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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难得一醉


  “可是我自己的路,我想自己走。”

  萧谷心中的情绪很复杂,难以用言语表述出来。

  也许自己之前将父亲看的太单一,以为他只一心想着朝堂和江山,却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个曾经权势喧天的男人心里,也有着常人难以理会的痛苦和折磨。他的爷爷去世很早,萧谷从生下来便只见过爷爷的遗像,但是能教出先帝和晋王这样两个儿子,毋庸置疑那也是一个很不凡的男人。而这种家学渊源又对晋王造成怎样的影响,其实从他所做出的抉择就不难看出。

  能放下那般炽热的权势,能为了大唐江山甘心服毒以明志,能幽居王府十年用烈酒来排遣心中烦忧,这样的晋王在萧谷看来,确实和世人眼中的不太一样。他发现自家老头实在很傻,而且傻的有点可爱。

  可即便如此,他对晋王插手安排自己的命运,依然有着不满。

  “明明是你要干涉我的命运,若非你一直逼着秦北归去查这件事,又千方百计地求药,我才懒得理你,之前二十年,你要做什么,我可曾阻扰过一次?”

  刚刚喟叹半晌,晋王这会心境平复了些,又开始不着调起来。

  萧谷哼了一声,又道:“既然你当初有这方面的心志,为什么还一定要服毒,或者说你服毒之后,既然没有致命危险,为何要放手军权?我读过《朝野佥载》,有看到自从你放手军权之后,大唐就再无一人能彻底击垮南吴,按说一线天大捷之时是最好的机会,如果你趁势南下扫荡南吴,如今大唐不早已君临天下?”

  晋王闻言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你小子别以为看过几本书,就能通晓格局,要知道当时南吴的国力是强于大唐的,虽然叶提义死在了冰块的手里,荀嘉那个妖物又被沈默云狠狠阴了一把,可是南吴根基未伤,还有莫蒿礼在撑着大局,那老东西被称为一代名相、南吴脊梁,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国战可不是草莽中人打生打死,需要全盘考量,方方面面的因素都要计较周全,哪里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被自家老子狠狠地鄙视了一番,萧谷倒不好说什么,毕竟是初生牛犊,和眼前这个浸淫谋略半辈子的老狐狸比起来,自己自然是不够看的。

  “就算是这样,也不是你放手军权的原因,如果你依旧掌管天下军马,不是更方便去谋划怎么对付南吴?”萧谷不依不饶地问着,今天不把这些事情弄个明白,他是不会甘心的。

  “当时朝中文武已经分裂成两派,如果我不放手军权,两派之争只会越演越烈,更何况我手下都是带兵的武将,这帮粗人真要是急了,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如此内耗,咱们好不容易攒出来的家底,要不了几年就会败个精光。而且有些事是无法猜度的,虽然我志不在那把椅子,可是底下人怎么想的,谁又知道呢?真到了他们逼我坐上去的时候,那形势可能就不一样了。”

  晋王轻叹着,显然对于当年的事情,他也不是毫无介怀。

  “以你的手腕,还怕驾驭不了手下那群人?”萧谷奇怪地问道。

  晋王再次鄙视地看着他道:“你懂个屁,人心是最难把握的东西,尤其是当一个人有了欲望,如果诱惑的代价够大,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举动。我为什么不想你牵扯到这些事上去,还不是因为你自小待在王府,又没什么阅历,怎么能比得上那些老狐狸小狐狸,说不定到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你总不想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呸呸呸!老头我真的怀疑李忠是不是你的私生子,怎么跟你一个德行,那张嘴又碎又贫,得亏没让你们去说书,否则哪还有别人的饭碗?刚开始还挺正经的,越说越离谱,几句话就拐到东海去了。”

  很多时候,萧谷都觉得眼前这个人和记忆里的晋王完全就是两个人。

  或者说整个唐人记忆中的晋王爷,是一个横刀立马涤荡乾坤的人物,可以说是挽狂澜于即倒。且不说大唐立国之初,晋王南征北战,打下大片疆土,光是十年前那惊世一战,就足以确立他在唐人心目中的地位。当初南吴趁着大唐与新辽决战幽白古道,国力空虚尚未恢复,举国伐唐,先锋万字营打到了长安城外三百里处,一时间唐人纷纷惊慌失措,更有甚者认为亡国之日已不远,这时候是晋王带着唐军一路杀了过去,朝长衫那一枪则是这场大战最华丽的句点。

  可是眼下萧谷面前的又是谁呢?

  活脱脱一个游戏人间的老顽童,而且又贫嘴又多事,端着一副嬉戏人间的态度,实际上怀的是看破一切没有半点斗志的心态。

  都说世事艰难催人老,但萧谷清楚,晋王之所以老态尽显,完全是因为蹉跎了满腔的热血和壮志。

  为什么要这样做,自然是他不愿大好的江山毁于一旦。

  可是萧谷不这么想,他不觉得这个责任一定要自家老子来承担,为什么不是那个人?

