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波此番谈话被张书琅打断并不甘心，其后每每想找机会但都被人打断，只得作罢。不过他也不特别心焦，他知道有些事就像文火煲汤，只要火候到家，时间久了自见成效。急功近利、慌张忐忑向来就不是自己的风格。何况张书琅那家伙聪明伶俐，交待给他的事倒是从未办砸过，欧阳波悠悠哉哉地点燃一支烟，猛吸了一口，将夜晚冰凉潮湿的空气也一并吸入肺中。学会一行人三五成群，稀稀朗朗走在自己前面，个个酒足饭饱，神态怡然。几个药厂联合宴请本次参加学术研讨会的与会人员，从菜肴酒水到席间娱乐、抽奖送礼都大花心思，连见惯一掷千金宴请场面的酒店服务人员也都不禁乍舌。一轮饮酒寻欢、逢场作戏之后还未算完，此时一行人正赶往离爱莎利亚大酒店一个街口远的彩虹之歌歌舞厅。r
“欧阳教授。”一个柔声柔气的声音在背后轻声叫自己。欧阳波偏了偏头，眯起眼睛，路灯交错的光影下浮现出一张略带欣喜的脸庞。r
“啊，小琅啊！”欧阳波冲着张书琅点了点头，表情木然，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似的。r
张书琅低垂着眼，抿嘴一笑，那低眉顺眼的青涩模样真让人错觉他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两人并肩走着，沉默如夜色一般深沉淳厚，让人心情平静。快到歌舞厅时，张书琅才轻声说：“那个……请您放心！”说罢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便走开了。r
彩虹之歌是全市最出名的几家夜间娱乐场所之一，老板是省内著名笑星伍饼，经常能请到老百姓耳熟能详的表演者，从全国小有名气的古筝家到选秀节目中落选的元气美少女，表演的节目阳春白雪、下里巴人无所不包，打着雅俗共赏、同台共乐的牌子吸引着大批不同年龄层次和社会背景的观众，晚晚门庭若市，票价从300到1800不等，但往往一票难求。此外，每台演出开始之前有约半个小时的拍卖活动，常掀起阵阵高潮，充分调动观众情绪，为表演预热。拍卖品从数十米长的奔马图到拳头大小的精致玉雕，均是受到原创者或收藏者的委托进行拍卖，所得款项小部分捐为慈善之用，其他部分则由委托方和歌舞厅按比例分配。r
此次研讨会全体代表去彩虹之歌休闲娱乐是受药品经销商所邀，随行的公司工作人员有六七名之多，名义上是接待招呼各位专家，实则为了抓住一切机会、利用一切手段宣传代理经销的药品，几人个个都是经验老道的公关能手。赶到彩虹之歌时，差不多九点半，观众们正有序地检票入场，等待表演开始。r
张书琅慌慌张张地拨开众人，挤到李劲扬身边，“哎！哎！劲扬老哥，我说我才一扭头一眨眼的功夫您怎么就跑这来了！让人好找！过去那边啊，给您留了位呢！”说着不由分说拽着李劲扬的胳膊就往VIP观众席走。李劲扬其实坐哪儿都不在意，因实在拧不过张书琅才勉强跟了过来，打算坐一会儿便走的，心不在焉地边走边四处打量，待到落座时才发现张书琅身旁还跟着个笑脸盈盈的女人。r
这个女人约莫三十出头，身材高挑匀称，及膝黑色毛料大衣里穿着银灰色毛呢套裙，棕色卷发随意盘成发髻，几缕散落在裸露修长的脖子里。经仔细化妆的脸庞虽过分白皙，却显得明艳动人，眼睛里既带着成熟女性的风情又藏着小女孩的促狭和调皮，双颊微微的婴儿肥更显得稚气未脱。艳红的双唇略略嘟起，见李劲扬看了过来，两片嘴唇立刻对称扬起，展露出久经训练的职业笑容。r
“李教授，久仰大名了！”一股若隐若现的香气似乎被这几个珠圆玉润的字音惊起，飘散过来，与场内热烘烘的人气、烟味、爆米花和五香瓜子味混杂在一起，让未闻惯女人香水味的李劲扬觉得说不出的奇怪，不自觉地抬了抬眉头。r
“您好！”李劲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在脑中迅速搜寻关于这个女人的信息，但一无所获。一旁的张书琅并不做声，只是低头嗤嗤地笑。r
“喂！琅琅，人家请你帮我引荐，拜托！你别一直傻笑行不行？”女人故作嗔怒地剜了张书琅一眼，又笑盈盈地冲李劲扬伸出纤纤细指，“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李劲扬教授，您好！我叫陶晴，陶渊明的陶，晴天的晴，您可以叫我小陶，或是陶陶都行……”字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化不开的牛奶糖一样甜腻。r
“哦，您好。”李劲扬边与陶晴握手边不确定地瞟了一眼张书琅。张书琅立即会意，“陶晴，劲扬哥，您不记得啦？早上和您说过的，医药界新星，作为医药代表她可是战绩辉煌啊！都说……”张书琅话没说完就被陶晴抢白了。r
“哎！琅琅，这你介绍错了！我得纠正哦！我现在的身份可不是什么新星什么代表，我就是个仰慕医学界权威李劲扬教授的小粉丝。”陶晴冲李劲扬眨了眨眼，“您的大名啊，我从入行起就听在耳里，记在心上，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相识！今天总算是托了琅琅的福，让我有幸结识……”r
“好啦好啦！你的滔滔倾慕之情待会儿再诉，坐下再说嘛！拍卖马上要开始了！”张书琅拉着李劲扬坐下，陶晴则顺势坐在了李劲扬右边的空位上。医学分会主任旁边的位子可不是谁想坐就能坐的，得花精力打通人脉认识分会秘书长张书琅，还得让张书琅出力为自己引荐，当然这一切除了所谓“个人魅力”之外，当然是金钱开路。陶晴落座后脱下厚重的羽绒服，露出只穿着薄薄黑色蕾丝丝袜的修长双腿，两腿交叠，左手肘部撑着座位扶手，身体微微向李劲扬倾斜，纤细的手指若无其事地摆弄着耳朵上酒红色的水晶耳钉，猩红色的高跟鞋格外显眼。r
“朋友们！你们好吗？”台上响起主持人高亢而饱含激情的声音，“欢迎来到彩虹之歌！好戏即将开始，你们准备好了吗？第一个环节……”r
陶晴眼角余光瞟过身旁表情泰然的李劲扬，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好戏即将开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