么能对杀人如麻的日本鬼子好呢?他们可是专门吃人的野兽啊!”

  郑云宽当上高周乡乡长,便提拔潘金山做乡队副。这两个人从此结成死党,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初冬,他们带信给朱秀福,要周家泽送五十石稻子,五十只鸡子慰劳皇军,皇军从周家泽路过不进庄,驻到殷家庄。信上说,“皇军路过时,庄北头的北汊港河边跑着几个人,每个人手上都拿一面日本旗子,另外送一条香烟给皇军,皇军这回绝对不会得惹周家泽。”

  朱秀福接到信,立即召集季上体、钱茂国前来商议。季上体摆着头说:“照办。要不然,日本鬼子进了庄,周家泽庄子不晓得要糟蹋成什么样子,漂亮的细婆娘、姑娘们肯定要遭到鬼子兵强奸。要办还要快点办,宁可早点送到高里庄,不能让我们周家泽人遭到鬼子祸害。”

  稻子和鸡子按时送到了高里庄。鬼子一艘汽艇从高里庄行到周家泽北汊港,钱茂国带着几个人迎接,钱茂国手拿一条老刀牌香烟,鬼子翻译官站在船头上说:“你用绳子扣住香烟。”钱茂国便叫道:“秀禄,你拿个绳子绑一下,再留一个扣子。”朱秀禄便拿过去扎了香烟。钱茂国拿起香烟站在河边上,鬼子兵用刺刀将香烟挑上了船。鬼子汽艇开到北八十亩南边河口向西转过去,往殷家庄开去。后面来的一艘汽艇径自跟了上去。

  钱茂国回复朱秀福:“这一回,鬼子没有为难周家泽人。好了,来了两艘汽艇全开往殷家庄。”朱秀福神气活现地说:“这一回,潘金山做了好事,加上郑云宽也肯帮忙,他们事前找了西里堡的郑仁远,跟皇军说好了的,汽艇路过周家泽,绝然不动周家泽一草一木。看来,皇军说话还是算数的。”

  事实好像反驳朱秀福似的,只隔了十多天,下午太阳下山时,朱秀珍见到鬼子汽艇从裤裤荡直往北行驶,急忙报告朱秀福,问怎么办。朱秀福慌了,赶紧跑到东桥口,随即叫道:“林志龙、王正桂,你们两个人赶快把桥板抽掉,让皇军汽艇通过。”林、王二人便上了桥,将桥板抽向东岸。

  朱秀福又说道:“每个人手上都拿个日本旗子,皇军走掉,我们庄上就安稳了。”七八个人手拿日本太阳旗子,站在桥口西边。鬼子汽艇开过来了,并不过桥,却停到南边桥下口。鬼子跳上岸,拴了船桩,跳板再一担。朱秀福见汽艇上走着狼狗,吓得直往后缩,悄悄地溜走了。

  鬼子兵的脸上个个乌焦巴弓,身上可能有些泥土,活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魔鬼。岸上的人见了,个个惊怕,全都来了个脚底抹油,滑溜了。十几个人个鬼子上了岸,在附近两条巷子里,闯进人家院落,望到鸡子就扑。钱松芝、钱松洲、吴日胜几个人家的鸡子被逮了个尽大光。二十几只鸡子送到汽艇,摆进船舱里。

  鬼子看见巷北边有个女人,浪笑着说:“花姑娘的,性交、性交的。”钱三瓜的女人钱江氏晓得不妙,随即往北溜,一个鬼子拦住去路,将她抱住。钱江氏拼命挣扎,两只手胡乱扑打,头上的鬏儿散开来了。一个鬼子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膀子,往后一拉,她便仰面倒地。鬼子乐坏了,上去就进行施暴。女人的喊叫声,得不到他人的救护,遭到鬼子的轮奸。季上胡的妻子季金氏,还有朱国禅的妻子朱胡氏也遭到了鬼子的强奸。

