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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六)


第二天是逢集,鸡花上街去买猪腿,两块钱一根,在鸡花眼里,这是当下除了笨鸡蛋之外性价比最高的营养品,因为鸡蛋是自家生的,无本万利,每天早上必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水煮鸡蛋,后来鸡花又听人说生鸡蛋有营养,非冲一碗给金Sun喝,金Sun抿一口就要吐,绕着井跑,鸡花锁上厨屋门,逮着按在锅台上硬要“****”他,日复一日,金Sun也麻木了,每天早上洗完脸刷完牙,就搬个小板凳坐到院里无花果树下,等着“例行公事”,这样的生活维持了两个多月,后来鸡花又听人说生鸡蛋不卫生,许多细菌可以通过蛋壳的小孔进去,这可把她吓坏了,懊恼不已,把金Sun找来说要大赦天下,没想到金Sun得寸进尺,说他要吐露实情:其实每次喝完后,我都会吐,只是我不敢告诉你,所以都是偷偷跑到猪圈里,吐完才出来。鸡花一听,狠命给自己几个嘴巴子,金Sun看着母亲脸上的血指印,一把揽住母亲双臂,说:“你这不是在打我吗?呜呜呜!”头掩进母亲怀里。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大概在伤心,鸡花惊讶这小子怎会说出这般虐心的话,心想下半辈子就指望他了。

家里剩下一群熊孩子和一个糟老头子,有点冷场,好在那时玩具和动画片还没有大规模入侵到陨石村,有时候我在想,金Sun对生活敏锐的洞察力就是源于自小对生活原色的触摸,从前是因为条件限制,长大后是依赖于小时候的性情养成,因此,“三岁看大”这句话确实是对的,有些事情一旦注定就永远无法改变。

遥远看见陈云水家门口堆的砖头和沙砾,很多都挤到金Sun家了,他号召起大家用砖头盖房子,香屎觉得太不像话,弱弱地抗议了一下,但已是大势所趋,连暴毛也动起手来,遂一个人站在树荫下看着她们。金襄卢拿着把蒲扇摇啊摇踱过来,色眯眯扫着香屎,十八九岁的大姑娘,胸部已经很有规模了,修剪过后的眉下开两条同样修长的黑眼睛,脸上不知擦了什么粉,不是白卡卡的吓人,而是重一点的,肉色的,更自然的,看上去使脸变得模糊,氤氲着一团湿气,扩散开来。那时在妈宫已经很流行化妆了,连鸡花未出嫁前也是涂脂抹粉的,好不娇贵,只可惜嫁到这鸟地方,香屎可就不一样了,凭着白昀华的威望,日后定是太太奶奶辈的。

金老爷说:“大闺侬生的好俊俏。”香屎微微一笑道:“我长得随大姑。”金老爷感叹:“你们家基因好啊,你看你爸人高马大,脸宽耳肥,浓眉长眼,准是个干大事的人。”香屎说:“也就是个干部,又做了点小生意。”金老爷问:“那蔬菜大棚生意现在怎么样了?”香屎回:“现在干的人多了就挣不到什么钱了,阿爸打算收了,一心做他的人大代表。”金老爷作邪乎状,说:“你爸竞选上了?”香屎有些不在意地说:“谈不上竞选,是村首领保荐的。”金老爷羡慕:“乖乖,了不得,看来还是要多结交有钱有权的人。”香屎点头说到:“是的,村里连续好几年的大小活动都是交给阿爸办的,因为他能联络到大人物,最重要的是他还与许多大明星私交甚好,庆典什么的大家不都想看看美女帅哥嘛,像上次举办‘妈宫文化艺术节’,阿爸就请到了人称‘宇宙第一直男’的影视巨星僠巴做开幕式表演嘉宾,本来说好了晚上到我家作客,阿妈都备好了盛宴,结果我爸说怕村民围堵了我家,影响僠巴心情,最终阿爸独自一人把他带了出去,乔装进了卫城的欢颜大酒店,那晚阿爸到凌晨四点钟才回来,说是一路上被狗仔追踪。”

金襄卢目光飘渺地绕过去看她们搭的砖房,暴毛误以为在看她,大气地说:“阿爸的书柜里还有一张他与僠巴的合影呢!”等了一会没声音,才知道这个话题已经结束,好没意思,为了打破局面,挽回颜面,她指挥遥远和金Sun去捡些小树枝和稻草什么的可燃物,要玩烧锅达。

