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对不住得很。”玉慕卿上前,将玉华从我怀里拉开。r
只见玉华温顺地朝我一笑,眼眸晃过柔和的珠光,身子歪歪斜地靠在榻边,摸着榻角,眼瞅着木头儿痴痴地又唤了声,“卿儿。”r
我隐隐觉着不对劲,一颗心骤惊之下忽地凉了。r
“因娘亲的尸身被挪走了,所以父君大怒便与兆曌上仙斗法,一时气急攻心,不慎旧疾复发。我好不容易把父君哄带到了这儿,这一路上飞禽走兽花花草草都被他唤作卿儿,此番把一个大活人儿当成我娘亲的,倒是第一次。”r
孩子,此遭已不是第一次了,你父亲有前科在身。r
“兆曌老头那边怎么样？”r
“兆曌仙被伤得抬回了洞府,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r
报应。r
“可不是报应么。兆曌老儿毁了我的卿儿。”一只手悄然盖在了我的手上,十指相扣。玉华突然望向我,眼里有光芒微微闪动,“他却不知这儿还有一个。”r
玉慕卿从眼风里看了我一眼。r
我默默地垂头,心里酸甜杂揉。别看着家伙一脸呆傻,说得却跟真的一样。r
“孩儿为父君更衣。”玉慕卿勉强抽走他握牢我臂弯的手,对不住地望我一眼,踮着脚,手忙脚乱地为玉华更衣。因男女有别,我也不好插手只得背对着他,站得远远地。r
瞄到玉华极为乖顺的模样,心里甚觉荒凉。r
玉华……r
我的玉华啊,为何总在傻了的时候,才能将我辨认出。r
一晃眼,日子过得倒也快。r
习习凉风吹皱了一池碧水,岸边枫叶红似火,漂亮夺目但衬着几尺开外的枯枝烂叶,甚有些凄凉,观望下来实则是个悲秋的季节。r
碧尘倚栏斜坐,当真悲秋了起来。他眼珠转转望着我,“我也就算了,甄试那会儿我选你是因为我惦记着要还孽债,并未想其他。可为何玉华与银魅及那小小的少殿下都争相看上了你。”r
诚然,我朗朗心情被他一席话说得转了性,眉毛耷拉,顿也跟着愁苦了起来。r
“你觉得我美么？”r
碧尘强打起精神,看了我一眼,不太确定地说：“美。”r
“你觉得我哪儿美呢？”r
“是啊,你哪儿美呢。”碧尘手撑着头,懒洋洋却一本正经地望着我,“这么说罢,你除了目鼻嘴和干瘪的身材外其余哪儿都美,当然——心灵除外。”r
听了他一席话后,我深刻领悟到自己丑得一无是处。r
“我虽得了个二殿的虚名,可论资辈论道行,我都比不过其余两位殿下,此番我想还债,只怕也是不能。”碧尘斜斜望了我一眼,眉宇里的愁化开,甚亲昵地俯身拍了拍我的肩,“两位殿下来势汹涌,也不晓得你消受得了还是受不了。惆怅得紧呦。”r
诚然,他这个惆怅,不止惆怅我那么简单,只怕还夹杂了些触景伤情。r
听闻碧尘打小就窝在兆曌上仙身边,各洞的仙友们见了不少,仙友座下童们也一个胜过一个八卦,唠叨起关于九玄灵神女的事儿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那时候小小的碧尘便心生思慕之情,觉得倘若哪一日娶妻也要娶像九玄灵这般性情的。可这也只是想一想而已,既然令他尊重与崇敬的父亲都娶不到像九玄灵这般的,到他这一辈就有些渺茫,更何况还有个辈分摆在那儿。此番转念一想便退了几退,若能爱得与九玄灵这般轰轰烈烈也委实不错,于是这便成了他千百年来寻妻的目标之一。r