  鬼子兵兽性发作过后,随着哨子声响起,全回到汽艇上。鬼子汽艇这才向北过桥往高里庄方向驶去。

  一九四三年正月的一天,周家泽庄上突然骚动起来,妇女们都往南边奔跑。姑娘们脸上涂的锅墨灰,穿的老年妇女的衣裳,甚至还穿老头的衣裳。费桂根的妻子季上花惊骇地说:“我们也要赶快跑,庄上的保长已经都躲到田里,庄上见不到一个有头有面的市面人。季上树说上蚂蝗湾,她什么东西也没拿,就匆匆忙忙走了。”费桂根说:“我们到徐宝生舍上吧,他家里不好住人,我们就钻到他家的草堆洞里过夜。”

  费桂珍的妻子费陈氏叫道:“兰扣子,赶快把脸上抹起锅墨灰,跑到南汊河南边,随便找个地方过宿。”费桂珍惨淡地说:“这年头简直不是个过世(过日子),年轻美貌的姑娘人家根本不能露面,都得充成老弱鬼势的人,要老态龙钟,弱不禁风。唉,那些姑娘、奶奶们今日晚上只能躲在野外过夜了。”

  二百多个鬼子进入周家泽庄子,翻译官嚷开来了:“家家户户都要把门打开来,门口要竖个日本旗子。桌子全部拿出来,放在大路口上。”有人在家里的,根本不敢关门,全敞开来,任凭鬼子拿东西。姜于良家里的糯米、团连同粉面被拿了一空。鬼子看到他家碗柜里有鸡蛋,一一拾进铁桶里拎走,临走时还问家里够有吃的东西。姜于良气呼呼地说:“家里凡能吃的东西全都被你们拿走了,拿光了,再也没有了。你们如若还不相信,就自己再找找去。”

  鬼子见钱松洲家门紧闭,不由分说,挥起枪托上去就砸门,硬是破门而入,家里凡能吃的东西全部被搜了走。

  迫近夜晚,鬼子兵拿起大铲锹就在大街巷道上死挖,挖成壕沟。沙沙沙,挖起的泥土堆在壕沟外边堆积起来。人在壕沟里跑,庄外的子弹显然打不到人。鬼子在庄上的五个出口全架起机枪。

  姜于良的儿子姜春根说:“我要出去小便。”姜于良说:“出去小便,我陪你出去。”父子俩走到门口,看到巷子的烧开的大锅热气腾腾。张眼一望,原来锅子里是烧开了的油氽水,满满的一大铁桶里全是打的鸡蛋。鬼子用大勺子舀进烧开了的锅子里,烧煮之后便当夜餐吃。另一个大锅里是油煮小面块。

  姜春根大着胆子往南跑了几步,便到东西大街,往西望过去,西头分明也有大锅子在烧;向南望去,鬼子堆起柴草烧烤鸡大腿,旁边有好几个鬼子在撕咬鸡大腿,有滋有味地大嚼着。向东没有烧吃的鬼子,只有玩乐的鬼子,也许距离不远的缘故吧。

  父子俩回到屋里睡了一觉,惊醒过来,跑出去观望,鬼子根本就没有睡觉,仍在外边壕沟里玩乐调笑。

  鬼子在周家泽过了一夜,周家泽蒙受很大的损失。天亮后,鬼子开拔走了。

  姜于良走出屋外,叹了一口气,说:“阿依妈妈,鬼子兵终于滚蛋了,简直不是他们的过世(过日子)。留下来的壕沟还得赶快平掉,不然的话,庄上怎能跑人啊?”

  钱松义拿着大锹忧伤地说:“这哪像个庄子,倒像个埋葬死人的乱坟葬啊。”他不住地将土铲进壕沟里。朱国荣在南边平壕沟,也说道:“鬼子作孽,如同蝗虫过境一样,走到哪,荒到哪,活做大头梦,鬼子整个一夜就不曾安稳一会儿,专找好吃刮,稻子和麦子碰都不碰。”

  庄子四周围的巷子都在挖土平填壕沟,半天的功夫才平整好。钱松洲回到家门口,惊叫道:“唉呀,我家的门被打坏掉了,就往旁边一撂。我不知道家里少掉哪些东西,让我进家望望。”钱松芝从棺材沟小舍上跑上庄,嘴里哼着小调。他跑到庄东头,发现大街有好多泥土,再到跟前一望,东边巷子从南到北都被挖过似的,路中央好像还高了一层土样子,叹道:“啊呀呀,好好的一条巷子怎弄得这么个鬼势。”朱国荣从屋子里跑出来,说:“芝先生呀,昨日一整夜,鬼子在庄上就不住地搂屎,每户人家的家都进过的,专拣鸡蛋拿,望见鸡子就逮。你到你家里望望,鬼子拿了你家什么东西。”

