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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什么是世界上最悲烈的痛楚?花期整日都浑浑噩噩,家破人亡?生离死别?

她这样猜测的时候,就不由想着素锦的那张面孔,那张似乎一直平静如斯,没有波折的脸孔。花期越将她能想到的惨事往她身上套,就越是产生种完全无法再想的感觉?

沈洵说的时候是那样低落,好像尽管过了这些年,心里的伤感依然无法消除。花期像是不可自拔的沉浸在自己的这些想法里,以致阿久荔儿同她说话的时候,叽叽喳喳了半天,她都毫无感应。

阿久对她道:“花期姐姐、花期姐姐、花期姐姐……”

荔儿吃惊道:“啊呀,花期姐姐这是怎么了,迷障了吗?”

阿久道:“尽瞎说,我看啊,花期姐姐没准还在想,公子爷要把她许人那事呢!”

荔儿瞪大眼道:“但是好像早上的时候,我见花期和公子爷谈过了呀?而且咱们公子爷那话,怎么也像只是说给老太太听呢。”

阿久忽然想起什么,贼笑道:“但花期昨儿在老太太跟前,望着公子差点眼泪都下来了,就怕让老太太误会了。”

荔儿顿了一下,“诶花期姐姐那不是突然听到公子爷说把她许人,没反应过来一时急了嘛?”

两人聊了几句,见花期还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不由也好奇起来。阿久伸手,在她肩膀上推了一下。

居然还没让花期回神,阿久索性用力,重重拍了她一下。

这次花期总算醒过来,看着两人,“干嘛,你们?”

荔儿道:“你才干嘛呢?同你说了半天话也不理睬,莫非公子真要许了你不成?”

花期好气又好笑,正要教训她一下,打眼看见素锦过来,猛然闭上了嘴。两人看她突然不说话更觉奇怪,转身向素锦打招呼:“姐姐手上拿的什么?”

素锦打了个手势,轻轻道:“贺公子来了,要找公子爷对弈。”

贺言梅不再是一身白衣飘飘,换了一身淡紫色常服,就算是常服,也是比一般人那奢华多了。阿久看眼里还是觉得刺眼,觉得这男人时刻都一副,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有多俊逸,多潇洒似的。

沈洵本来是打算午休,因了他来,只得推着轮椅与他应酬。

院子里有个小石桌,两人就在那里对弈起来。贺言梅描金折扇一开,信心满满道:“洵兄,这次我一定赢你!”

沈洵是谦虚多了,微微笑道:“我也许久没下棋了,你赢我也在情理中。”

贺言梅嚷嚷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太喜欢打击人积极性了罢。”

说罢棋盘已经布开,老实不客气执了黑子在手,又把白棋推给沈洵,嘿嘿道:“我这棋子是洛阳有名的珍品,每一颗都是罕见的玉石打磨的,这把你要赢了我,我的赌注就是这棋子,送给你了!”

沈洵打眼一瞧看见那些棋子莹润剔透,个个好似都透明一般,知道不是凡品。若真个是玉石,莫说价值千金,恐怕是价值万金。

他皱眉说道:“你倒真是寻宝贝去了。”

贺言梅啪落了一子:“甭管我寻不寻宝,赶紧的。”

价值万金的棋子,沈洵摸在手里垫了垫,片刻落下去。一进入棋局就专注多了,阿久转身,笑眯眯的招手把文进叫到了跟前,“文进,公子暂时不要你伺候了,去把我厨房里,那一堆柴火劈了。”

文进非常慎重的领命去了。

素锦替他们换过了几次茶,贺言梅目光有意无意打量了她几下,落子的间隙,背着沈洵还冲素锦笑了笑。

素锦大方的也冲他笑了笑,回头就把茶水交给了荔儿。

贺言梅对着沈洵****道:“我说我的楼南兄,别人看你几年来过的不如意,我看是每日被四大美婢环绕着,艳福不浅呐。”

沈洵看了他一眼:“论到美婢,慢说四个,四十个你都有罢。”

贺言梅陡然正色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岂是那样的人。”

阿久鼻子里就哼了一声。花期很有眼力见的把她拉走了,第一印象很重要,阿久对贺言梅糟糕的印象是注定下了。认定他是登徒子,他的一言一行感觉都是在向这三个字靠。

沈洵似闲聊道:“听说你与柳家的长女,已经订了亲?”

贺言梅挑起眉毛,笑道:“看着你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消息倒是一点不闭塞。”

这自是默认了,沈洵顺着往下说:“听闻柳家女是京城有名的贵女,相貌性子样样都是出挑的,你有福了。”

贺言梅还是那副微笑的样子,觉不出特别高兴,也没有不高兴,他挥挥扇子道:“左右不过是家里老爷子们的主意,求到了皇上跟前,好不好都一回事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贺言梅看来是早就看的淡了。他无所谓这桩婚事,也就无所谓对方是何样的女人。身为世家的公子,哪个不是这样。

沈洵道:“也是缘分。”

贺言梅突然笑道:“楼南兄呢,以后的婚事能自己做主不?”

沈洵专注盯着棋盘:“下棋吧。”

这当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劈柴声,贺言梅思考落子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他苦笑摇头,找个位置落下了。

沈洵看了片刻,也落下一子,如今棋局已经走入了险途,贺言梅格外注意观察着形式。正考虑的时候,又一声斧头亲吻柴火的巨响猛打断了他。

贺言梅脸都皱起来了。

看他神情,连园门外看着的花期都憋不住笑出来,忙掩着口道:“文进这木头,叫他砍柴他还真去了,也不看看这什么时辰!”

