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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三章 卷入纷争(1)


  马世贞走后,庚石只觉心中不胜烦闷,于是牵了狗儿去竹林中散步,心中对此事反复推测揣摩。初时只觉心中千头万绪难以平静,而此时竹林中万籁俱寂,仅有风声不时侵袭,吹得竹叶飒飒。一人一犬走到竹林深处,寻了一方平坦的大石,庚石盘膝而坐,心中想起马世贞所教的少林派禅定之法,强自收慑心神。

  过得不知多久,庚石心绪渐已平复,心中想到:马世贞行走江湖多年,阅历丰厚,若是骆鸿曦身处危难之中,即便是马世贞救他不得,至少自己也能全身而退、回来报信。二来虎威镖局在洛阳和汴京的势力实在是不可小觑,朝中也有其至交好友,加之马家又是少林俗家弟子,江湖上无论黑白两道,都要给几分薄面。

  想到此节,庚石心中已无忧虑焦急之感,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只见暮色四合,一弯新月如眉黛,斜斜挂在天边,原来此时已经入夜。狗儿倚卧在旁边的一块大石上,呼吸平稳,看来是睡着了。庚石拍拍狗儿的脊背,狗儿瞬间醒来,一双眸子亮闪闪地望着主人,摇着尾巴绕主人不住的转圈,口中发出呜呜低吼,看样子似乎是饿了。于是庚石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也觉有些腹饥,便牵了狗儿回家。

  回到伏墨轩,闻负山却不在屋里,看泄水漏刻,方知此时已是亥时初刻,庚石到厨房中找了两张蒸饼,喂了狗儿一张,自己吃了一张。左右睡不着,到大厅里本想临摹一幅《寒林平野图》,却发现案上镇纸压着一张字条,字条上是闻负山的笔迹。上面写着:吾观天有异象,特去华雄岭高处观星,贤侄若有兴趣,不妨同来。

  华雄岭在桃林坪之南约十余里处,相传三国时董卓部下武将华雄在此处抵挡十八路诸侯联军,并偷袭孙坚的营寨,斩了孙坚部将祖茂。这些故事庚石自然听闻负山讲过,知道华雄勇武,一生之中最为荣耀之事便以一敌二,斩杀俞涉、潘凤两员大将,算得上是一员猛将。不过最终还是被关二爷斩于马下。

  庚石拿上一把柴刀,牵了狗儿,往南去往华雄岭。走了不到一刻钟,路上杂草渐生,怪石嶙峋,已到了华雄岭山脚下。这华雄岭虽称之为岭,却并不高,也不陡峭,不过是一座略大些的山丘而已。片刻之间上得山顶,隐隐约约能看到周遭村落偶有人家中尚还亮着灯光,方圆二三十里尽在眼中。山顶东北方有一座巨大石台,却不知是何用处,只见石台上隐隐有个人影,长身玉立,衣带飘飘。庚石走近一瞧,正是闻负山。

  爬上高台,只见闻负山昂着头,呆呆瞧着天空,身旁放着一台模样怪异的仪器,这仪器上有若干大小不一的圆环,大环套着小环,每个环上还有若干大小不一的圆球,却不知作何用处。庚石轻轻唤了一声:“闻叔叔,小侄来了。”

  闻负山这才回过神来,说道:“你马叔叔走后,我看你失魂落魄牵了狗儿去了竹林,很是担心你,不过贤侄向来不是个钻牛角尖的孩子,待你想得通了自然会好,便没去竹林打搅你。晚饭给你留了些,我便来这里观天象了。贤侄要不要学些新鲜的学问?”

  庚石答道:“马叔叔教的少林禅定功夫很是有用,小侄静坐下来内息运行了一个周天便已能收心摄神,祛除心魔了。而再细细一想,爹爹吉人自有天相,小侄自然不会再去瞎担心了。”顿了顿又道“闻叔叔,这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是哪里来的,又是做什么用的?小侄早就想和您学习观天象、测星辰的学问,只是您一直不提这档子事儿,小侄不敢多言。”

  闻负山笑了笑,道:“你跟你马叔叔学武功,近来算是出师了。而在作画上,我已经把基本的东西都教了你,看你进境不慢,也觉欣慰。作画是长久功夫,剩下的便要看你有多少悟性了。

  我自幼所学颇多,只觉每样学问都简单明了,唯独这天象之学,实非天纵奇才不可学,我在此道中浸淫十余载,始终难以突破瓶颈。以往在院落中观星,地势低,凡尘气又浓,许多星象轨迹难以看清。去年冬天我来这华雄岭上砍柴,无意间发现了这座石台。这座石台长宽各三丈三,高有一丈二,站在顶端极目望去,四野六合均一览无余,夜间观测天象最是合适不过了。看这石质,不是近来所凿刻,却不知是什么年代的高人建成的。”

  庚石笑道:“管他是什么人建的,闻叔叔既发现了,那便是咱们的了!闻叔叔您还没说这个仪器是做什么的呢?小侄端地好奇!”

