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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初游尖山


李睿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她天真无邪,盛气凌人。爱和人说话,也爱欺负其他孩子。宋炜每天护着李睿,在旁人眼里就像李睿是他的孩子。背后已经有教师开始窃窃私语了,但这些话根本传不到李文耳朵里。李文除了上课,带孩子或帮母亲做活,一旦没事干就呆在房子读书。她从来不和别人说三道四,因为她现在已经开始讨厌见到别人。

李睿上学吃饭睡觉都在李文身边,除了街道上再没有去过更远的地方了。李文对李睿的学习抓的很紧,在她眼里,这不仅是她生命的延续,更是她的希望她的未来。李睿学习很好,常常是班里第一第二名。

班里有个街霸,比李睿还爱欺负其他孩子。他是男孩,性子比较野,说话又粗鲁。家里人拿他当宝贝,对他娇生惯养,什么好吃好喝的都拿给他。他长的比较胖,回到家里稍有不高兴就打爹骂娘。他就是李胜虎家里后来添的那个宝贝儿子,李言。

李言之所以这样坏,全是家里人惯出来的。李胜虎中年得子,家底又相对殷实,加上李胜虎家老太太又拿孙子当宝贝,家里谁也不敢惹他。就连三个姐姐也被他指手画脚,挥来骂去,没谁敢碰他一根汗毛。前两年他每天都将李胜虎吴燕的名字挂到嘴上,夫妻俩咧着嘴只是个笑,都夸儿子聪明。

李言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在班里谁都欺负,但是他惹不过李睿。李睿就像是他的克星,瞪他一眼他都不敢言传。班主任让李睿做了班长,不仅是因为李文的面子。主要因为李睿学习好,又管得住旁的孩子。

吴燕在商店不忙的时候,就往学校跑。她每次来都要和李文坐会儿,聊聊天。商店里进来新货,吴燕都会带一些给李文。

李文每次不收但又推辞不掉。聊天的时候李文问:“嫂子,你看你每次来都带东西,我都不好意思了。”

吴燕灿烂的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嫂子其实有些事想要你帮忙。”

李文笑着问:“嫂子,有事你就说,咱都是一个村里人。何必这么客气?”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吴燕难肠的说,“我家那言言娃,不争气。我想让你有时间多照顾照顾,你给你家兰兰说说,让我们家言言以后跟她在一起写作业。”

“这到不算什么事。不过不是我说你跟我哥,你们就不能那个样子惯娃娃。”

“话倒不假,不过你也知道,你哥都奔四的人了,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胜奎又不争气,至今无儿无女。家里谁不把这独苗当回事啊。”

“当事归当事,也不能惯着。”

“所以,这不才来请你来了么。”

“那以后每天放学了,留言言在我这儿跟兰兰一起,写完作业再回去?”

“行,只要把娃能调教好,都听你的。”

两个女人又聊了些其它,吴燕就回家了。

这以后,李言天天被李睿拉着到她妈的房间做作业。两个孩子也成了密不可分的玩伴。一直玩着,从小到大。

李言十五岁那年李睿十四,他第一次牵着女孩子的手,两个人出去逛。他们没有跑的太远,只是相跟着去尖山。太阳无精打采的挂在天上,风呼呼的吹过山顶,遍地枯萎的草茎被风吹的一波一波,海浪一样的荡开。

在山的阴面一家苹果园林里,有两只比较大的石狮子。狮子有些残缺,表面数千年来被风化的模糊,斜着蹲在地面上,已经失去了威严。李言告诉李睿这是唐明皇坟墓的北玄武门。李睿说石狮子在坟墓的西北方向,不符合唐朝建筑的正南正北风格,于是不认可李言的说法。李言狡辩说,可能是有人故意搬到这地方的,或者想偷回家,结果挪到这儿就弄不动了,要不你看石狮子会残缺。李睿不理李言。

两个人,从山北面爬上山顶。从山顶向东南方向看,东南方的山体余脉上又分明站着一座浑圆的石狮子。李睿用手指着给李言看。李睿又问李言,那是什么门啊?李言不假思索的说,朱雀门。李睿笑了笑,又指着正南方石碑的方向。从山上向下看,石碑的前方又昂头挺胸着两只石狮子。李睿问,那这个呢?李言嘟着嘴不说话了。

吹了会儿风,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向半山腰走去。

在甬道石门口附近的石面上,可以清晰看到被开凿过的痕迹。那痕迹一直向山下蔓延开去,山上长出的荒草一层一层,平均的分布着。在石门下方五米的地方,有一梃石块横着从山体插出,方方正正,表面光滑。李睿坐在上面看了看,它的前后上下刚好在石门和墓碑中间。

