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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落脚西安


苏国宇开始上班了,在杨阳集团。他每天要去各大中小超市送货,在西安市的每个角落转达。他每天早晨八点上班,下午六点下班。有时候忙了,下班会晚一点。公司不管吃住,他只好暂时在张欣欣家里住着。他想在外面租房子,但公司附近没有民房,他也没有被褥。

张欣欣放暑假了。她每天出去买菜,回家做饭,晚上的一顿总要等苏国宇回来一起吃。苏国宇每天下班,在公司开完会,都要被同事拉着吃了饭才准回家。他吃过饭回到家里,看到张欣欣的热情又不好意思拒绝,陪着坐到饭桌上做样子。张欣欣每次都是开心的和他说着话,也不管他应不应,一边往他碗里夹着菜。

苏国宇心虚的说:“我想搬出去租个房子住。”

“你搬到哪?这里不是住的好好的么。”

“在你这里白吃白住总是不好的。”

“有什么不好。难道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能换回我一条命来?”

“不是这意思。要不我给你出房费,每天你也不用给我做饭。我在外面吃。”

张欣欣止住笑,说:“我只是想让你感到更舒适,让你不太那么劳累。你要是感觉不好的话,我不逼着你吃饭了,但什么房费你以后不要再提。”

说到这里,张欣欣眼里涌满了泪水,晶莹剔透的泛着角灯的光。

苏国宇不再说什么了,他低着头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在张欣欣心里,始终是模糊的。她不知道她究竟对苏国宇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她只是每天在想着他,只是想要他好。她每次看到他,她会高兴,她会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这种感觉是令人放心的,是令人安谧的,是令人兴奋的。

张欣欣有一个大学同学,叫胡龙军,一直喜欢她,一直追着她,但她一点感觉也没有。她总是躲着他。班里也有好些男生对她献殷勤,但她一个也不喜欢,她知道大学毕业对恋人会是一个痛苦。她就一个人过着,一个人疯着,直到遇到苏国宇。

胡龙军的父亲叫胡明德,是杨阳集团西安分公司的执行副总。杨阳集团是一个大的公司,员工人数五百多人,整个西安市和咸阳市的粮油,副食品百分之六十都是他们供应。可以说,这两个城市的民生问题,都担当在了他们肩上。他们的货物,都是配送给各个批发商零售商,他们也有自己的门店。这就要大量司机,每天按时按点输送货源。

张欣欣为此去找了胡龙军。这也是她第一次主动去和他说话。胡龙军不管张欣欣对他的态度如何,只是一门心思去帮她办这些事情。

苏国宇虽然车开的好,但对于西安市的各道各巷却是陌生的。公司先给他作了一周的培训,后来又派师傅领着他在西安市的各个角落送了一周货,就分给他一辆面包车,让他单独去工作。他的工资是最低的,他是新人。但他不计较这些,他感觉他现在的工作是最好的,他甚至觉得,他就是一个穿着一周也不会脏的白衬衫的城里人——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农民的儿子?

在苏国宇心里,他一直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张欣欣。起初他以为张欣欣只是出于对他的感激,才对他那么好,那么体贴,但后来他慢慢的发现,这种体贴似乎有一点变味。张欣欣的眼神总是那么痴情的盯着他的脸,张欣欣总是那么殷勤的为他做饭,很近的坐到他身边,甚至有一次他的内裤袜子,都被张欣欣拿去洗了。

他知道,张欣欣知道他结了婚,但为什么还要对他那么殷勤,他想不通。他是农民的儿子,他无依无靠初中毕业,而她家庭出身很好,又是大学生,他们存在很大的差异,那么她究竟图他什么,他更想不通。张欣欣就这样对他好着。

这之后,张欣欣去上学,开始不上晚自习。到吃下午饭的时间跑到苏国宇公司,等着他开完会下班,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家做饭吃。胡龙军不止一次碰到张欣欣陪苏国宇下班。胡龙军当初问过张欣欣和苏国宇的关系。张欣欣说苏国宇是他一远房表弟。他调查过,苏国宇确实比张欣欣小两岁。他就没有话可以说了。胡龙军一如既往的对张欣欣好,张欣欣却烦腻透了。

日子就这样过着,似乎苏国宇是在西安过日子。但在旁人眼里,这就是一对情侣。张欣欣每次出了苏国宇公司的门,都会挎着他的胳膊,两个人一起走。慢慢的苏国宇也习惯了,有时候他下班了张欣欣还没有来,他自己反先焦急了起来。他们每天这样一个上班一个上学,晚上又一起回家做饭,一起吃,一起睡觉。他们并没有睡在一起,苏国宇在客房里住。除了没有性生活,他们的生活跟年轻的情侣一模一样。

天已经冷了起来,地上的树叶被风吹的满街道跑。商店都挂上了皮门帘,售货员一个个安逸的坐着,透过玻璃窗看街上匆匆忙忙穿过的路人。等待着寥寥无几的顾客。

整条街唯独李胜虎家的门市部关着,门上挂一把大锁,也没有吊门帘。李老太太拄着拐杖从偏门出来,立在寒风中面着县城的方向,望眼欲穿。

秀娥磕着瓜子从屋里走出来,劝老太太说:“妈呀,咱回屋里等。我嫂子没事的。”

