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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四章 神宵门徒(2)


  庚石听到此时才明白,原来这对话的二人便是常慧大师口中所说的意欲霸占玄奘寺的‘无尽真人’郭天信和他其中一名弟子,听话中之意,似乎柳素君断臂逃跑之后并未与他们汇合,却不知道去了哪里。而这帮道士,却是什么‘神宵门’的门徒,此次离开洛阳是受了‘神宵门’掌门的召唤去往汴梁的,只是不知他们所说的天大计划是什么。

  这一晃神,郭天信说了些什么,却遗漏了过去,当下又凝神去听二道说话。

  那年轻声音接着道:“.....天经符文,焚香静坐,心诵十字天经,不计遍数。书此十字为符,或排书,或叠书。书毕,仍召九天应元捷令灵飞神元符使张束,存符使天丁冠,青面,金甲,玄衣,绿靴,风带,手执玉斧,自巽户降,以祖炁合之。存至密祷,所求事意,或析祷,或驱治,或吞或需,或佩或镇,如意行用,无不感应。师父,此‘神宵天经’弟子自入门以来,日日诵读,不敢有忘。”

  郭天信道:“掌门师尊乃我道门不世出之奇才,一身修为通天彻地、直逼当年青牛老祖。此‘神宵天经’乃我神宵门入门法诀,只消你领悟得八九分,掌门师尊必定对你另眼相看,也算为师被逐出朝廷后并非碌碌无为意志消沉,尚有光大我门之举措。尔等九人,唯独你是真心向道的了,是以为师才决定带你去汴梁参与师尊召唤之会。御风,你可能明白为师的一片苦心了?”

  那叫御风的年轻人道:“弟子岳御风,对师父之苦心,铭感五内!弟子叩谢师父此生恩德!”说罢只听咚咚之声不绝,似乎是在磕头明志。

  之后便是郭天信与岳御风二人说些无关紧要之事,庚石不感兴趣,便又回床上歇息。只是再也睡不着了,心中想,不知这‘神宵门’是什么来历,那所谓掌门师祖又是何等样人,郭天信教了柳素君武功,却又并不信任他,那么若是为常慧大师报仇就只杀柳素君一人即可了。但是郭天信杀了少林派的高僧,这却是事实,去少林寺报信请救兵又是必须之事。又想到,所谓神宵门的掌门有个什么天大计划,而郭天信又在洛阳公然与佛门为敌,那么此举是否是神宵门掌门授意?诸多疑问接踵而来,庚石只觉心乱如麻,不知过了多久,又才重新睡着。

  次日清晨,庚石想到昨夜所听之事,心中好奇,便起床装作路过隔壁客房,谁知却连呼吸之声也未听到,于是到大堂中唤来小厮一问,才知隔壁客房果然住得是一老一少两个道士,不过天不亮便退房走了。庚石又问起两个道士的模样,小厮说道,那老道士鹤发童颜、面容慈祥,如同神仙一般,随行的小道士却是十八九岁年纪,高高瘦瘦、白净面皮,好似个书生。

  庚石心想,无论如何常慧大师的死与郭天信等人脱不了干系,今日虽未与郭天信等人照面,未尝日后不能相逢,这笔恩怨暂时无法得报,只能日后请少林寺的高僧来主持公道了。平日此时,正是庚石跑步的好时光,如今身在异乡,晨跑暂且作罢,只得出门去街上转转。

  巩县虽然夜间有些荒凉,白天却是不胜繁华,此时清晨,街上摊位已摆得满满当当,各路小贩行商也争相吆喝,贩卖诸般珍奇物件。庚石行到北大街上,见有个卖滴酥水晶鲙的摊子,想起幼时在汴梁,常常以此作为早餐,如今十年不曾吃过,甚是思念,于是便买了两碗。又买了两碗菌菇鹌子羹,这才返回客栈。