可世间哪有这么多人神共愤的爱情。如今南纳繁衍乃一大事,能爱得顺顺当当谁还走哪曲折迂回之路。于是情场失意的碧尘,只得把婚事一拖再拖,所幸有其余殿下陪着他,所以他也不那么扎眼。r
如今南纳一族血脉已日渐单薄,满心焦急的兆曌上仙似乎也没打算放过这几位殿下。r
碧尘找上我,许是因为那层莫须有的孽缘。r
许是只想拿我当当幌子,应付应付兆曌上仙。r
显然这如意算盘是打错了。r
自他知晓这些日子旧疾复发的玉华三天两头牵着玉慕卿傻癫癫地跑来找我后,看我的眼神便暧昧了些许。r
另一厢他也打探到,我那堂堂正正下了聘礼的未来夫君银魅殿下看到玉华傻成这样,终不忍计较,自己只顾着紧锣密鼓筹备婚事。放眼望去,三位殿下之中就属他最闲最没得着落,按照碧尘的话来说,每每想起自己势必要从余下的弟子之中选上一个潦草完婚,潦草诞子,他这颗心便苦愁苦愁的。r
因此,碧尘很是惆怅。r
他一惆怅,便保不齐每每编排我的不是。r
好再我这一世,虽外表不怎么样,可好歹仍有一颗颇具内涵的心,所以决计不与他一般计较。r
与碧尘闲聊之际,谈到了玉华。说起他的病症,不由地叹了一叹。r
我端着一颗复杂的心,旁敲侧击地问道,把主公害成这样呆痴的不过是那名叫卿言的女子,倘若她当真回来了,玉华会怎样,兆曌上仙会怎样,整个南纳又会怎样？r
“父君曾说主公生下来便有着难得一寻的仙根。这千万年,说穿了对主公而言不过是一场情劫。玉华殿下的修为不错,一直都不错。若不是遇上了那位卿言,只怕他早已修得圆满了。现今还没能修成上仙只怕是有一点点没想明白。如若卿言回来了,只怕主公那一点点想明白的地方都会被压回心底,抛到九霄云外去。主公千年历经的情劫只怕又要再经历一次。别说卿言已死,就算她此遭投胎又回来了,丢开主公的事儿不说,我倒想问问她,当初她欠南纳的那一笔又该怎么算。”r
我怔了怔,捧着热茶也跟着沉思了起来。r
碧尘放松身子,倚在栏杆上,漫不经心地望了我一眼,“只怕到时候那个卿家姑娘被滚几遭油锅之后,事儿都不得完。对了……你问这事儿作甚？”r
我被茶水呛了个通透。r
咳了几声,便扯了几个谎,起身告辞。r
眼下三殿我是不想回的,银魅君头一遭娶亲,这几日正在酝酿期间,摆弄大殿摆弄得正在兴头上,我看不得那红艳艳甚为喜庆的红绸花团子。r
所以能不正面见,就不正面见。r
我慢慢踱步,不经意间就逛到了礼宸殿,绕了几圈发现后头林子里的梨花隐隐有****的迹象,甚觉好奇,便矮身钻进了林内。r
结果发现枝头上挂着的不是花苞,而是我错将临近古池的梨花的树梢上挂着一件华服,华服衫上点缀着清秀的花当做了真花。r
外袍,腰带,亵裤。r
脱成这样挂在这儿……r
此番不是遭遇了抢劫,那就是那衣裳的主人跑去洗澡了。r
树杈上的料子摸上去很好,只是瞧上去短袖短袍,尺寸委实不大。我歪着脖子朝古池那边望去。r
但见一个小人儿趴在池子里,露出大半个粉嫩圆润的手臂,乌亮的头发里生出的狐狸耳朵被水打湿了,迎在风中,微微抖了几抖。r
不得不说,可爱得打紧。r
诚然,戏本子里都有说过。r
但凡在池里遇到泡澡的美人,都得绕道走,不然那将会是一场异常艰险的遭遇。往往这种遭遇的结果出乎意料得令人扼腕。r
比如织女与牛郎。r
可当下,这个小家伙才丁点儿大,况且他就这么全身浸在水里,趴在池边睡着了,让我有些担心。所以我抱着一种关爱晚辈的心情,朝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