老太太不理她。

秀娥的口袋鼓鼓的。她伸手从里面掏出一把瓜子接着磕,瓜子里混了两颗洋糖,她挑出来装进另一个裤兜。地上已经扔了一堆瓜子皮,她拍拍手掌,在寒风中抖了抖发冷的身子,扭头进屋去。在库房的一蛇皮袋瓜子里秀娥抓了两把,狠狠的装进口袋,又抓了一把在手里吃。她从库房出来进到屋里,找了最厚的棉衣拿了一把合适的凳子。秀娥出来将棉衣披到老太太身上,又放好凳子让老太太坐,老太太不肯坐,只是站着。秀娥自己坐到椅子上磕起了瓜子。

李胜虎从县里回来的时候,天已经看不见人影了。今天是他这一生中最高兴的一天,他亲了亲吴燕。吴燕幸福的笑着。他们从车上下来,小心的抱着自己的东西,回屋里去。老太太已经回到屋子,却还是站在地下不肯上炕。秀娥在旁边磕着瓜子。

门推开的时候,屋里热闹了起来。欢腾着。李胜虎进屋的第一句话就是:妈,生了个孙子。

老太太将李胜虎怀中的孙子接过来,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吴燕劝老太太将孩子放到热炕上,天气太冷小心着凉。老太太将孙子还给吴燕,不停的用手擦自己留出的热泪。

李胜虎今年已经快三十四,生过三个女儿。他一门心思想要一个儿子,却一直不能如愿。他上面有四个姐姐,比他大好多,也都嫁了人,日子过的还不错。他是在他的父母不懈努力下,才添的第一个男孩,后来生了他的弟弟李胜奎,后来他的父亲过世。根据家族遗传史,他坚信他一定会生出儿子的,他便一直跟吴燕努力着。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第四个孩子就添加了一个儿子。比起上一辈,可谓青出于蓝。

李胜虎给他的儿子取名“李言”。“言”代表心声,他觉得这个名字起的最由衷最好。

李文这天上完课,觉得肚子不舒服。蒙萌让她躺着,煮了一碗姜汤给她喝,喝完便好了些。

蒙萌对她说:“天凉了,容易受风寒,你的肚子越来越大,凡事要注意小心。”

李文温馨的嘟着嘴,说:“知道了,有我妈在,我还怕什么?”

“嘿嘿,你呀!”蒙萌又喜又爱。

李文的房子里,老师们都喜欢来转,觉得温暖热闹。每到下课都会有好些教师聚到她房里谝个不停,嘻嘻哈哈。

老师里最多的是女老师,只有个别年轻的男子愿意一辈子呆在学校。这在城里人看来是很没有出息,很没上进心的,但对于农村人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行业。

极少的年轻男教师里有一个外地调来的教师,叫宋炜。他身高一米六三,带一副眼镜,白白的皮肤。他长的还比较耐看,斯斯文文,给人白面书生的感觉。但他身材矮小,眼镜的度数也有点大,镜片比啤酒瓶底还要厚些。逢人一笑,眼睛便眯成了一条线。每当他拿水洗脸的时候,摘下眼镜,眼睛就深深的凹陷下去,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有学生看见过,就对读书产生了畏惧。

他今年二十五了,一直没有结婚,也没有对象。很多老师跟他聊天时都问过他,为什么不准备结婚。他总是无奈的笑笑,告诉别人,女人猛于虎也。别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当他受过女人的打击。

他教语文,带二年级和三年级两个班。一次在一个班的作文课上,他布置了一篇作文,就发了学生的作文本,要求一周后交。

有个女学生在翻看作文的时候,发现本子上有一页写满了字,她就哭着去找班主任告状。那班主任看完后,笑着将那一页纸撕下来,叫学生回教室做作业。

那班主任将那页纸看了又看,一个劲的摇着头,叹息着自言自语:“屈才了,真是屈才了。”

只见那纸上写了一段话,并附了一首诗,内容见下:

女人猛于虎也

女人似虎是虎又猛于虎,啖人肉饮人血

摄人七魂夺人六魄,

失者,则心不全神恍惚

唯有与虎为伥,方心宁神轻

虎者母虎也,母虎者女人也

赠李文

我读金粟唐元宗,

爱上倾国贵妃容。

李家王朝从此覆,

文弱书生又效从。

这班主任吟唱了半天,一时兴起竟拿着去给校长看。校长看完连连叹服,也不禁笑了起来,说:“这个宋炜,很有才嘛。一副藏头诗既写了爱情又融入了历史,敢拿自己去学李隆基,好家伙。”接着又问:“怎么你们以前说,他被女人伤过?”

“误会,误会。不过李文已经结婚了,这样做怕影响不好。”这班主任说。

校长却是不同的意见:“你这样说不对,男女爱情嘛,都是人家的自由,再说小宋也没做什么嘛。你能管着人家喜欢谁?”

