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乾佑元年入选（一）

“姑姑……”我好不容易叫出声，事实上我已经被震撼的失了方向。

姑姑没有回答我，依旧低头，太后冷冷哼笑：“图娅妹妹，还记得我么？”说完就俯身将姑姑搀扶起。

姑姑不是我想象中疯了的女人，她眼中透着久违的光彩：“是啊，绣雅姐姐。该有多久不见了，我刻在墙壁上的竖线连自己都数不清了。”她扶着西太后的手臂起身，眼睛片刻都未曾离开过。

“哀家以为你当年一定跟着英王去了，想不到你也学会了苟且偷生，忍辱负重，现在你可得意了，你的侄女儿比你强，倒是攀上了高枝成了人上人了。”西太后语气有些急促，显得她有些慌张和兴奋，然后是读不出的情绪。

“我听说四阿哥登基，就知道绣雅姐姐一定很想见我，所以便到京城来了，其实姐姐说的，我早该跟着王爷去的，是我太愚蠢，还想着王爷答应过一定会来接我，以至于心智成魔，白白荒废了那么多年。”

“这是必要感激上苍的，怕是命中注定还得让你活着还债，所以还能在见到你。当初要不是你的成全，我也不能从小小的一个秀女成了宠信皆有的懿贵妃，更不会一跃成为现在的圣母皇太后，妹妹的恩情哀家也是要打算慢慢来偿还的。”西太后话语里透着玄机，暗伏四起。

姑姑忙又再跪下：“罪妾不敢！”

太后摇着头：“不用了，今天对哀家说不敢的人实在太多了，再说，你有什么不敢的，你连先帝章皇后肚子里的皇储都敢弄去，你还怕什么？”才不过三十又七而已的西太后，举手投足之间难以抗拒的风情万种，人前的她端庄高雅，而此刻的她满身溢这危险的警告。我并不懂她的意思，可是前朝章皇后纳兰氏我知道，难道这里面也和姑姑有一些缘故？我将头埋的更低了。

姑姑的神情看不清，没了方才的清冷，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质疑和嘲笑：“难道姐姐还认为我是当年那个蠢到还白白相信你的图娅了吗？”姑姑并未退缩，直直与西太后打着照面，这才是当年英王福晋的样子吧。

“相信！”太后逼姑姑硬生生的退了一步，“相信？你还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说什么相信不相信？！当年要说蠢到有眼无珠的人真正是我才对，我从来没想过你会谋算我！枉我当年如何对你，你简直是忘恩负义，纵是养条看家犬也都好过相信你！”西太后突然的歇斯底里，满眼通红的咄咄逼人。

而姑姑却意外的点了点头：“当年是我有负于你，我心有愧疚，所以老天爷惩戒，才犯了癫狂之症多年。绣雅姐姐，你如何发我难我，都是无所谓的，但是你真心想想，就算没有我，你真的以为你能与……”姑姑瞥了我一眼，继而跳过了什么，“你能真正达成心愿吗？”她凄美的摇了摇头，玉质的簪花浑然温厚，如她人一样典雅素净。

“胡说八道！全是你的借口！我既然得不到，别人也休想能得逞！”

太后一言后，只听到一旁的更漏声一滴一滴，那透着冰冷的声音流入他们的内心，他们此刻互相敌视，兴许在从前的某个时候，这两个女人之间也曾经拥有着刻骨的姐妹情深，究竟是什么将之毁于一旦。放眼望去，空洞的大殿中白烟弥生，丝丝摇曳，扭曲却已挡不住黑暗的吞噬。我大气不敢喘的跪在他们两脚下，他们仿佛都忘记了我的存在。

“但是，还是我赢了。我赢了整片江山。”太后舒缓了神态，云淡风轻的转过身，搭着苏皖的手一步一步重新上了团锦长塌，交膝坐定，“睿妃，你听到了些什么？”她自定的接过苏皖的奉茶，茶盅盖拂开茶叶末清脆的声音在大堂中回响。

我被冷不丁的问到，心中一紧，该怎么回答才好呢，是说自己听到了，但是这些都是不该人知的，太后会不会以此对我不利；那是说自己没听到，那岂不是有欺瞒之罪。我纠着眉头左右为难，刚抬头应对上太后，发现太后竟然根本没有顾及我，笑里藏刀只望着姑姑。我突然的明白太后将我留下的用意，这是一招隔山打牛，太后真正想钳制的人是姑姑，她在炫耀着她至高无上的权利，可以以几句话便可叫人生死颠倒的魄力，要我们明白什么？明白我两该如蝼蚁般臣服和偷生？

太后笃定的喝了几口茶，又将茶沫子吐了另一个茶盅里，提着帕子缓缓的擦拭嘴角，一连串的动作再为平常不过，只不过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