  饭后二人本打算去拜祭包拯,不料闻负山内伤又发作了起来,这一次似乎较前几回更为严重,只见他面色死灰,浑身抖如筛糠,口中呜咽不能言语。庚石不知解救之法,心中焦躁万分,无奈只得唤客栈小厮去请郎中。整个巩县只有这一个郎中,五十来岁年纪,长得干瘪瘦小,那郎中把了脉,说了些什么肾火失调、肝气败坏之类的话。庚石央求他下手医治,那郎中却瑟瑟发抖,又说自己本领低微,难治这入膏肓之症。

  庚石只觉得怒火难抑,当下将那郎中呵骂一顿赶出了客栈。又过小半个时辰,闻负山才渐渐好转,只是整个人已虚弱之极,连说话都没了气力。于是庚石背了闻负山,下楼结算了房钱,赶了‘牧牛人’接着往洛阳行去。

  午后申牌十分,二人已到了洛阳城外。

  洛阳城乃大宋陪都,又称之为西京,其外城周长五十二里,城墙高约一丈八尺,远远看来,端地是气势恢宏、无与伦比。庚石与闻负山自巩县而来,此时到达洛阳城东墙之下,这东城墙有三个城门,最北是上东门,中间是建春门,最南是罗门。

  二人驱‘牧牛人’由建春门入城,只见城中建筑不胜繁华,高楼大屋栉比鳞次,道路两侧尽是花团锦簇,路上行人衣着华贵满面春风,更有诸多华丽无匹的马车穿梭而过,端地是气象万千的大城市风范。

  庚石向路上行人打听了一番,得知虎威镖局地处洛阳城皇宫以东含嘉门外的清化坊中。这洛水河从洛阳城中间蜿蜒流淌而过,将整个城市一分为二,洛水以北是皇宫与北市二十八坊,洛水以南则是南市一百单八坊。据洛阳城建造者隋代宇文恺称,洛水便是天上的天汉银河,皇宫则是天帝所居的“紫微宫”,架在洛水上的最大的桥和宫城的南边正门相连,叫“天津桥”,天津意思便是天界之港,在此处停泊四面八方来往之船舶。

  二人驱车沿着建春门大街直行,经归仁、汇节、掌善、嘉善等九坊至御街,这御街便是皇宫南门至洛阳城南定鼎门之间的一条专由皇帝行走的大街,不过大宋太祖赵匡胤定都汴梁洛阳便成了陪都,皇宫亦成了摆设,如此以来御街也便成了洛阳升斗小民行走散步摆设摊位之所了。

  御街宽约三十丈,可使二十辆马车并排而行且不见拥堵,天朝上国之威风气派由此可见。向北行得里许,过天津桥,入端门,沿皇宫外墙行至东城,再出含嘉门,便是清化坊。虎威镖局创建于仁宗朝,传到马老镖头这一辈,已有百年之久,终于在马老镖头手上发扬光大,分局开遍大江南北,洛阳更是虎威镖局的总局所在,是以占地颇广,几乎整个清化坊都是虎威镖局的地界。

  ‘牧牛人’才出含嘉门,只见前方是一座宏伟大气的宅第,大门宽约四丈,仅比皇宫的应天门窄了七八尺,大门左右两侧石坛中各竖一根三丈来高的旗杆,旗杆顶上飘扬着藏青色旗子,左首旗上以金色丝线绣着一头威风凛凛、神态耽耽的老虎,左首旗上绣着‘虎威镖局’四个大字,笔力遒劲,刚猛非凡。两支旗子迎风飘扬发出猎猎之声,更显威势。再看朱漆大门之上,更有碗口大小的铜钉闪闪发光,头顶匾额之上用金漆写着四个大字----“虎威镖局”,另有两个较小的“总局”二字。门外十二名劲装结束的汉子,分列两排,个个魁梧高大,显得更有威势。

  庚石驾着‘牧牛人’刚刚停在镖局门口,脚未沾地,只见一个魁梧汉子迎上前来,那汉子躬身抱拳道:“尊客临门,鄙局蓬荜生辉,不知尊客是想保官镖、盐镖、金银珠宝还是其他物事?”