  钱松芝跑到家里一望,门被打坏掉了,往旁边一放。他打开柜子一望,家里的二斤鸡蛋不见了,铅桶里的团一个都没有了。东房间望望,缸里的米没有少;再到西房间里一望,桌上的堆集的头二十本书全不见了。

  钱松芝唉声叹气地跑到钱松洲家里,诉说道:“这回那么多的鬼子进庄过宿,简直是一场浩劫。”钱松洲惨笑道:“可不是么,我过年留下来的好吃刮被鬼子拿了个尽大光。我家腌的七八斤咸肉,还有咸鱼都被鬼子拿掉了。我这之后只能做个修行人,吃吃素啊。”

  钱松芝颤巍巍地说:“鬼子还把我望的书都拿走了。”“你被拿走了哪些书?”“《论语》、《千字文》以及算命打卦这些小书被拿掉不谈,另外我借的西里堡三先生的《英烈传》、《封神榜》、《说岳全传》,我的《粉妆楼演义》、《水浒传》、《杨家将演义》、《镜花缘》、《西游记》、《七侠五义》,还有几本《东周列国志》全被拿走,一本都不剩。这些倭寇只要望到我们中国有好东西,伸手就拿。唉,我们哪一天才能够把这倭寇全部赶到东洋老家啊!”

  费桂根跑到姜于良家门口,哀婉地说:“我昨夜钻在徐宝生的草堆洞里活活抖抖地过了一夜,哪睡得着觉啊!提心吊胆,生怕鬼子跑到南面来。”姜于良走出家门说:“桂根呀,你昨日夜里不曾睡在家里,我们庄上被鬼子闹翻了天,家家的门户都被打开来,鬼子看上眼的东西全部拿走。”费桂根说:“鬼子还站岗的。我望见鬼子五个人站岗,头戴钢盔,身穿老黄帆布,肩挂着长枪,枪上有明晃晃的刺刀,闪着寒光。”李方道走过来说:“鬼子在李家尖河南的八亩嘴上也放了岗哨,四五个鬼子站岗。”

  姜于良摆着手说:“照你们这样说,鬼子放了四班岗哨。季时大说老边子放了岗哨,禁止通行。钱松确说庄上东北角落靠北河边站了一班岗。你们说说看,鬼子这四班岗一放,庄中四周围又挖上了嚎丧沟,外边的部队根本打不进来,如同铁桶江山。”

  钱松洲跑上来说:“这回鬼子来的是一个大队,有二百多鬼子。”李方道问道:“洲先生呀,鬼子一个大队相当于我们中国的多大的兵力?”钱松洲扳着手指说:“谈人数嘛,只相当于我们中国的一个营;如果谈战斗力,超过一个师。”姜于良插嘴问道:“一个师有多少人啊?”钱松洲愣了愣,说:“我们中国的一个师,一般有两三千人。”姜于良吃惊地说:“没得了,鬼子太厉害了,一个人能打我们中国十多个兵。”

  李方道说:“鬼子的武器好,手上端的枪‘突突突’的直扫。你们看四纵队的兵用的枪是跺脚叫,子弹卡了壳还打不出来哩;就是好枪,一回只能打一发子弹。鬼子打的炮,一炮就在平地上炸出了个牛汪塘。对付鬼子最好的方法,就是跟他打游击战,专门在夜里打,一打就跑。鬼子跟在后面追,可他不晓得地形,根本没办法还手。新四军凶就凶在这里,什么苦都吃得下来。”

  殷家庄木匠张中立走到周家泽庄中间,费桂根搭讪道:“张木匠,你过来的,上哪家望望的?”张中立说:“我过来望望姑父吴日胜,看他家里被鬼子糟蹋得什么样子。”费桂根摇着头说:“我们周家泽庄子家家户户都被鬼子糟蹋得一塌糊涂。你望望这巷子挖成鬼势样子。”

