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家房内,一片凌乱,梅姑正在翻箱倒柜着,如意跟在她身后,瞧着着急又不好阻拦。r
如意叫道：“娘,您找什么啊？”r
梅姑头也不回,边翻边答：“废话!找钱!”r
如意小声问：“您又输了？”r
“呸!呸!呸!你就不会说个好话!搞的我就跟没赢过似的？!”顺手将翻出来的衣服又团回箱中,她换个方向,开始向柜子角的缝隙处打探。r
如意无奈的跟在她身后,劝着：“娘,您能不能别赌了。”r
梅姑怎么肯听,张嘴就是一堆的歪理邪说：“我赌,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吗!家里这么些口子人吃喝拉撒睡、哪个不要钱啊？!我赌不就是挣钱嘛!”r
梅姑一边骂如意一边翻腾,忽然从一个柜子里翻腾出一个带锁的小木箱,她拿在手里细细端详。紫檀木的木料做的,做工精巧,瞧上去就价值不菲。r
“这是什么东西,哦,肯定是你爹藏的!”r
如意心里着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讷讷道：“娘你把它给我……”r
这一下反而更让梅姑眼睛一亮,立刻逼问,“这是什么,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她拿起来,放在耳畔摇晃,哗啦哗啦的,也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r
如意眼看瞒不过去,只有实说：“那里面是我亲娘的遗物,您给我,您别碰这个,您给我吧。”r
梅姑一乐,反手把箱子藏到身后,说：“你想要？行,给钱,给钱我就给你。“r
如意迟疑了一刻,盯着梅姑身后,最后一咬牙,从兜里掏出几张纸钞。r
梅姑一把抓过钱去,如意则赶紧拿过小箱子,紧紧抱在怀中。r
梅姑将钱拿在手里数了数,大怒：“还不少呢,死丫头片子,你居然存了这么多钱,你真行啊,你背着我攒私房钱!我不找你要,你还不拿出来了啊？”r
她边说着边用手指恶狠狠的戳着如意的脑袋,如意无处可躲,眼看红了眼眶。r
就在此刻,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呼唤。r
“如意!如意!”r
这声音非常耳熟,梅姑率先反应过来,顾不得收拾养女,挂起一张笑脸,迎出门外。r
“哟,这不是佟家大小姐嘛!你是来找我们家如意吧？”r
“对。”丝若冷冷的回了声,面对这个一贯欺负如意的养母,她从不吝端住自己大家千金的气派。r
梅姑殷勤道：“你看,我刚才和如意在屋里还说贴己话呢,我让她在家休息,她非说要出去卖茶糕,你说这大热天的,我都心疼她。”r
丝若怎会上当,她冷笑：“如意过的什么日子,我清楚,您啊,最好还是别‘心疼’她!”r
梅姑脸上的笑便有几分尴尬了,她仍强自圆场：“你们小姐妹俩要说说悄悄话是吧,我忙去了,你,你在这儿玩。”r
话音未落,就捏着刚从如意那里刮到的钱,一路小跑离开了。r
丝若转头看了她一眼,嘲讽道：“忙什么,忙着赌钱是吧？”r
认识梅家人的,没有不知道这位如意养母嗜赌如命,拿出去的钱经常转眼就输个精光回来,否则也用不着如意在做茶园里的活计之外,还要走街串巷的卖茶糕。r
丝若上前一步,心疼的问：“如意,她刚才是不是又欺负你了？”r
如意闻言笑笑,不想再被好友提及自己的难堪,她转移话题道：“看你来的时候满脸幸福的样子,我看……是你吗谭家少爷有惊无险吧？”r
丝若的脸立刻笑开了花,一双大眼睛神采发亮：“他从上海打电话来,说今天回来!走,陪我去码头等他!”r
如意怔了怔,露出为难的神色,“你们两个见面,我去干什么呀？”r
丝若扁了扁嘴,说了实话：“我有点紧张,你就陪我去嘛,求你了。”r
“我不去了,我还要去卖茶糕呢。”如意带着歉意的看看她, “我娘把我的钱都拿走了。”r
“那正好,你去码头卖啊!”丝若兴奋的给她出了主意,她干脆利落的结尾,“大不了,我包圆!”r
如意彻底败给她了,看着她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的表情,也不好拒绝了。收拾好茶糕小车,两人便一起出了门,往码头走去。r
乌茶镇码头上人来人往的,还是那样热闹喧哗,如意和丝若站在码头街上,如意摆好摊位,便拿出一方丝帕开始绣起来,一边看着佟丝若在一旁等候。r
丝若眼巴巴的盯着来往的人群,生怕错过那个熟悉的身影,焦急的摸样看得如意有几分好笑,不禁调侃她：“你看你都等的花痴了!”r
丝若不依,转头瞄见如意手边刺绣的手帕,一把抢过,瞧着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你想和谁初见啊？!你不花痴啊？“r
如意抢过丝帕：“别胡说。”r
“我知道是谁!”丝若得意道：“老五!”r
如意诧异：“他？!”r
“老五对你多好啊,对你是服服帖帖、当牛做马,每天黄包车接车送……这不是爱是什么？”r
“老五是对我很好,”如意轻笑,拿着手帕在一旁长凳坐下,又绣了几针,“但这个不是爱情。”r
望着她肯定的神情,丝若不免好奇,问道：“那你白马王子长什么样？”r
如意想了想,露出憧憬的神色：“我也不知道,但是老天爷一定早已安排好了。”r