  庚石回了一礼道:“贵局马老镖头三公子马世贞是在下师父,在下已有多日不见马师父,心中甚是挂念。一则在下想打问马师父的踪迹,二则另有要事说与马老镖头知道,还请小哥代为通传贵局主事。”

  那汉子一听不是生意上门,当下傲然道:“三公子离家十年,行踪怕是只有老镖头才知晓,但老镖头如今在家中安享天伦,早已不问镖局诸般事务。尊客若有要事,不妨说与现任当家二公子知道,只是如今二公子掌管镖局大小事宜,诸事繁忙,怕是也不便与尊客相见。”

  庚石隐居荒村十年,身着粗布麻衣,与寻常村夫无异,也难怪这汉子如此势利,当下也不发作,只淡淡道:“若是在下想请贵局保一单镖,不知能否见到二公子尊面?”

  那汉子又道:“鄙局经营百年,洛阳又是总局,有些规矩还请尊客明白,一、来历不明的镖咱们不接,二、纠纷牵扯的镖咱们不接,三、一万两银以下的镖咱们不接!”

  庚石听完,不禁心头有气,没想到虎威镖局如此势利,当下从怀中取出那颗‘月照悬黎’放在掌心,伸到那汉子眼前,说道:“西晋石崇最贵重的夜明珠,不知能否请得动贵局二公子?若是能,还请小哥马不停蹄地滚去通传你家主人,若是不能,那便是你虎威镖局有眼不识金镶玉,找上门的宝贝都不认得,还保个什么镖!”

  这汉子也是个见过世面的,看到这通体散发着紫色光芒的夜明珠,不由得眼睛也瞪的直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道:“尊...尊客息怒,小人....小人....小人这就回禀我家主人....不不不....还请尊客随小人至堂上详谈!”话音未落,另有五个汉子急急奔来,七手八脚地将牛车与庚石迎进院中,口中不住地赔罪。

  庚石扶闻负山下了马车,便有两名汉子抬了顶软轿过来,抱了闻负山进轿,庚石也不拒绝,只是觉得可笑。

  到得大厅之上,已有婢女奉来香茶,以及干果蜜饯各色糕点等物,那势利汉子躬身说道:“尊客请稍待片刻,小的去请我家主人。”说罢便去了内堂。不过片刻,内堂传来一阵脚步声,未曾见人,只听一个爽朗清贵的声音叫道:“十年不见三弟,没想到他已收了个年轻的弟子!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后生,令三弟这等傲性人青眼有加!”

  庚石抬头去瞧,只见一个中年汉子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这汉子身着藏蓝色织锦长袍、腰间绑着一根镶满宝玉的虎纹腰带,体型魁梧身长九尺、五官端正、目如朗星,与马世贞有几分相似,当真是神采英拔又风度翩翩。不消说,此人正是如今虎威镖局的当家人,马二公子马世杰了。

  马世杰见得厅上二人,一个是面色死灰、神情槁枯的中年汉子,一个是脸如冠玉,丰神俊朗的少年儿郎,只是二人都衣着破旧。马世杰家业殷实,又是见惯了上等人物的,心中不自觉得便对衣衫破烂之人产生厌恶之情。不过庚石面容俊朗,神采斐然,又另当别论了。于是自动忽略了闻负山,冲庚石一抱拳,不温不火地说道:“在下执掌虎威镖局门户马世杰,见过尊客,听下人报来,说尊客自称是我三弟的及门高足,又携带传世宝物。不知尊客屈驾到得鄙局,到底有何见教?”

  庚石察言观色,已明白马世杰也是个势利之人,也不点破,抱拳道:“晚生末学后进骆庚石见过马当家,家父骆鸿曦与贵局三公子马世贞是八拜之交,先祖父德通公又是贵局马老镖头的多年好友,想必马当家的也曾听闻,此次冒昧登门只因身有要事欲见马老镖头,还请马当家的海涵则个!”

  马世杰听后面无表情,只冷冷说道:“方今世道不靖,难免有泼皮无赖子道听途说一些豪门见闻,便胡乱骗吃骗喝打秋风。我三弟十年来踪影全无,不知下落,尊客自称是我三弟及门高足,祖父辈又与家严交情颇深,不知有何凭证?”