山的表面和石缝中落满了尘土,石门前土层较厚,除了荒草还长了几株酸枣树。酸枣树的叶子已经凋零了,树身上勉强挂着几颗还没有落地的玛瑙似的酸枣。李言摘了一颗,擦干净放嘴里吃,酸酸的又有丁点甜味。

石门的旁边被谁挖了一个洞。李言看了看,发现不深,不到十公分就见到石层。洞里扔着些小石子,两根烟头和一口痰。李言用脚踢了踢旁边的石头,骂道:这些贪婪而不自量力的家伙。

在石门上以及旁边的石头上,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刻着一些名字,画着一些符号。李言拿了一块锐石,选了一块较硬又没有水流冲刷的石壁,刻下了李言和李睿的名字,然后用一块心圈起来。这样一件事情李言花费了好半天时间。

李睿在那石头上沐浴着微不足道的阳光。远远看去,山下是一片辽阔平整的土地,看不见尽头。土地上刚种下麦子,还没有发芽,一片酥松的赭黄。那土地上还有一个老人在吆着牛耕种。李睿坐了半天见李言还在刻着,走过去想看看他在干什么。

石头上斜着两个字,“言”和“兰”,比任何石头上的字迹都清晰。李言正在划最后的心。李睿看见了问:“李言,你在干什么?”

李言顾不得看李睿,说:“刻名字,证明咱们来过这儿了。这就像是孙悟空在如来佛祖手上的一泡尿。”

李睿想笑又没有笑,她看到旁边石头上尽是,谁谁爱谁谁之类的字,就觉得这个李言一定在捣鬼。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在李言心里他是明白的,一直以来这一带的孩子中间都流传着,只要能和你喜欢的女孩或男孩一起来到尖山,并将你们的名字刻上石头,这两个人就会被佑永远在一起。但李言不想告诉李睿这些。他现在还不能说。

刻完字,李言和李睿向山南面走下去。在山根和石碑之间有一段斜坡,坡体是土质的。一排一排的土槽像是战争时候的战壕。有些地方已经种上了柏树。下山的路是稍有摸样的土路,土路坑坑洼洼,土路上最多的是一些像黄鼠洞一样的直洞。这些洞一步一个均匀而大面积的分布着。李睿问李言,路上和旁边的土地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洞?李言蹲下身子,认真的看了半天,表情凝重的说,这是他妈盗墓贼留下的探痕,是洛阳铲的痕迹。

从战壕里走出来,就到了唐朝,到了李隆基的天下。离坟墓最近的是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唐元宗泰陵”五个大字,旁边落款为大清乾隆岁次丙申孟秋。

李言向李睿介绍说,因为康熙名玄烨,为了避讳他的名讳,所以就不能是“唐玄宗”了。又见石碑的空隙夹杂着某某爱某某的文字,李言生气的骂道,这些家伙真没素质,毁坏文物,作践祖宗。李言骂完拿起石块去擦拭。李睿阻止说,你越弄越糟糕。李言想了想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李睿接着感慨说,世事变了,李隆基也没有玄烨值钱,如今碎毛孩也翻了天。

石碑往南是一对大牡狮,这牡狮同尖山西北果园里、尖山东南山体余脉上的石狮一模一样。牡狮往前是两排石人。石人各余九个,净身高两米到两米三不等。左边一排人人拿笏拿珽为文官,右边身材魁梧各人手持利剑为武将。石人表情神态全不一样,但皆显深沉忧郁之状,各石人将军所持之利器也不相同。几个石人已经失去了头颅,又有文官夹杂在武将的行列里,还有的在地下被掩埋了一半。石人向前是控马倌牵着石仗马,控马倌有一米六左右,石仗马膘肥体健,身材却不及控马倌高。再向外排着方形石墩,上面浮雕着鸵鸟图案。右面的石墩后刻着字,已经不能顺利的读下去。石墩过去是膘肥体健高大威猛的石天马,有两米多高。最外边应该有一对擎天柱也叫华表,可如今只有东边一个,孤零零的举着文人的半边天。

李言和李睿转到下午五点,太阳已经斜成扁的,才翻山回家去吃饭。

多年以后,李言长到了一米七五,脸型也消瘦了,不再像小时候那么胖那么淘气。他的学习比以前好多了,中考的时候,顺利考上了高中。没有谁能够知道,原来这么坏的孩子竟也变得这么出色。他身上有一股阳刚之气,这种气质是他从小打架留下的。同时李睿也长成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她圆圆的脸盘,高挺的鼻梁,有一些像李文却比李文漂亮多了。如果你见过苏国宇,她的脸上也有一些他的样子。李睿有一米六五,个头挺高,身体也胖壮。在农村人眼里,就是一个好身板,将来嫁了人,下地干活肯定不愁。