“那到是。”这班主任顺从着说。

后来这件事就在学校传开了,一直传到李文的耳朵里。李文觉得很不好意思,下了课也不大愿意出房门,只躲在房子里和蒙蒙聊天。偶尔在楼道或操场碰到宋炜,也都低了头各自躲开,仿佛她跟宋炜真的有什么似地。学校的其他教师见了这场面,尽是捂了嘴笑。

时间长了,李文就想开了,也看开了。毕竟人家喜欢她并没有错,他们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们若总是这样别扭,不仅他们两个人在学校里呆着不舒服,就是别的老师看了也感到难堪。有一天一个女老师又来转,李文就含蓄的向她打听宋炜的那首诗。那女老师闹明白后,笑了笑就答应帮她去搞,并且保密。

诗拿到李文手里,她看了又看,觉得宋炜的文采真的很不一般,真的很令人钦佩。但她却真的不能喜欢他,甚至想都不能想。她将手上的诗撂到床头,开始想苏国宇,想她的男人。

苏国宇和张欣欣如胶似漆的黏在一起,每日形影相随。而他们确实也没有发生什么,各自保持着各自的生活习性。一直到张欣欣放了寒假,年关就看要到了。

这天晚上苏国宇躺在床上,左翻右覆也睡不着。自从上了班,他还没有给家里写过一封信报平安,也没有收到过家里的任何信息。他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李文母子还好不。联系到张欣欣,他感到惭愧,感到自责,他不知道他们算什么,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以后会怎样发展。他只能先这样托着,这样过着,过一天是一天。

他现在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像城里人一样的生活。他现在依然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依然可以飘着泊着。他可以随意的开着车在西安城转圈,工资比开大车还要高些,既有美景又不必风餐露宿,只不过车小一点地方小一点。但他一点也不觉得不好,这就好比孤鸣的鸿雁与一对自由的麻雀,谁会羡慕谁呢?

他的公司这两天开会一直在谈节前工作安排,公司的主旨是:春节前各部门要密切配合,做好年关销售工作,绝不让一家销售门店在春节期间出现断货现象,要尽最大能力将公司的销售提一个新台阶。至于春节期间,公司是不允许休假和请假的,假期会在节前和节后分批补给员工。

苏国宇抽空在年前的一个月,休了一礼拜假,回农村去。前一天晚上他告诉张欣欣。张欣欣听完后激动的在他面前跳来跳去,过了一会儿神秘的对苏国宇说:“带我一块回去。我想去你们那个地方转转。”

苏国宇瞪着眼睛,看了张欣欣半天,说不出话。是啊,这个女人似乎缠上他了。

“行不嘛?”张欣欣接着问。

苏国宇吞吞吐吐的说:“我是回家看我媳妇,你跟着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你看你媳妇,我也看你媳妇啊。”

“那咱俩……”

“咱俩怎么了,不能一起出去见人?你是不是心中有鬼啊?”说着在苏国宇脸上亲了一下。

苏国宇心中一颤,脸红了起来。

他看着张欣欣生气的说:“我已经结婚了。”

“我不嫌。”张欣欣果断的说。

“我不想对不起文文。”

“可是你已经对不起了。”

苏国宇莫名其妙,一双茫然的眼睛。

张欣欣接着说:“记得不,上周礼拜五,咱俩还有你三个同事一起出去吃饭喝酒,那天你醉了,是我扶你回的家。就在那天晚上你跑到我房间来,就……”

“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记得第二天醒来,我在客房的床上啊。”

“那是因为你喝醉了。那天晚上到了半夜你就跑到我房里来。后来我觉得害羞,传出去不好见人,就把你背回客房了。”

“那你怎么不反抗啊?”苏国宇激动的说。

“我哪有你劲大?后来——就只能随了。”

苏国宇不置可否,他当时确实喝醉了,但究竟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他自己也心虚了。也是,这样的事情谁说的准。当时屋里只有苏国宇和张欣欣两个人,苏国宇又喝醉了。应该事实就像张欣欣说的那样。应该。

苏国宇不再说话了,他无话可说。

张欣欣倒大方了起来,笑着说:“你不用担心,这事你要不愿意负责任,我不会缠着你,也不会出去乱说的。反正第一次给了你。”

这话听起来像是以退为进,又像软威胁。说实话,要是苏国宇没有结婚,这事他一百个愿意,就是让他去追求张欣欣他也肯干。但现在他结了婚,媳妇也怀了孩子,并且羽刚伯为了生计命都搭上了,他岂能做这样的事。他是被李羽刚养大的啊。

他烦透了,脑袋像炸开了花,又招来一群乱七八糟的蜜蜂,嗡嗡嗡,一阵一阵的响。

后来他留下一句:这事等我来了咱再说,你先不要跟着我去。就回房了。

第二天张欣欣送苏国宇到车站。苏国宇带了来时的包,只是身上的衣服全换了新的,脸又比以前白嫩了好多。他买了好些衣服,给岳母给妻子给未出生的孩子。带上他一多半工资就回家了。

张欣欣离别的时候告诉他,记得早早来,西安有个漂亮的美人在等着他。

他笑了笑,上车走了。

张欣欣望着离去的车身背影,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