  庚石听了这番话,不禁怒火中烧,心想自己不过是穿着破旧些,便被人当做了骗吃骗喝的泼皮无赖,当真是岂有此理。不过转念想到常慧大师与马老镖头的交情,忍住了心头的怒火,说道:“数日之前,有个修习‘采阴补阳’邪术的道人名叫柳素君的,来信到贵府欲对马老镖头的千金图谋不轨,正巧马老镖头在少林寺学艺之时结识的好友常慧大师来贵府做客碰到此事,念着故友之情便揽下了这个梁子。当夜潜伏在贵府千金闺房之中与那道人大战一场,至今踪影全无。在下在洛阳多日,并不曾听闻贵局全力寻找常慧大师的下落。贵局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对待恩人尚如此薄情,在下不过是贵府毫无权势的三公子之徒,马当家的说在下是骗吃骗喝打秋风的无赖,那也实属正常。既然如此,在下总不能厚颜无耻地赖在贵局,这便告辞了。”说罢起身欲走。

  虎威镖局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多年,更是镖行翘楚,柳素君来信欲对马家千金图谋不轨之事,碍于面子,马世杰全力封锁了消息,除镖局高层人物,外人概不得知。听了庚石此番言语,一是提到了常慧与柳素君,马世杰自也信了三分、二是担心庚石走漏风声,令江湖中人在背后对虎威镖局嘀嘀咕咕,有碍名声。

  马世杰略一思索,心下有了主意,当即笑道:“原来小哥与常慧禅师有交情,那说起来便不是外人了!其实鄙镖局这些日子一直在寻访常慧禅师的行踪,不过乃是暗访,是以小哥在江湖上并未听到风声。适才听小哥说及令尊大号,可是在朝廷中任监察御史、得罪了蔡京诸人的骆鸿曦么?”

  庚石心想,此人态度前倨后恭,不是正人君子,且看他如何演戏,于是道:“家父正是得罪了蔡京的监察御史骆鸿曦。十年前在下尚且年幼,家父担心蔡贼等人对在下不利,便使在下隐居荒村,贵府马三公子高义,与在下同居荒村,十年传功之德,在下没齿难忘。数月之前在下甚为思念家父,便央求马叔叔上汴梁打探家父消息,谁知去得月余,仍不见消息传来。”

  马世杰道:“十年前三弟来信一封,不过只家父一人看了信,信中内容我等皆不得知,原来三弟是隐居起来保护小哥了,难怪家父这十年来并不如何担忧。啊,不过后来怎样?”

  庚石接着道:“在下本想上汴梁一探究竟,不料却遇到常慧大师与一道人打斗,我这位闻叔叔便是伤在那道人手下,常慧大师为闻叔叔疗伤,内力耗竭,不幸圆寂。常慧大师圆寂之前,曾托付我来与马老镖头报信,在下这才来到贵府。还请马当家的看在常慧大师的面上,让在下与马老镖头见上一面,诉说常慧大师遗言。”

  其实常慧大师并未有遗言专赠马老镖头,只是庚石心想常慧大师与马老镖头是平辈论交,自然也算马世杰的长辈,长辈有遗言,自然要说与马老镖头得知,马世杰虽说如今是镖局当家,但也不能做这僭越之事,如此说话,才能见到马老镖头。只是如此撒谎,不免对不起常慧大师,心中不禁忐忑。

  马世杰被庚石三言两语说得无法反驳,只得道:“好说好说,家父如今年迈,已不理会镖局诸事,此时住在思恭坊的宅子中。先前下人言语中得罪了世侄,还请世侄不要与下人一般见识,在下这就设宴,与世侄赔罪罢!”

  庚石淡淡道:“设宴还是免了罢,在下久闻马老镖头威名,只想及早拜会,还请马当家的恕罪。”

  马世杰又碰了个软钉子,脸上一丝怒气闪过,继而笑道:“既如此,还请世侄随我来!”又唤来下人,备了轿子抬了闻负山,几人出了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