  闻负山接着道:“这个仪器叫做浑天仪,是专门用作观测天象的。史书中记载,此物是由西汉宣帝时的大司农中丞耿寿昌所制,东汉圣贤张衡在此基础上制出水运浑天仪,其实作用都是一般。我这一台,是根据张衡的《浑天仪图注》和神宗时提举司天监沈括的《梦溪笔谈》,花了一年零三个月时间才制成的,在这乡野之中,材料有限,只能做成这样简易的,不过经过测试,功能却是相同。”

  庚石赞道:“闻叔叔当真了不得!我曾听爹爹讲过,沈梦溪是咱们大宋朝最有学问的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下知过去未来,简直是文曲星下凡!不过这浑什么仪到底怎么用呢?侄儿很是好奇!”

  闻负山答道:“这浑天仪,分有三重,最外一重,包括地平环,子午环,赤道环,总称六合环。中间重环,包括黄道环,赤道环,白道环,总称为三辰仪。内重环,包括极轴,赤经只环,窥管,总称为四游仪。这便是浑天仪诸般构造,其作用繁复异常,我也并不能尽数领悟。何况贤侄若想学习天象,首先得要认识天上诸般星辰,其后需看懂诸星辰运行轨迹,若想使用浑天仪,世间天才十年可成,而常人则需一甲子苦功,若是某人庸庸碌碌,才智驽钝,则一生一世也不可窥其堂奥。是以天象之学,实是天才之学问。”

  庚石讶道:“天上星辰,恐怕数以亿万计,要每一颗都识得并懂得他们运行的轨迹,那岂不是难如登天?”

  闻负山笑道:“正是如此,贤侄还想学么?”

  庚石抬头看了看夜空,道:“那小侄还是不学了吧,即便是学成了,也没什么用处。我还是多学几门武功来得实在!”

  闻负山回道:“观宇宙星辰,测人间祸福,本就是逆天而为。我之所以观星象,是因两年前中秋夜里,发现有彗星袭月。古人说天上彗星袭月轮,人间将有大灾难。如今我终于将浑天仪制成,今夜再观天象,可看得更加清楚。”

  庚石又问道:“那么闻叔叔都观测到了什么,可否跟小侄讲述一番?”

  闻负山手指星空,说道:“古人为了认识星辰,研究天象,把星空分成若干区域,称之为星官。《史记·天官书》中记载,星官分为三垣二十八宿。三垣即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每垣都是一个比较大的天区,内含若干星官。二十八宿则是古人把天空中可见的星分成二十八组,分东南西北四方各七宿,叫二十八宿。”

  庚石不禁叹道:“原来天上星辰还要这般多的学问!

  闻负山道:“天象星辰的学问,繁复异常,非常人所能学。我学十年,不过领悟千之一二,现今只简单说与你听。先说三垣,这紫微垣是三垣的中垣,居于北天中央,所以又称中宫,据皇佑年间的观测记录,紫薇垣共合三十七个星官,副星官两个,正星一百六十三颗,增星一百八十一颗。太微垣是三垣的上垣,位居于紫微垣之下的东北方,北斗之南。以五帝座为中枢,共含二十个星官,正星七十八颗,增星一百颗。天市垣是三垣的下垣,位居紫微垣之下的东南方向,包含十九个星官,正星八十七颗,增星一百七十三颗。”说罢向庚石指点天空中三垣所处区域。

  庚石点头道:“小侄明白了,这三垣指的是天空的三个区域。那么二十八星宿便是这三个区域内所有星辰的划分了,对么?”

  闻负山说道:“正是如此。再说这二十八星宿,二十八星宿平均分为四组,每组七宿,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和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种灵兽形象相配,称为“四象”。角、亢、氏、房、心、尾、箕,这七个星宿在春分时节的东部天空,组成一个龙的形象,故称东方青龙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七个星宿八百余颗星,它们组成了蛇与龟的形象,故称为北方玄武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七个星宿七百余颗星,组成白虎形状,称西方白虎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计有四十二个星座,五百多颗星,其形如同一只展翅飞翔的朱雀,是故称南方朱雀七宿。”

  庚石听完只觉头大如斗,心想星象学问果然繁杂异常,说道:“闻叔叔,看来小侄果真不是学这门学问的料,您还是说说您观测到了什么罢!”

  闻负山笑了笑,指向紫薇垣,说道:“古人说紫微垣之内是天帝居住的地方,因此预测帝王家事便观察此天区。我近日观测到,有异星入侵紫薇垣,这般异状表明,如今皇帝后宫当有不宁兆头。除此之外,太微垣主朝政,我见有六颗异星入侵太微,这迹象说明,朝廷中会出现六个奸臣祸乱朝纲,而令尊信中只说了蔡京童贯二人,却不知其余几人何在,我所学有限,星象上着实看不出来。而适才你来之前,我发现白虎七宿中的娄宿三星闪烁动摇,古籍中言道,娄宿星动摇,北地刀兵起,中原大将出。另外整个天市垣如同风沙弥漫,看不真切,这说明会有枭雄出世,恐怕江湖上从此将永无宁日了。”

  庚石说道:“闻叔叔,蔡京这奸贼祸乱朝纲我早就听爹爹说过。不过这刀兵起大将出说的却是什么意思呢?”