李睿俊俏的摸样,开朗的性格常常萦绕在李言的脑海里。他变得越来越喜欢她了。在高中,他们两个在一个班。每次星期天回家,或者有时间单独呆在一起,李言就叫李睿“杨贵妃”。他说,他要是唐玄宗,宁愿为了美人去死。

李睿斜着眼睛瞪他说:“你要是唐玄宗,肯定是六宫十二院。安史之乱就不是只失去半壁江山,而是整座大唐。”

李言咂咂嘴:“咱是爱美人不爱江山。”

李睿笑了笑。

李言每次回家,都是住在李家老太太原来住着的房子。老太太已经去世四年了,走的那年七十三岁。农村人有一句: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就是那一年,老太太满面笑容的自己去了。

老太太的屋子在最里面,每日里很少投进阳光。夏天住着倒比一般地方凉爽,可到了冬天,房子里生了炉子还得烧炕,要不然晚上实在睡不着。这年寒假,李言成天在李文学校的房子呆着,也不帮家里卖货。他很多时候是和李睿谝,李睿不在了就和李文谝,李文上课去了他就和蒙萌谝。总之,一切和李睿有关系的人和事物,他都显得很感兴趣,并且在这些人面前,他显得特别能谝。

李文说他,以后保准又是个做生意的料。

李言每晚从李睿家回来都在九点左右。回到家里吃点东西就上炕睡觉了。店面关了门李胜虎便要抽空照看李言房里的炉火,晚上又要给他烧炕,保证在他回家睡觉之前,炕都是暖暖和和的。

这一天李言又在李文的房子,和李睿谝的起劲。李胜虎敲门进来。李胜虎对李言说,一会儿回家自己把炕一烧。就走了。李言随口应付了一句,接着又和李睿聊。

出了学校门,李言才想起来要自己烧炕。不过他不怕,他也不想烧,因为还有炉子。李言揭开门帘进去的时候,房子寒气逼人,比他走在路上还要感觉冷。李言心里凉了半截子。

李言家在街上住,附近没有生火的麦秸或其它软柴。只在放煤的地方分着粗细两堆木柴和废弃的塑料纸。李言抱了一把回屋去生炉子。柴虽然是放在房檐下的,但天气太冷,上面沾满了寒霜。他将柴抱进屋子,找来火柴点,但怎么也点不着。李言一个人又冷又气,手抖着越急越点不着。他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埋怨起了李胜虎,怨这个父亲不称职。

李言一直忙活了一个小时,炉子才有了一点明火。他小心翼翼的放上一根柴,心情比呵护生病婴孩的父母还要紧张。不小心柴向下一塌,火被压灭了。李言站在房子里,心灰意冷,他甚至开始恨李胜虎了,恨他让自己生炉子,又不教给他该怎样去生火。但他是一个高中生是一个大男人,炉火生不着,还有脸给人说有脸怨别人吗?

李言看着父母房子的灯亮着,觉得没有脸面进去请教父亲。他跑到库房,取出一沓卖货的塑料袋。这塑料袋确实耐用,一点就着,味道是难闻了,火却立马生着了。李言将柴填饱,又架了几圪垯煤。拍拍手去李胜虎的房子洗手。

他推门进去,见母亲正坐在炕上看电视,就问:“我爸呢?”

吴燕看看儿子,一脸灰黑,笑着说:“你看你的脸,赶紧洗洗。你爸打麻将去了。”

李言什么都没有说,洗了脸就回自己房子。他已经不怨父亲了,他不是不愿意为儿子做事,而是他自己有事。他这样解释。

李言推开门帘回到房子,房里已经有了温度。

床上卧着一只老黑猫,这是李言家养的。自他从学校回来,房子里生了火,这老猫天天晚上按时上炕,卧到自己一直以来卧着的地方,从来没有偏差过。李言瞪了瞪老黑猫,老黑猫“喵”叫了一声。

自打李胜虎承包了这门市部,就没有间断过养猫,但时间最长的一只猫也没有存活过两年。其中很多都是吃了被毒死的老鼠,而毙命的。直到前几年从吴燕娘家带回来了一只小黑猫。

这只黑猫可谓劳苦功高,它在李言家已经度过了八九个春秋,依然一身乌黑亮丽的毛发,不见半点龙钟的老态。这只猫相当聪明,聪明而不绝顶。它从来不吃死老鼠,一向都是自己动抓捉鼠足食。在它的管辖下,李胜虎的库房从来没有遭过鼠害。真可谓:但使老猫虎爪在,不叫老鼠逛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