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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风行


《娱乐》一章提到大显小学年轻教师们的娱乐生活。也许大家还记得他们在办公室打反恐多么的兴奋。的确,众多游戏里“反恐”首屈一指。一进办公室,打反恐几乎是他们的不二选择。游戏中的暴力和血可能会给单调的生活带来刺激。

有一个人却是例外,尚老师,那个被晋封为“王爷”的尚老师。他喜欢讲笑话,笑话里充斥冷幽默和世俗的习气。别人打反恐的叫喊吆喝声对他竟没有半分诱惑。

木子高纳闷地问,“尚老师,大家都在打反恐,你怎么不玩?”

尚老师微笑着道,“我玩不了那个。”随手点起一支烟,安静地坐回电脑旁。当然,他不是看电影,也不是查资料,而是十分疯狂地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他玩的游戏叫“开心消消乐”。

万事万物盛极必衰的道理亘古不变。他们不再沉醉“反恐”,只在开会后或心情极度烦闷才玩。“反恐”的衰败趋势悄悄呈现。不知何时,老王和小柳玩起了“开心消消乐”。世界上的事真奇怪,大多数人玩的“反恐”没有同化了尚老师,反过来被尚老师的“开心消消乐”逐步分化。小木总认为“开心消消乐”是款低智商,只有儿童才玩的游戏。

一次,小木没有课,在办公室晃悠。忽然发现老王和小柳的的电脑屏幕上赧然就是尚老师一直沉浸的“开心消消乐”。无聊的小木终于坐下来。原来,当一个人没事做的时候,一款自己不熟悉、不感兴趣甚至觉得幼稚的游戏也是可以玩玩的。五种小动物,把至少三个相同的移在一块直接消掉。“开心消消乐”的玩法简单又单调。在小木眼里简单又单调的游戏,尚老师却为之痴狂。每过一关,他总要开心地跳起来,一拍桌子说句,“哎,不待耍了,过于简单!”真不玩了吗?怎么可能,这只是尚老师对自己能力的认可。他想让同事们知道,不论什么难关,经过他缜密的思考没有攻不破的。

“反恐”悄然逝去。“开心消消乐”正以其独特的魅力进驻大显小学。小木正式玩的时候,老王和小柳已经过到三十多关,而尚老师则毋庸置疑的成了他们心目中的标杆。一百多关,如此辉煌的战绩离不开尚老师的努力和坚持。

玩开心消消乐就像读一本小说,读者一页一页翻过才能逐渐进入故事情节。四个凑在一起形成的闪光小动物能直打,能横打,一打就是一排。斜三角拼成的爆炸小动物一炸就是一片。最让玩家兴奋的是魔力鸟,只要和一种小动物交换,整个画面上的这种小动物立刻会随着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全部消失。

小吕、老刘也消消乐。小吕不是怎么热衷,老刘却比任何一个人都着迷。那次晚自习后,他玩得竟然忘了时间,回来时都快凌晨两点呀。

办公室里,老师们的话题发生着变化。一见面总的问句,过到几关了。尚老师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标杆也撑不了几天。小柳追上来了,追的速度令人难以置信,连尚老师都不敢也不愿相信。压力是随着竞争产生的,尚老师终于有了一位强劲的对手。

“哎,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小柳眼睛眯成一条线突然叫出来。接着的一幕更让人忍俊不禁。只见,小柳霍然站起,摆动着两根粗壮的手臂在办公室转上一圈宛若状元披红挂彩,跨马游街。不管游到谁的身旁总要洋洋得意夸上几句,“见么,一百二十关,过了!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用不了几天就赶上尚哥了,哈哈……”

小木的反应很强烈,“我勒个去,吓人呀你!”

老王嘴角咧开,一双诡异的眼睛透过镜片忽闪几下,嘿嘿一笑,“靠,柳子厉害!”

