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凤仙解语（五）

月色透过稀疏的云彩淡淡洒下散漫的银月光辉，我挨着窗下的茶几而坐，清瘦的指尖摩挲着长长的芸素银丝滚边宫装裙裾，有刺痒的触感传来。在陈靖楠离去后的半晌，我攥着手中的字条哼哼唧唧的随着那远处飘来渺渺的歌声竟也附和起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夜娘正收拾着碗筷不禁一愣：“格格？”

而此时的我早已泪水涟涟，竟然不知不觉的跟唱起来：“月下寒苏重寄词，曲中有誓两心知。”只是简简单单的那两句诗，所有受的屈辱在那一刻烟消云散，静静的注视着延禧宫的方向，我想，此刻的她定也是如此的甘之如饴，再也不悔曾经，此刻或者将来的寂寞孤廖。

第二日，风势有些渐大，应了东太后的召见，披了一件深紫色的斗篷穿过迤逦迂回的花园长廊往慈宁宫而去。

“格格，看，那不是元嫔娘娘么？”

跟着茗香指的方向望去，果真元嫔正依着杨柳树坐在河边的小石墩上，一陌杨柳、一弯湖色，清湖色的裙摆边聚拢着叽叽喳喳的雀鸟，些许不怕生的左右徘徊，引得元嫔鲜少的露出笑容，灿烂的阳光照在她微微圆润的身上，如同披上了一层金亮的浣纱，衬着鳞波荡漾的湖水，通身秀气澄清难掩，好似一块空灵的水晶，幽幽的散发着引人入胜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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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听见了茗香的声音，那雀鸟一惊，乍得飞的四散游离，无影无踪，元嫔收了方才的笑意，又端出平日的清傲姿态，向我行福身，旋即满面红光如霞的微笑，在我看来却夹杂着得意的快感。

“娘娘，太后娘娘正在等着您呐。”身边的慈宁宫婢女催促着。

我却执意不听规劝，走近元嫔：“你明明看得出那上头的字迹不是皇上的亲笔，你是故意的，平日里装的好看，说的好听，其实还不是一样？虚伪！”

元嫔有些错愕，须臾又醒悟似的眼前一亮，并不多说什么，低着头盯着脚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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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就此罢休，昨日受的屈辱一股脑全倒了出来：“自己不能出面便派了个侍女来装可怜，元嫔我告诉你，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按照我的意思，不然你所有的心思都会付诸东流。”水中我的倒影咄咄逼人，不可一世。

元嫔还是依旧一言不发，跟个稻草人一般令人窝火，我冷哼一声后揣着不甘和不安的心思拂袖而去，只希望奇迹能够发生，这样我与融羲之间的苦肉计才不会白费。

……

“太后娘娘福安。”博毕恭毕敬的给正懒歪着的东太后甩帕行礼，堂中熏香正浓，袅袅烟气，宛若引人迷醉的酣梦，不知不觉中匮乏着来人的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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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和蔼的令人将我扶起：“其实一早哀家就想找个挈机与你好生聊聊了。也总算今日得了闲，更总算你自个儿找了个绊好让哀家非得见见你。”

我听出其中的责怪，立刻起身深深行礼：“太后娘娘息怒，臣妾无知，一时迷了心窍才做出如此出格之事，还望娘娘不要怪罪。臣妾自当日后自省。”

“哈哈哈哈。”东太后旋即便笑起声来，“不亏是皇帝体己的人儿，哀家还未曾动气，你倒是会未雨绸缪，哀家若是怪罪了你，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反而显得包庇不公呢？”

我急忙摇摇头。

“都是后宫女子，服侍皇帝，难免会有些小摩擦，哀家也是过来人，心知肚明。”东太后示意陈福九将我扶起，道：“有资格在哀家这慈宁宫东暖阁里跪着认错的，这紫禁城上上下下只有一个人，永远都轮不到你，起来吧。”一袭云烟冷调的高腰坎肩，眉目微凉，整个人像是从霜雪中走出来的。肃然颔首间，视线从我的脸上扫过，立即给人一种凌驾万人之上，无法忽视的感觉。我心中陡然一震，深知她说的是融羲。兴许也真的只有她才有资格，才有如此的魄力说出这番话，难怪融羲千方百计的想要打压博尔济吉特氏，她和她引以为傲的博尔济吉特氏就像是一座山，一座巍峨雄壮的山脉，只有征服了他们才能真正品味到一览众山小的欣悦，我不禁心生佩服和崇敬。

此时熏香越发浓烈，游弋直上，随后弥散在四处，如同抽丝剥茧一层一层的瓦解着，气氛也是一点一点的微妙起来，东太后继续道：“你的用意哀家也明白，不过，二阿哥，必须要由元嫔来代养。睿妃，哀家是地道的蒙古人，说话做事不会拐弯抹角，所以别在哀家跟前跟哀家玩什么小手段。”

“太后娘娘多虑了，在太后娘娘面前，臣妾怎敢？”

“敢不敢你不都做了，不是吗？其实你们后宫之间争风吃醋，耍些小心思，哀家是不屑过问的，只是哀家一直觉得奇怪，你为何老要顺着西边那茬的意思呢？是因为皇帝小儿嘛？”东太后说的一脸轻松，如同在讲一个饭后余兴的笑话。

我想放眼整个紫禁城能如此肆言的就只有眼前这个人物了，只得还是依旧毕恭毕敬的跪着却不知如何作答。

“呵呵。”随着这诡异的冷笑后，身旁两行随从知趣有礼的向外退去，堂中的气氛更是空气里愈发静了，她甚至觉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可以听见了。只见太后瞬间凝起眉头，从塌上由陈福九扶起伺候着穿上明黄缎面织金牡丹底鞋，“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怎么？图娅就没和你提过只字片语？”

从东太后的嘴里突然蹦出姑姑的名字惊得我登时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