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儿？全挤在走廊上！这是医院！不是菜市场！看什么热闹？让开让开！哎哟！我的天！这臭气熏天的！谁把屎盆子弄翻了是怎么的？”秦玥从值班室出来见人围成一堆，想挤进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谁知推推搡搡好不容易靠了过去，那阵令人作呕的馊味差点儿没让她厥过去。她赶忙伸手捂住口鼻，正皱着眉头想叫保洁员，却看到了个意想不到的背影。r
“老天！李主任？！您这是……”秦玥瞪大眼睛看到李劲扬像落汤鸡一样站在一滩臭水里，黑色水珠子正“吧嗒吧嗒”从他身上往下落。秦玥心里暗叫，这下糟了！看这光景就知道李劲扬肯定怒火中烧，一个不小心自己岂不倒霉变炮灰？但一众人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秦玥脸色尴尬，本想靠近说话，那滩黄黑恶臭的脏水却让她望而却步，只好硬着头皮叫道“李主任，您……您没事吧？”见李劲扬并无反应，又连叫两声，“李主任？李主任？”r
这拔高音调的叫声挟着围观人群的窃笑、私语、厌恶与鄙夷，像决堤洪水一般冲破李劲扬的层层心理设防，迅猛地迎面扑来，让他无力招架。等他好不容易挪动双腿，竟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微微颤抖，耻辱感压倒惊愕、狼狈、愤怒和其他一切，让他举步维艰。r
“你们都是什么人？”秦玥见李劲扬毫无反应，遂将注意力转移到那几个年轻人身上，“好大的胆子！敢跑来这里闹事！你们知不知道他是谁？有本事别走，我们要报警！这简直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了！我……”r
秦玥话还没说完，倚在窗边的小个子抖着腿，嬉皮笑脸地抢白道：“哎哟！这鼎鼎大名的艳照门男主角李教授谁不认识？说真的，人还是蛮上相的哟！要不是看了照片还真不知道这么普通的裤子里面，咳咳，是那——样的！哈哈哈……而且你这三八，搞清楚状况再放屁！明明是他瞎了狗眼撞翻了我们的东西，要报警也是我们报，轮得到你这肥婆？！”r
“你……”秦玥憋得脸通红，“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你们的东西？一盆脏水臭水是什么……”r
“哎——”小个子伸出食指抠了抠鼻孔，佯叹了口气，“我就说你们这些穿白大褂的拿着高高的工资，收着鼓鼓的红包，不知道民生疾苦吧！这一盆子营养丰富的水是猪饲料，我是养猪的，不行啊？呶——呶——”他用手翻起鼻孔学了两声猪叫，周围的人哄堂大笑起来，“再说了！姓李的这瘪，干些剽窃、通奸的勾当，也不见得比我这盆潲水干净！”小个子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r
“你们！这简直是欺人太甚！”秦玥气得直哆嗦，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手机嘴里叨念着，“李主任，我这就报警，这就报警。”r
此时李劲扬却面无表情、动作僵硬地转了身，周围一群伸长脖子等着看热闹的人慌忙让出一条道来。细细碎碎的笑声、议论声像浮沫泛起的海浪，卷着肮脏的海草、垃圾、死鱼死虾黏着在李劲扬的皮肤上，那些鄙夷冷漠的目光如刀一般狠狠剜进肉里，看不到血却痛得撕心裂肺。李劲扬强打精神，拼命控制每一块失控颤抖的肌肉，控制双腿迈出的频率和幅度，控制双手不要下意识扶住什么，还有脸，他不允许自己在这种情形下眯着眼睛或耷拉嘴角。李劲扬将全副精力与气力都放在这段艰难而漫长的路程上，大脑反而平静了，只有一片刺眼的白和隐约的蜂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