  “老头,你真的一点都不恨你那个大兄?”

  面对这个问题,晋王的眼神突然有一丝惘然。

  他想起了尘封已久的许多事情,想起了当初兄弟二人亲密无间的情谊,想起了一次次度过坎坷的艰险,想起了纵马奔腾万里江山如画的豪气。

  然后他所有的记忆,都指向了那场酒宴,酒宴上那个端着酒杯朝自己走来的女人。

  她是景慧皇后。

  然后他一声苦笑,道:“有什么恨不恨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如果我不愿意,他当时已经没有力量逼迫我去做什么。”

  “算了,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也懒得管了。这次你装病的事情,除了管家和秦北归,妹妹知不知道?”

  萧谷这话锋转得有点快,晋王差点没反应过来,楞了一下才摇头道:“你那个宝贝妹妹最听你的话,我敢告诉她?那不是立马就穿帮了。整件事只有老五和秦北归知道内情,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提前安排好的。”

  “算你识相,你要是哄着妹妹一起骗我,我不会对你客气的。”萧谷很直接地说道。

  晋王大眼一瞪,怒道:“臭小子,有你这么跟老子说话的?”

  “有你这样处心积虑骗儿子的?”萧谷毫不示弱地反问一句。

  晋王的气势立刻矮了下去,仿佛生无可恋般嘟囔起来:“这破院子是没法住了,儿子比老子还凶,女儿又向着儿子,老子在家里地位这么低,连条狗都不如,还有个什么盼头?明儿老子就搬出去,眼不见为净!”

  “搬搬搬!我明天就让李忠去给你买宅子!”

  “你想赶老子走?老子偏不走!你能咋样?”

  萧谷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道:“幼稚!”

  晋王却乐出声来,伸展了一下身体道:“爽快多了。对了,臭小子,你那药还有没有了?”

  “你不是不喝?”萧谷狐疑道。

  “老子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所以这烦人的毒素也就没存在的必要了,你以为老子喜欢做个毒人?我知道你小子肯定留着药,赶紧拿出来,服侍你老子喝了。”晋王满不在意地说道。

  萧谷心中轻松了一些,嘴上却不留情:“你真是个老狐狸!以后我要离你远点,免得被你坑了。”

  两人正斗着嘴,却突然冲进来两个人,一看到眼下这父子二人坐着对骂的离奇场景,顿时都彻底地傻眼了。萧炎五一手拿着一张简报,惊慌又带着喜气的看着两人。萧琰则是吃惊地张大嘴巴,傻傻地看着晋王。

  “咳咳。”面对这些天一直不辞辛苦照顾自己的女儿,晋王难得地红了脸,然后故作威严地对萧炎五说道:“老五,你怎么越老越没规矩,进来之前不会先请示?”

  萧炎五没来得急开口,因为他被萧琰扒拉到一边去了,神情激动的凤麒郡主一下扑进晋王的怀里,还未开口就哭了起来。

  晋王此时有些愧疚地拍着女儿的后背,轻声道:“琰儿,爹爹没事,是你哥哥治好的。”

  “啊?”萧琰抬起头,泪眼婆娑,惊喜地说道:“真的吗?”

  “不信你问他。”晋王努努嘴,连忙把事情推到萧谷身上。

  面对妹妹闪着泪光的眼神,萧谷还能说个不字?只能带着一丝勉强的笑容点点头,心里却对晋王鄙视了很久。

  “太好了!爹爹没事,哥哥也回家了,真是太好了,终于雨过天晴!”萧琰破涕为笑,开心地说道。

  晋王不动声色地从萧琰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对萧炎五问道:“老五,你这么火烧屁股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王爷,龙城大捷!”萧炎五这还有点回不过神呢,半晌方磕磕碰碰地说道。

  “什么?”这下连萧谷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真的,殿下,政事堂派人送来的急报,说是咱们东北军大败新辽十万骑兵,杀敌三万余,俘获两万多人,新辽南军主帅张青柏率残部仓皇北逃!简报上只说这次诱敌深入之计是太史台阁左令斗沈大人一手策划,幽州龙骑军,龙城羽卫军,云州骁骑军,边关四军各司其职,对意图破坏皇陵的新辽骑兵来了一个关门打狗!”

  “哈哈哈哈!”晋王痛快地大笑起来,笑声中豪气干云,他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对萧炎五吩咐道:“老五,吩咐厨房准备席面,再去谪仙楼里取一坛子好酒来!”

  本来萧炎五也挺高兴的,可是听到后面那句话,不禁迟疑起来,为难地看向了萧谷兄妹二人。

  萧谷拍了拍萧琰的手背,然后对萧炎五说道:“老五,去拿酒吧,父王痊愈,又逢这次大捷,可谓双喜临门,值得庆贺一番。”

  “好嘞!”萧炎五高声应着,然后满脸喜色地出去安排了。

  晋王看着这一幕,越想越不是个味儿,忍不住大声嚷嚷起来。

  “老子明天就要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