所谓砖房,就是用砖头在地上满满地拼成一块正方形,再在四周用多米诺砖头堆成一块围栏,而烧锅达就是砌锅烧菜,这灶台简单易造,六块砖就行,左右各两块砖头横着立起来,上面搭两块砖头,中间开一条缝,暴毛命令遥远把他带的一瓶健力宝立刻喝完,又用剪刀剪去上盖,倒上半瓶水,锅便制成了,把找来的垃圾点上,火便从缝里窜上来,锅显得很羸弱,挣扎着,却被腹中水压得动弹不得。水想灭火却又跳不出这锅的高墙,干着急,看着自己一点点失去本来模样。她们欢呼:“水沸腾了,快去找点野草,”淫淫看看周围,顺势拔起一颗荠菜扔进去,暴毛情急之下差点骂她,“还没切呢!你没烧过菜啊!”因为是淫淫,才没好意思发火,叫她去把写字的小刀拿来切菜,香屎笑她:“多大了还跟小孩样。”暴毛不管她,精心操持着大局。丽莎知道如何热闹,最后这菜也不能吃,到了起锅的时候只能尴尬收场,自讨没趣,遂跟着淫淫一同进屋,取出包里的零食,预备着外面快冷场的时候再出去救火,果不其然,遥远罢工了,金Sun听笛笛来说金意思带着金纯儿在钓海虾就跑去了,听见外面受压迫的百姓的抗议声,丽莎带着救世主一样的光芒来普照大地,她推倒一块多米诺板砖,把手撑在上面,好像躺在沙发上,一包零食放在旁边,吸引一众虾兵蟹将,暴毛也来分一杯羹,说:“丽莎,准备够充分的嘛,不错不错。”丽莎也不理她,从袋中扒出两袋雪饼给遥远。淫淫刚才烧锅达时弄得灰头土脸,又剪着齐整的短发和刘海,看起来像个呆板的小傻子,她也向袋中扒了扒,丽莎说:“没有了。”遥远看见了,给了她一袋,丽莎觉得手臂被砖头扎得有点不舒服,于是去掏一捧沙来垫上,却发现其中有一些黑色的团团,问这是什么东西,淫淫凑过去,看了看说:“这是老鼠撒的屎。”把个丽莎恶心得不行,跑进屋洗手,暴毛吃饱喝足本仰着头看远方的天空,听见淫淫的话,简直笑喷了,说:“你怎么说撒的屎?”淫淫说:“我是跟老弟学的,他总爱说拉尿撒屎,改不过来,阿妈说他是二衅头。”

笛笛带着金Sun从二伯家旁边的小路来到集市私部,这里全都是大大小小的菜园和伢沟,架起的竹竿上攀爬各种时令蔬菜,像一幕幕画布,顺着埂坝一直走,就发现了金意思,金意思搂住金Sun抱怨上午就钓到几只。”金Sun说:“等再过阵子就多了。”笛笛说:“不是,是山压他们在这一片下笼子,这里的虾都快被他们下完了。”金Sun说:“我来试试。”金意思看他什么也没带,就从金纯儿那拿来一段棉线,折一枝树枝,又从沟边抓住一只青蛙,活剥了做饵,一切给他准备好了,他就和笛笛坐收渔翁之利,金意思靠着一颗树干吹口哨,已无心再钓虾,只等着他们失去信心时把他们带回去,金纯儿在一旁仍时不时提提线,换换位置,做无谓的挣扎,金意思冲她喊:“你可要再加把劲,钓不够一盆菜,看二婶不把你扒光!”金纯儿白他一眼。

金Sun看见绳被猛地拽紧了,在水里乱窜,喊金意思过来,紧张地都有点哆嗦,金意思鉴定确实上钩了,去找金纯儿要网兜,金纯儿说:“不借。”金意思疑惑:“咦,小金那上钩了,你怎么不帮他?”金纯儿说:“谁让你刚才得罪了我。”金意思意识到是他刚才的话冲撞了姑奶奶,心里暗暗地说:“小妮子,下次看我怎么整你。”嘴上又求饶:“大小姐,我错了,你快帮帮小金。”金Sun把绳子一点点提上来,挑逗那虾,只怕它对这诱饵失去兴趣,金纯儿还是不借,说:“你说的话什么时候算过数,鬼才信。”金意思很着急,说:“什么事以后再说,眼下要紧。”要上前去夺网兜,金纯儿把网兜插进水里乱搅,不让他够到,金Sun觉得来不及了,索性拼一把,直接把绳提上来,那虾却仍死死地抓着死肉,金Sun一看,索性放慢了速度,把绳在水面上荡了几下,那虾都没放手,大家都嘲笑这虾真是瞎了眼,还不知道被骗了,简直呆人一个,可是他们不是虾,又怎知虾之意呢?也许它是怕识破骗局之后的一败涂地吧!但我们知道,即使他再掉回到水里也不会被砸死,担心原是不必要的。金Sun把那虾举起来给金意思看,却用余光从虾爪之间隐约看见金意思背后的树上好像挂着一条蛇,他甚至没有意向去求证一下就撒腿跑,又想想不能忘了难兄难弟,才逼着自己喊:“有蛇。快跑。”可也还是不愿意回头看他们狼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