丝若听的一脸糊涂,如意索性拿起自己的丝帕对丝若开玩笑的说：r
“不如这样吧,谁捡到我这快丝帕,谁就是我的白马王子!”r
“哦哟,那你可得收好了,万一被老五捡了去呢？”这下换丝若调笑起来了。r
“那我就嫁给他!”如意居然说的干脆。r
丝若用手指着她,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啊!“r
二人对视,噗嗤一声笑起来。r
“呦,佟小姐,您这么早就过来了？”二人正笑着,背后传来一声招呼,原来是魏大富来码头接人了。r
丝若叹口气,说道：“铭凯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只能守株待兔了。” r
如意忍不住笑了,碰碰她手肘小声道：“用词不当啊!”r
魏大富也笑应：“这话我听的明白,就是在等咱们家少爷对吧？……这么着,您啊别在这候着了,我估摸着这船马上就要到了,要不咱们上去等去？”r
丝若点点头。r
如意一听,立马说道：“丝若你去吧,有人在旁边陪着你你就不会紧张了。我在这儿就不过去了,你加油!”r
丝若嫣然一笑,点点头去了。r
码头不远处,乌茶镇赌场高高挑着骰子招牌,分外显眼,它赫然占据了镇上主干道边一角,也可称得上人来人往。r
老五一路拉着客人到赌场附近停下,等人下车结账时,伸手道：“五个铜板。”r
客人脸色一变：“你当我没坐过车啊,别人拉我过来,也就三个铜板。”r
老五冷哼：“别人拉,三个铜板,我拉就五个。”r
“你讹人啊!”客人登时翻脸。r
“王老板。”这时,一人走了出来,拦在两人中间,招呼了那客人一声。他一身黑绸马褂,短寸头,一脸的骄横,正是乌茶镇上的“活阎王”佟耀东。r
“王老板您只管进去玩儿,这儿我来打发。”他应了这么一句,客人乐不得甩袖就走,直奔赌场。r
“还没给钱呢!”老五还想拉他,却被拦住。r
佟耀东扬扬眉,说：“得了,你给我说说,为什么你拉这个地儿,就要五个铜板？”r
老五看着这个闻名乡里的大恶少,半分也不怯场,实话实说道：“我最恨人家赌博,所以来这里赌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r
佟耀东翻了一个白眼,指着后面的赌场叫：“你知不知道这赌场有爷爷的股份,你这是挡爷爷的财路啊!”r
他瞪了一眼老五,开口问道：“好,你说,你觉得我要被惩罚多少？”r
老五看着他,直眉楞眼的,不说话。r
这小子还真有点意思,佟耀东吐口气：“行,算你有胆气,我给你十个铜板!”r
他说着,还真掏出十个铜板,哗啦啦扔进老五手中转身就走,老五却追了上去,数出五个,硬是塞了回去。r
“有骨气!“佟大少赞了一句,倒不为难,转身就回。r
这时,赌场门口传来一阵喧哗,老五转头,恰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哎呦呦的被人扔出来,那肥胖臃肿的妇人,除了梅姑还有谁？r
“兄弟,轻点,轻点!”梅姑揉着肩膀,对着两个满脸横相,掐腰捋袖的赌场打手谄笑着：“我求求你们,再宽限宽限吧,你们要真剁了我的手,我拿啥翻本啊……r
佟耀东一乐,踱步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大婶,您都欠了多少钱了？!您昨天把自己手指头押在桌子上的劲头哪儿去了？”r
梅姑讪笑：“佟大爷,您大人有大量,您怎么能给我一般见识呢？您再让我进去给您翻本去,您哪,把我当成个屁放了吧……“r
她边说着,边想拍拍屁股起身,佟耀东可没那么好糊弄,站起来一把捏住她的手,恶狠狠道：“老子就因为能剁你一根手指才和你赌,你耍我呢!我最恨的就是敢赌不敢认的人!“r
他对着左右喝道：“摁住!”r
两个打手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扯住梅姑,将她摁在门口柱子上,梅姑口中挣扎着乱叫：“佟大爷,您还玩真的啊？!救命啊!”r
老五从刚刚起,索性就没走,一直蹲在一边看热闹,不响被梅姑一眼看到,立刻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对着他尖叫：“老五!救命啊救命!救命啊……”r
老五站起身,叹道：“梅姨,我早和你说了,再赌,这手就没了!”r
佟耀东笑了,从怀中掏出一把精光闪亮的匕首,望着梅姑说：“大婶,我也说话算数,就一刀!”r
手起刀落,却猛然被一阻!r
老五盯着佟耀东,抽了口气说：“佟爷,您说过就一刀,是吧？”他的手正抓着那雪亮锋利的刀刃上,鲜红的血一滴滴的往下淌。r
佟耀东盯着老五,有些吃惊,又有些欣赏,半晌没说话。r
梅姑回过神,颤抖的开口：“老五!谢谢你啊!救了我还算你有良心!要不如意也不会放过你!“r
佟耀东一听这话,顿住：“你们是如意什么人？“r
“啊？“梅姑惊住：”我是如意她娘!他……他是……”r
“他是谁我不想知道……”佟耀东双眸紧盯着老五。“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喜欢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