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茶糕啦!卖茶糕!”清脆甜美的嗓音在客运站外的街头回荡着,吸引着人们驻足,如意推着小车一边叫卖,遇到客人便停下,包上茶糕带着甜美的笑容递过去。那娇俏的模样,真如一枝亭亭的山茶花。r
而此时的佟丝若早已随着魏大富一起,来到码头里面,这里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人等着上船,有人等着接人。r
丝若漂亮的脸蛋儿上今天更是格外精心的描绘了妆容,一身月白色旗袍勾出年轻女性的优美身姿,耳下带着碎珍珠串的金色耳坠,在发丝间,摇曳生光。她精心打扮,为的就是能够第一时间吸引住她的白马王子的视线。r
四下张望着,时间已经越来越晚了,码头上来来去去的人群中始终没有那个盼望的身影,佟丝若不禁有几分焦急,她转头问魏大富：“铭凯怎么还不回来？“r
魏大富瞧着她心急的样子微微笑了,安慰她说：“小姐你放心,少爷今天一定会回来的。“r
丝若点点头,视线再次不由自主的落向人群,期待的可以第一时间看到谭铭凯的出现。r
远远的,又一艘渡轮终于到达了。丝若和魏大富站在岸边等着舢板放下,把走下船来的人一个一个的瞧了过去,然而,始终没有谭铭凯。r
她转过头,皱起眉,忧虑的看着魏大富,急道：“怎么会没有呢!不会又出了什么事吧？”r
魏大富也急,忙说：“赶紧回去跟夫人说一声!”r
“好,我们回去!“丝若一跺脚,又恼又急。r
他们没有料到,谭铭凯居然不是乘船,而是坐火车回来的。r
下了火车高秋朗去找车,谭铭凯没有急着离开,站在路中央,人潮从他身边流过,远处茶山起伏,车站边热闹非凡。他心中忽然感触涌动,这是他别离了三年的故乡,似乎一切都有了变化,又似乎从来没有改变。r
边走边看,他抬头好奇的看着这街边各色的招牌,一个不小心撞倒了什么,等他回神,愕然发现一个抱着黄玫瑰的姑娘被他撞的向后摔去,他反射的一伸手,将对方搂在怀中。r
“对不起,你没事吧!”r
如意手中的玫瑰散落一地,惊得睁圆了双眼,生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男人的体温,不由得让她有些发愣。r
谭铭凯立时发现自己的失礼,连忙松手,为了掩饰尴尬,他急忙蹲下,捡起一枝枝的黄玫瑰。r
“对不起。”他再次说。r
如意定了定神,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她望着对面这个俊朗的年轻人,心里还是在怦怦的跳个不停,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惊着了,她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烧。r
玫瑰很快回到她的手中,二人站在小推车旁,谭铭凯低头看到推车中奶白色的茶糕,不由得好奇问道：“好香,这是什么？”r
“是茶糕。“如意答,看着他一脸兴味,她便熟练的夹出几块,包进纸袋中,递给他。r
谭铭凯接过,连忙伸手摸钱,可是摸遍衣兜,才发现因为新换的是别人的衣物,因此摸不出半文钱。不禁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r
如意望着他,微微一笑,体贴说：“没关系,就当时我送你的,谁没有出门在外的时候呢？”r
“谢谢。”谭铭凯一怔,心中一暖,目光落在她净白的面容上。他目光中含着的那一丝炽热,让如意不禁浮起羞涩的红晕。r
“如意!如意!”梅姑大呼小叫的从远处跑来,她到近前一把扯住如意就要走,“快!赶紧跟我走!佟大少爷跟老五干起来了!”r
如意惊呼：“什么？!r
一旁谭铭凯也好奇的看了她们一眼,他似乎听见了“佟少爷”这个名字？r
如意立刻推起小车就跑,心急之间完全没有注意自己的丝帕落在地上。r
“哎!小姐!……”谭铭凯低头发现丝帕,等他捡起起身,已经看不到如意的踪影。r
他正犹豫着是否要追过去,一辆轿车在他身边停下。r
“上车。“高秋朗从车里伸出头,叫他。 r
谭铭凯看看丝帕,笑了笑,无奈的收进口袋,跟着高秋朗上了车,头却还一直伸在窗外,还想着寻找佳人踪迹。r
一路奔行,没过多久,谭家大院就在眼前了。两人下了车,谭铭凯站在门口,百感交集的看着这个他熟悉的大门。高秋朗站在一旁,打量着门匾上“诗礼传家”那四个大字,心中恨意蔓延,冷冷一笑。r
这时,老管家老袁恰好等在门口,看见谭铭凯,他不由一愣。r
“袁伯伯!”谭铭凯见到他,心中颇为激动。r
“少爷!老奴可算是瞧见你了……“老袁老泪纵横,激动的回身一边跑一边喊：“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太太!少爷回来了!”r
谭夫人闻声,带着云霞从里屋急急忙忙的走了出来,远远看见谭铭凯挺拔的身影,眼中立刻蒙上了泪光。r
“铭凯!”r
“妈,我回来了。“谭铭凯大步上前,抱住她,叫道。r
“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妈了。“谭夫人颤抖着握着他的手,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生怕遗漏分毫。r
“妈,你不用担心,我没事,就是在上海出了点小事,”谭铭凯明了母亲眼中的担忧,立马解释。r
高秋朗默默的跟在谭铭凯身后,他暗自打量着对面这位深宅贵妇,一瞬间想到了母亲和养父的死,眼底滑过一丝阴霾。r
“少爷,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不是,瞧我这话说的……我们可一直在码头候着您呢……”r
谭铭凯正拉着谭夫人的手往里屋走,身后咋咋呼呼一声响起,原来是没接到人的魏大富和佟丝若回来了。r