  张中立说:“上次鬼子到我们殷家庄,奸道横行。束有兴的女匠遭到鬼子的轮奸。”李方道说:“女人跑路也跑不起来啊。”张中立说“这回鬼子到了你们周家泽过夜,够曾听到哪家女匠被鬼子强奸?”钱松洲说:“我们庄上的女匠和丫头们全溜出了庄,在野处过宿。”

  姜于良说:“这一回,我听到张宝小的女匠张黄氏被鬼子轮奸。事情也怪她自己,鬼子在她家里打麻将,她爬起来倒茶给鬼子喝,四个鬼子把她摁倒下来轮奸。”

  费桂根说:“我们这里怎没人打鬼子的?”张中立说:“我们这里打了鬼子没处溜。颜家庄的杨志渊带的几个人打杀一个鬼子,鬼子跟后就开动汽艇追击他,直追到鲁家泽,没曾追到他。杨志渊几个人跑得快,加之利用熟悉的地形才摆脱鬼子的追击。……鬼子的疑心病可重呢,驻扎在殷家庄石家嘴上,对面是水面岔道口,拿了个望远镜对住东南角望了又望,前后望了一个时辰。夜里睡觉,庄上四个角落都放了岗哨,而且站的都是双岗。”姜于良咂着嘴说:“这回鬼子在我们周家泽放了四个岗哨,每个岗哨站的都是一个班,四五个人枪全端在手上,那阵势真把人吓杀了,叫个连苍蝇蚊子也飞不进我们周家泽庄子啊!”

  张宗立叹了口气,说道:“去年秋后,我到三垛上娘舅家里玩的,亲眼看到日本鬼子胡作非为。我说三件事,这头妈的鬼子兵就真的是畜生兵!有个妇女相当漂亮,打的结巴鬏,穿的旗袍,青皮白秀的。她牵了个狗子,狗子屙了屎,鬼子要她吃掉。这个妇女拿出纸包掉了屎,鬼子喊道:‘咪西咪西!’不吃掉,就亮出刺刀在她眼前晃了晃,这个妇女没办法,只好连纸把狗屎全部吃了下去。”

  姜于良吐了口唾沫,说道:“日本鬼子真的是活畜生!”张宗立继续说:“我有个三娘舅在庙里做和尚,我跟我家姨表妹一起出来玩的。我的这个表妹子名叫钱宝仪,十七岁,人长得漂亮,粉嫩的脸皮,打的二叉辫子,那天她也穿的旗袍。几个鬼子望到她就喊花姑娘,我家表妹子就没命地溜,溜到庙里就在我的三娘舅帮助下避掉了鬼子。来了五六个鬼子直闯进了庙里,问一个和尚刚才一个花姑娘上了哪里去,哪个和尚说不晓得。鬼子随即牵出狼狗撕咬这个和尚。我的三娘舅晓得不好,当时就打开窗子跳到河里自尽了。”

  费桂根跺着脚说道:“日本鬼子打进了我们中国,就如同一个狼进了羊窝里,想要怎样就怎样,哪把我们中国人当人看啊!”张中立再次叹了口气,划着手说:“是啊,鬼子根本就不把中国人当人看。三垛那里有一个河道,当时四五十条船在那里行船,鬼子吃住船停下来靠边,一个都不许走,船上的人全部上岸。行船的人上了岸,排成两队,两队的人要相互对打。如果有哪两个人不打,鬼子上来就拿刀捅死。没办法,百十个人只好对打,打得劈里啪啦,响成一片,最后个个都被打得鬼势样子,全部瘫倒在地上。鬼子兵在一旁乐得哈哈大笑。”

  季上风从北边跑过来破口大骂:“东洋鬼子最缺德,你拉屎拉到茅缸里不是好吗?日死他妈妈的,把屎全屙到巷头上,干干净净的打谷场上也屙了好多的屎尿,专拣干净的地方拉屎。你们就望望看吧,那嚎丧沟北边的巷子里一摊一摊的屎,要想跑到河口,稍不注意,脚脚都要踩到屎上,日本鬼子兵连个畜生都不如啊!”

  这真是:鬼子兽兵肆虐行,洒向人间都是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