  闻负山道:“还记得你爹爹十年前说过的一句话吗?他说‘朝纲不振,奸臣势大,西夏和女真又在北方虎视眈眈,总觉得我大宋不久会有一场不可避免地大难’,西夏和女真向来狼子野心,而觊觎我中原之地富饶久矣,说不定哪天蛮夷便会侵我国土,害我百姓。现如今咱们大宋朝,除老种经略相公外,并无杰出大将,所谓大将出,实是虚无缥缈。真是可怜天下苍生啊。。。”说罢长叹一口气。

  庚石思索良久,正色道:“闻叔叔,如今我已经长大成人了,又学了一身武功。我想若是过一个月,马叔叔仍没有消息传来的话,小侄便要上汴京一探究竟了。马叔叔常说,我辈学武,为得便是除暴安良,匡扶正义。管他蔡京童贯多大的势力,管他西夏女真如何彪悍,又管什么枭雄扰乱江湖,小侄定要还天下一个太平!”

  闻负山转身凝视庚石,只见此子这十年来已长得身长八尺,猿臂狼腰,脸上虽稚气未脱,神色却是无比坚定,心中倍感欣慰。于是抚掌赞道:“骆兄生的好儿郎,果然有志气!但愿贤侄能不负初心,日后创出一番作为来!”

  庚石道:“爹爹生我这副身躯,养育我至七岁,我自然感恩。但闻叔叔这十年来不止教我作画习文,更教我诸般做人的道理。小侄定然不会令爹爹和闻叔叔失望。”

  闻负山拍了拍庚石肩膀,说道:“好孩子,你能如此想,便已经是有志之士了,可惜这世间之事,往往待到积重难返之时才会有人察觉得到,而到得那时却已经晚了,贤侄志存高远,本是极好的。星象显示天下即将大乱,而贤侄又非甘于平凡之人,现今我也想明白了,贤侄不日定当出外闯荡。我自然希望贤侄日后能作一番大事业,不过若是实在不易,希望贤侄也莫要强求。孔子曰,道不行乘槎浮于海。若是不能拯救天下苍生,你我二人不如远离中原,乘槎去周游四海列国,岂不逍遥?”

  庚石向来心高气傲,听了这番言语,其实心中并不以为然,只觉得闻负山太过颓废丧气,只是不便反驳,只诺诺应了,当下心里却另有一番计较。

  两人在石台之上又闲聊了些旁的,直至卯时,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闻负山精神已支撑不住,于是庚石搀着闻负山下了华雄岭,闻负山牵了狗儿回去歇息,庚石因每日清晨跑步成了习惯,便又绕着两个村子跑了二十多圈,才回家睡觉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庚石又做了那个怪梦,不同的是这次在梦中,已经和许多人爬到了峰顶。只见峰顶上有一巨大空旷的广场,广场之中熙熙攘攘挤满了人,只是全都看不清面貌。众人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庚石挤到人群前面,看到有一座方圆十丈,高约九尺有余的石台。过了不知多久,只见天上有万道金光射来,继而有一道巨硕无比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金光之中,渐渐飘向人群。待到影子愈来愈近,原来却是一尊大佛,大佛宝相庄严却又面露慈悲,手中二指捻着一朵金色花朵。

  庚石只觉惊讶万分,往日梦中那个空灵飘忽的声音说过,待到时机成熟,佛祖会指引庚石去往昆仑山瑶池,与另一天选之人汇合,共同抗击佛敌。如今佛祖到来,应该是时机成熟了罢。只是广场之上约有数千人,却不知所谓另一个天选之人身在何处。

  正想间,忽听佛祖开了口,声音圆融如意,悠扬清越,直透灵魂深处。佛祖言道:“本尊召唤诸位前来,实乃迫不得已。只因东胜神洲有大佛敌出世,意欲摧毁十方世界万千苍生,尔等皆是根性猛利、侠骨仁心之辈,今我选领袖二人,会同诸位高贤共抗佛敌,拯救神州万民于水火之中。还望诸位高贤勠力同心,共襄壮举。”

  话音才落,空中金光霎时间消失不见。庚石听完这番话,只觉丹田中内力充盈,四肢百脉中更是充满无尽力量,心中莫名觉得平安喜乐,神魂舒泰。待要转身寻找另一‘天选之人’,却又浑身动弹不得,此时只听身后众人熙攘之声散去,仿佛数千人皆已消失无踪,唯留自己在这天地之间。

  过得片刻,忽听身后有个惫懒声音说道:“你也是佛祖选中的人么?我以为如何不凡,原来与我一般只是个普通人。我做这个梦已有十多年了,想必你也是如此吧?算了,什么佛敌,我又不是佛家弟子,我教远在天边,教中高手如云,谅这什么劳什子佛敌也无可奈何!老兄,咱们就此别过,不过是个梦,别太当真了吧!醒来还不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说完又喋喋不休地说了些无关紧要之话,声音越来越低,终至细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