荔儿笑的打跌:“都是阿久的坏主意,文进怪不得姓木呢!笑死我了,干脆以后都喊他木头好了……”

阿久边咧嘴笑,边扬眉:“我就看那姓贺的没安好心,见了他就讨厌!”

花期瞪她:“你纯属是自己心里不平,狎机报复。”

这时沈洵忽然朝园门口看了一眼,三个丫头立刻不做声了。都唏嘘的看了看彼此,忍着笑散开了。

沈洵对旁边素锦道:“你去叫文进别劈柴了,今天早些回去吧。”

素锦其实也想笑,但她还是恪守本分的控制了表情,应声去了。

贺言梅苦涩道:“就算我有四十个美婢,也没一个能像对楼南你这样,对我掏心掏肺啊。”

沈洵摇首笑:“刚才那一子算我没走,你重新走一次吧。”

贺言梅叹着气收回了棋子,刚才要照那下去他是输定了。好不容易谋划了一番,才又把棋子放下。

走着走着贺言梅又得意起来,“这把要我赢了,楼南的赌注下什么,把你的婢女送一个给我怎么样?”

他说的半真半假,自然也不知他是真是假。

沈洵若有所思的一笑:“你看中了谁?”

贺言梅明晃晃的威胁笑道:“我看中的就让我带走?”

沈洵瞧着棋盘,半晌道:“棋局还没走完,哪有现在谈赌注的。”

贺言梅把扇子放下,含笑:“随你怎么说。”

两人是你来我往,在密密麻麻的下了大半棋盘后,终于见了分晓。

盯着棋盘半天之后,贺言梅才挑眉奇道:“和棋。”

沈洵这时候才摸起茶盏,换了几次茶,仍是温热的。他啜了一口,轻笑:“这把如何算?”

贺言梅盯着他微笑了许久,慢慢道:“我这棋子造价不多不少,整一万两黄金,既然是和棋,不如我把棋子送与你,你再送一个婢女给我,两厢得到,如何啊?”

一万两黄金,买一万个婢女都够了,这贺言梅说话总是出人意表。

沈洵轻笑了一下,这时候才推棋道:“你的礼太贵重,我委实收不起。何况我这丫头,也都是无价的。”

进来的花期刚好听到这句话,目光闪了闪。贺言梅同样情绪微动,他笑道:“开个玩笑,楼南还是那么有情有义。”

贺言梅坐直身子,再度正经道:“洵兄这样有情义,在下也透露一个消息给你,近日你家定有一件大喜事发生。”

沈洵真是有些触动,他抬眸:“哦?”

什么样的大喜事,还值当贺言梅说的这么有板有眼。诚然来自于贺家公子的消息,从哪方面说都是属于内幕并且可靠的。

所以沈洵顿了顿,又再度道:“谢谢。”

贺言梅离座转了过来,到他跟前抱着沈洵的肩膀大笑:“你我虽然分别数年,但情谊总未变过嘛!”

又是一副好的割头不换恨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样子。花期垂头,想起他在满月宴上初见也是一般无二致。

贺言梅眨眼道:“这棋子还是送给你,本身就有这意思,说赌注是我讨个便宜。”

沈洵轻叹道:“我要你这棋子做什么,平日我也不用,除了你来时我们能手谈几次,其实放我这也是闲置。”

贺言梅道:“闲置就闲置嘛,这么不想收我的礼?我又没贿赂你,大不了以后我常来找你下!”

沈洵道:“我的意思,倒不如你来的时候就带来同我下几盘,棋盘就搁我这吧,正好方便。”

贺言梅说不过他,只好把棋子收了:“你这人、……唉不说你了。”

沈洵微笑,说道:“花期,把我树下那几坛陈年花雕拿出来,送给贺公子尝尝。”

贺言梅又笑逐颜开了:“楼南就是我的知己、知己啊……”

花期暗地翻了翻眼,无语的出门招呼荔儿阿久,去树下取酒。

归雁园中,何钟灵的陪房丫头,红扇撩帘子进了暖阁内,把新进的布匹放下,她就福身道:“大少爷,少夫人,那位贺公子又过府了。”

沈文宣看向她,蹙眉道:“哦?来多长时间了?”

红扇低眉道:“也有半个时辰了,直接就去了二公子府里。”

何钟灵眼睛转了转,笑看向沈文宣:“夫君要不要请过来?”

沈文宣一时没作声,他的想法一向比较深,贺家嫡孙请当然是能请,只是未必请的过来。

何钟灵目光移向红扇,既然当家面子就要做足,请不请的来是贺言梅的事,去不去请就是他们的心意。要是被人知道堂堂贺家公子上门,他们长房连请都没有请,怕这面子就不好过。

于是她笑道:“赶紧去东府瞧瞧,请贺公子务必留下用饭才好。”

沈文宣看她一眼,随即说道:“贺公子来了一趟,就说已在厅中摆了宴,用完膳必定亲自相送贺公子。”

不管摆没摆宴,漂亮话先说出去,这又比何钟灵刚才的话圆满多了。

红扇亲自去了,不多一时果然就回来,回道:“贺公子说不必了,他晚间还有事,需得赶回去。”

至于什么事,为何赶回去,这就完全不必解释了。

沈文宣也没有多言,挥手让她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