谭铭凯看到他俩心急着慌的样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临时改成坐火车回来的,所以,没过码头。”r
佟丝若站在门口,痴痴的望着自己心心念念盼了三年的身影,她突然有些胆怯,突然想奔回自己房里,看看头发乱了没有,看看妆容是不是还齐整,看看……可是,她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她快步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搂住了谭铭凯的脖子。r
“铭凯,铭凯!急死我了!你总算回来了!“她松开手,一下下的捶他,嗔怪说：”你怎么都不说一声？!我都快着急死了你知道吗？”r
谭铭凯皱眉苦笑,赶紧说道：“轻点!你还跟小时候一样野蛮,没有一点思维逻辑,我不跟你说不也见着面了,真是的!”r
他说着,下意识转头,忽然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站在门廊柱边,默然的看着他,似乎已经看了好久。r
谭铭凯愣了愣,随即重新露出笑颜,他迎上去,叫道：“爸……”r
高秋朗心下一动,随着谭铭凯的身影,他看到了一个头发花白,穿着褐色长衫拄着拐杖的中年人,他脸色枯黄,表情望着谭铭凯有些激动,又强硬的克制下来。r
谭铭凯低声道：“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r
“回来就好了,”谭老爷淡淡开口：“回来了,你母亲的心就落地了。”r
谭铭凯笑了,转头看见高秋朗,便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介绍到：“……爸,这是我在上海认识的好朋友,高秋朗,我在上海出了点小意外,就是他,救了我的。”r
高秋朗上前一步,点点头,温和有礼的说道：“谭老爷,你好。”r
谭老爷看着他,面前的年轻人不比谭铭凯的明朗,却有着同样挺拔的身姿,面容冷峻眉痕深刻,散发着一种坚定的气场,他点点头朝高秋朗说道：“谢谢了。”r
高秋朗眼也不眨的看着他,随意回道：“没什么。”r
初见儿子的兴奋劲渐渐过去,谭老爷感到身体深处泛起的疲累,他缓了缓,说：“我累了,先回去了。”r
他转身要走,可是步子还没有迈开,就气虚的摇晃起来,拄着拐杖的手一个不稳,眼看要歪倒。r
“没事吧!”谭铭凯和高秋朗二人同时叫道,抢上前一左一右的同时扶住谭老爷,关心的神情溢于言表。r
“我没事。”谭老爷喘息,高秋朗突然意识的自己的表现超出了陌生人尺度,便顺势收了手,老袁急忙上前搀住谭老爷,走出了厅堂。r
谭铭凯这时候才真切的感受到父亲的病弱,他转头忧虑的问母亲：“妈,我爸他……”r
谭夫人眉宇间一片悲凉：“他就是凭着一股劲撑着,不想让你看出来他病的有多重……”r
高秋朗闻言,目送着谭老爷远去,神情有些复杂,他忽然想起当初叶海山在书房中跟他说的那番话。r
要不要相认呢？他迟疑着。义父高江的灵位一瞬间闪现脑海。r
不,我是高秋朗,不是谭铭扬!他坚定了。r
谭老爷在老管家的搀扶下进了房间,一踏进房间他就如同一株枯萎的老树,软倒在了椅子上。老管家也在他对面坐下,小心翼翼的看着他。r
谭老爷长嘘一口气,露出欣慰的笑颜：“铭凯长高了,眉宇间越来越有爷们的精气神了。”r
“是啊,他跟您年轻的时候也越来越像。”老袁也高兴的应和着。r
谭老爷兴奋起来,遐想道：“我的铭扬,是不是也该是如此了呢……”r
老袁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来,面上却极力不动声色,他应着：“是啊,老爷。”r
谭老爷大笑,开心的感叹：“我有两个儿子在这世间顶天立地的活着,我可心满意足的走了,是不是？”r
看着他脸上那心满意足的微笑,老袁觉得自个儿的嗓子眼像堵住了什么似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r
天色近晚,谭家餐厅里,八仙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各色菜肴。谭夫人坐在主位,招待着佟丝若,谭铭凯和高秋朗三个年轻人。r
开席时,谭夫人举杯,笑意盎然的对着众人说道：“今天设家宴,一来,为我儿回家接风洗尘；二来,我代表谭家上下感谢高先生对我儿子的救命之恩。”r
高秋朗接话道：“夫人,言重了。”r
谭夫人摇摇头：“我谭家家风一贯如此,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救命之恩呢。”r
高秋朗微微一笑,不再多言,举杯喝酒。r
谭铭凯也举杯应和,众人一同饮下这杯酒。r
丝若放下酒杯,犹自担心的问：“铭凯,那帮绑匪怎么就那么准的绑了你了？”r
谭铭凯敷衍说：“眼力好吧……”r
谭夫人也颇为疑虑,当了这么多年的掌家夫人,没了对儿子的担忧,她不免也深思起来,点点头道：“我也觉得这事有蹊跷,你没问他们吗？”r
“问了。”谭铭凯脸色不太好看,他实在不愿再回忆当时的场景。r
“那他们怎么说的？”r
谭铭凯叹口气,道：“家大业大,谁人不知。”r
丝若气愤的说道：“这些人真是死有余辜!他们就该碎尸万段!”r
谭铭凯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他没法忘记那些个清场的枪声,和那把鲜血淋漓的匕首。r
高秋朗望着他,话中有话的说：“铭凯,记着我跟你说过的话,对于有些人来说,死,比活着好。”r
二人碰杯,相视一笑,这样的默契仿佛多年的好友。r
谭夫人在一旁听的若有所思,望着这个救了儿子的陌生的年轻人,心下多了几份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