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凤仙解语（四）

“谁？！”夜娘与我一样亦被惊吓到，立刻护到我跟前。


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陈靖楠，只见他官府官帽周正，应是有备而入宫的。他捧着茗烟烫红的手背凝着脸，听见夜娘的呵斥后立刻回身拜倒，微微有些气喘：“微臣奉旨入宫为睿妃娘娘请脉。娘娘是否玉体不适？”


夜娘与我面面相觑，并为将方才陈靖楠出格的行为放在心上，道：“娘娘玉体安健，这么晚你接的是谁的旨？”


陈靖楠认真答道：“微臣是接圣旨，圣驾命允公公前来诏令微臣即刻入宫。”


我这才缓过神，没想到融羲会真将我的诈病放在心上，还下旨让陈静楠连夜进宫请脉，隔着薄薄的纱帐，许久没见到陈静楠了，比起几个月前陈静楠瘦了许多，与生俱来的沉着和踏实为他平添另一种气度：“娘娘，让微臣为娘娘号脉吧。”


我还在孜孜不倦的做着手势玩，无心：“不用了，我又没病。”


陈靖楠只得慢条斯理的收起医簿和针灸：“娘娘，容臣直秉，其实这世上最难医治的便是心病，而这心病中最易得最难除的便是相思了。”


我心中咯噔被戳中软处：“怎么？陈大人现在还研究起这个了？最难除不代表不能除，又有什么好方子呢？”


“心病还须心药医，臣便是带着这心药来的。还请娘娘静心静气，侧耳恭听。”


“听？听什么？听那莺莺燕燕，情意绵绵吗？”我被陈靖楠这莫名其妙的规劝弄的更是生气，正要一股子都撒野粗来。


琴声陡然翻转，如春夜缠绵悱恻的细雨静静的低吟：“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娘娘，这是您的方子。”陈靖楠递上一张字条。


我打开一看，赫然的融羲的笔迹：月下寒苏重寄词，曲中有誓两心知。


“他明白的。”我捧着那张简短的字条犹如千斤重的宝物，有一股热烈的激动忽然如冲上九霄的云朵，盘桓在心中引得双肩不停的颤抖。


夜娘一脸狐疑的问：“格格您明白什么？”


我摇摇头，看着陈靖楠，心情稍加平复，抽回被诊脉的手道：“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陈大人这么急切的入宫定不单单是为了给本宫这么点儿小病吧。”


陈靖楠起身回礼：“娘娘猜的不错，圣上还交给微臣令一吩咐，微臣必须得去延禧宫给元嫔娘娘诊脉，听说元嫔娘娘身子也极为不利落。”


“恩。”我似乎已经明白了融羲将要做的事情，继续追问，“那元嫔的疾病可不是小病，大人可有信心开立方子？”


陈靖楠笃定的拍拍朝服的胸口：“微臣也曾研究过元嫔娘娘的病情，所以知道如何用方。”


“其实治疗宫中女子的方子很简单却又很难，简单的是只有一方，难的也是只有一方。”


苑外的叶子被吹的飒飒声响，映照在地面上的月色光华一时一时的被遮挡。


“安王如何了？”我做了一个交叉手势，倒影在墙上显现出一只正振翅翱翔的老鹰，竭力的冲破格栅倒影形成的云雾浓稠。


陈静楠想了许久，不过他知道在我面前没必要隐瞒，如同当时融羲允许我与他一起听的这个计划之时，就没有什么在我面前能称之为秘密的了，他回答：“微臣尽心的在位安王调理，只不过安王生来底子就不好，若不是谎称龙气庇护，若放在平常人家，恐怕早就……”他顿了顿，补充道，”其实，安王心存仁厚，对上对下都十分亲善，阖府上下都对他忠心不二，微臣也是花费了很大力气才能立足，只是有些话微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停了手上的动作，陈静楠的言语之间有一些不该有的怜惜之情，不过我还是很乐意继续听的：“你说便是。”安王于我自然是没太大关联，他的生死我也从未放过心上。


“其实微臣觉得安王宅心仁厚，根本没有存过那些流言蜚语之间的心思，而且安王明知微臣的用意，却不曾对微臣有过推阻或者加害之心，一直以来对微臣可谓是敬重有加，医者父母心，虽然微臣不敢说自己是个清明的医官，还是有些、不太忍心。”


我正色道：“陈太医，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是了，切莫在皇上面前提及，你我都是追随在皇上龙潜之时的旧人，皇上心里的苦，你我更该明白的透，天下哪有会不顾手足之情的人呢？便是因为天下之主，才不得不舍弃凡人能享的天伦之情啊，所谓手足，却是你生即我死的对敌，变着法的折磨自己的弟弟，他的心情也不会好受啊。”此番说着心中却是陡然，是啊，他是帝王，他的感情是注定不会给任何人的，明明知道，为什么我却还想如此执着……


陈太医淡淡的哀叹声在静静的殿堂里分外清楚：“下官明白，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我摆手：“没了，你为我开几副将息的药材就去延禧宫吧，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因为一时念想而误了大事，我们个人是小，皇上事大。”


我所指的便是融羲对于安王的软禁，陈静楠深知其中利弊，不敢怠慢，深叩后就起身随茗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