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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深山古寺


果不其然,玉带云游路很快就到了。这是一条镶嵌在岩石上的人工游览道。右方铁栅栏之下,就是幽深的溪涧。望夫云静静漂泊在头顶,带着阵阵露水与轻吟的午风,徜徉在满目葱翠的绿涛间。

不时地淌过一束束清溪,我渐行渐远,树木越来越密集,暖而不烈的阳光几乎照不进来,只在铺满了巴掌大槐树叶子的软软林间路面上投射着一个个零星的,拳头般大小的剪影。

不时,路到了尽头。忽然,一阵不明方向的疾风掠过了大小山林,只惹得成千上万苍松翠柏竞相怒号,谱起一屡屡涤荡心灵的激越。我心里豁然间不停闪现起了这段时间以来的一切,短信......失心记.......南诏国......皮罗阁......头理玉龙寺......火烧松明楼.......望夫云......凌云与阿飘......那么接下来,就该是龙眼洞了。

果然,疾风掠过之后。我的眼前,竟是一道纵穿崖嶂的一线天,抬头不可见顶。里边清冷而潮湿,狭窄的空间回荡着我空阔的脚步声。一些高处的碎石屑不时滑落,激起一片片哗啦哗啦的透心响。我一路沿着悬崖的一壁行走,边小心躲避着碎石与泥块。当青藤与苔藓打湿了我的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短裤,我的脚步开始严重打滑,这样下去走不了了。于是,我从双肩包中取出锐利的钛合金越野刀,顺着手边伸入谷中的粗枝干连砍了三刀,随着一阵咔嚓声,树干掉了下来。我一把接过,迅速地削去了多余的部分,这样便能拄着走了。纵使如此,越往深处,路面越是崎岖,而且落石更加频繁。

我早知道自己已经严重超过了旅游区规划的安全范围,然而没有回头的意思。我的脑海里不停回荡着刘海那不标准的云普,“只要一个人够勇敢,够真心,就能穿过龙眼洞,到达灵悟寺,找到双子石,使好望成真......”,我不放弃你,因为在这个宇宙里,在这个世界里,你是独一无二的,你就是吾爱,我不放弃任何敢爱的机会,等着吧,灵悟寺,双子石,我来了。

我就这么一个人走着,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小路弯弯曲曲,方向已经全然无法把握。我一步一个留神,遇石则跳,遇水则淌,遇枝则砍,遇蛇则绕.......

不知何时,远天竟然闪起了电光,几秒后,雷鸣接踵而至。那震天撼地的声响,连心脏都大概被静止,或许只有在深山,在离自然最近得地方,才有如此耳福。当天空开始降雨的时候,我无论如何没有办法了,因为雨伞完全伸展不开,好在没有劲风刮进来,我在全身湿透,不停摔摔打打的情况下,尚且能够继续往前走。

长长的龙眼洞,何处方是你的尽头?

命运在下一个路口给了我答案,一束柔光静静地自狭长隧道的另一口泼入,透过眉梢处的一叶叶枝茎藤蔓,我看到了希望,那是一睹白色的墙壁,孤高而优雅地自立一方,如一位才华卓越却无奈屈从红尘的高士。一枝无名的花茎伸出墙梢,两只仓颉鸟立于上方,啄食着入洞的甲虫,乐得自在。更令人惊叹的是,墙上,居然晒着日光!

我顿时来了精神,直觉告诉我,灵悟寺到了。我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冲出了绵长幽深的龙眼洞。雨水戏剧性地终止,仿佛此地有一个无形的网,遮住了天宫的不作美。站在一片鸟鸣花香,古寺白墙的寂静里,我只觉像落汤鸡。

绕过拐角,一处斗拱突兀而立,上头画栋雕梁,多是鸟兽虫鱼,四季花草,挟着一抹奇异的温暖日光,三个褪色的金边大字浮出木匾,“灵——悟——寺”,我淡然一笑,却是不禁心潮澎湃,连日来的努力,总算换来了成果,加之心房深处那一曲期盼与悸动的乐章,我竟瞬间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个地方,好像往日里出现过,似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在不知多少个春去春回,花谢花开里,都一直守候着,等待着,谁的归来?也许,他的挚友,整整迟到了一千年。眼下这一切,让此刻的我无比坚信了双子石与神秘的《失心记》,即使目前为止,仍不知短信的发出者是何方神圣。

取出纸巾擦了擦毛发与额角的雨水与汗水,怀着亢奋,好奇与对双子石的期待。踏入这青灯古院的静谧里。寺院很小,只有一进。

入目便是一方铺满青灰色砖石板的古庭院,庭内花草各立门户,无需叨扰,自在生长。左方有一墙照壁,上书一位名叫“青谷子”的高士劲诗一首,那岁月里依然清晰可见的黑色油烟墨,成就了他苍劲而自信的笔锋:

《花自笑》

青谷子

萌帘夜吹香阁絮,抚琴一曲花亦柔。

青灯烛影酒醉壶,银华琼岚叶舞舟。

鲲程远山高过天,雨望斜月低于树。

此乃李杜下凡间,闲话出自三两篇。

读完,我感到了作者清晰的脉动和他写作时那种无以言表的傲骨,这样前所未有的亲切感,让我认定他就是那位老友,与生俱来,同呼吸,共勉共生的伯仲情。这青谷子定然是位屈才的隐士,只不知是何年何月人物。而且,我似乎隐隐觉得诗中有几句貌似曾经在哪里见过,有印象,可是如何记不起来。我取出兜里的苹果手机,框住洒满苔藓的灰墙,拍下了这千年的呼唤。右手边是一栋厢房,剥蚀已久的雕窗木门扉半掩着,透出一丝阴凉。我推门而入,随着一阵“吱呀”声和漫过头顶的灰尘,阳光透进来,我看到的是一个空荡的屋子,数不尽年岁的蛛网盘旋缠绕着破败的木梁。

正西方便是大殿了,毫无华丽的雕饰,远不及山门姿彩的一半。奇了怪了,究竟是何人所建这样的寺院,如此偏远,寂静,古怪?我推了推沉重的殿门,还挺重,想是几百年无人问津了。我稍稍使了点力,门开了,我侧身而入。微弱的余光中,佛台布满灰尘,三尊佛祖慈眉善目,佛身一尘不染,并排而立。雕塑者颇有些门道,尤其是佛祖们的眼睛,感觉我无论走到哪个方向,他们都无声地俯望着我,竟似活物。

整个寺院给予我一种浑厚,宁静而典雅的质感,却不曾施于我一丁点阴森可怖,却是令人不解。

鼓捣了大半日,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我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灵悟寺。虽然没有看到所谓双子石的影子,而我想,连传说里的寺院都被我给找到了,还差下一个传说吗?我从双肩包里取出了日前买好的压缩饼干,一边喝着矿泉水,一边咀嚼着。

很快,入夜了,我躲进北边的厢房,严严实实关了门,点亮充电电筒。在炽烈的强光照射下,我将携带的帐篷假设开来,张开睡袋,自个儿钻了进去,爬在里头,皮肤仍能呼吸到地上的冰冷潮湿。不管了,将就一夜吧。

我拿出手机,给老猪发了条短信,老猪表示难以置信,并祝贺我。我和他说了看见古诗的事,并说明天我将继续收集寺里关于青谷子的文料,好下山去一并递交他研究。他让我把相片照得清晰些。我笑了笑,端过电筒,取出我那16开牛皮纸日记本,开始记下今天一整天的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深夜了,我才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祠庙已经很多年无人居住,可佛祖神像的身体,若非有人时常擦拭,何以那么干净?虽说二十年前有一队人马至此,可就算他们为佛像除过尘,毕竟时日已久远,佛像也早该沾染灰尘才对。难道附近村里有些许朝拜者,日日前来贡香,可大殿的门分明是经年未开了,而且佛台已然布满尘土,也无任何脚印的痕迹,这是为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隐隐约约,我听到了大殿方向传来了阵阵低缓而沉闷的声响,细细听来,是木鱼声.......清冷而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