“眼看着就疯呀!”小吕微笑着说。

老刘仰起头,露出两排焦黄的牙齿,嘻嘻笑道,“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哈哈,快成口头禅了。”

尚老师虽然在笑,脸拉的比谁的都长,“瞎猫碰上死耗子,没有什么!”

小柳不为所动,坐回椅子仍旧自我陶醉,喃喃重复,“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当然他也不是每次都能跳起来走上几圈。有时候仅仅差一步,一块冰,一个青蛙头。在一旁观战的老王都为他遗憾。小柳眉头一锁,怒火中烧,“我彻死!”

“开心消消乐”风靡大显,尚校长早有觉察。起初,他殷切希望老师们能自觉抵制电子游戏。自觉无望,尚校长增加了巡逻办公室的次数。背负双手,昂着大背头进办公室走上一圈,一句话也没有,再走出去。老师们当然晓得尚玉的来意。他前脚一走,老师们接着消消乐,一面消,一面讨论。谁知,尚玉又一头扎了进来,消消乐的话题消失了,屏幕上消消乐的画面消失了。每个人都像做错事怕大人责骂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判作业,写教案。办公室气氛一度降至零下。

尚校长想过多种办法。估计谁正在玩,跑过来给找点事做。抑或是个别谈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终究,玩电子游戏的不良风气被作为中心议题摆到桌面上。“咱们学校最近玩电子游戏的现象十分严重。希望老师们对自己负责,对学生负责。一个方块块,有什么好玩?为什么不多研究研究教学,为什么不多研究研究学生?我一进来,你们把游戏最小化,以为我不知道么?你实在是想玩了,晚自习后玩玩。哪怕你玩到十二点,只要不影响第二天教学就行。再说了,这几天上面查的正紧,万一被抓个典型岂不是冤枉得很?”

尚老师自言自语道,“一整天喝的跟个鬼似的,也不怕查了?”幸亏尚校长没有听见,否则又是一场唇枪舌战。

经过尚校长的一番整顿,加上时不时的突袭,他们再也不能毫无顾忌的玩开心消消乐。

一天晚上,不到十点。尚校长开着破面包车风风火火赶回来,依然是一身令人作呕的酒臭。第一件事,进办公室看看。

小柳、小木、小吕、老刘玩消消乐。他们都戴着耳机,尚玉进来只当是不知道。

尚校长一面摇晃,一面拍着小柳的肩膀。“小柳…小柳!你教教老师哇,老师也想玩玩。咱们这么大个学校……”他一连叫了两遍“小柳”生怕小柳听不到。

尚校长的话着三不着四,小柳微笑,点头。

自觉已经和老师们打成一片的尚校长又晃到小木跟前。一张脸伸过来,小木吓了一跳。尚校长的脸简直像被驴子踢过,形状扭曲,面色发紫好似要哭出来。“小木…小木!我是尚玉么。你知道么?啊?知道么?”小木点头答应着,目光转过来,盯着屏幕,想极力回避酒臭。

尚校长又在小吕、老刘面前说了一通。之后,踱出办公室,没有关门。

他们知道,如果再玩下去,尚校长还会进来。识趣的老刘、小木、小吕主动关掉电脑并催促小柳离开。小柳正玩得起劲,怎能罢手?

小木、老刘过来观战。

“小柳…小柳!你们有完没了?学生们睡了,办公室开着灯,老师们玩游戏,影响多恶劣,你们知道不?”门口响起尚校长愤怒的吼声。

小木一笑,“赶紧走哇!校长又进来呀。”

“马上,马上!”小柳嘴里说着,手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酒臭越来越浓重,不错,尚校长又进来了。他大步走在总闸前一拉。灯灭了,电脑也灭了,剩下一片黑暗。尚校长兀自嘟囔,“我越跟你们好,你们越得寸进尺。”

柳、木、刘三人像是懂轻功,一晃,一闪就消失在办公室。耳后依稀是尚校长的抱怨声。

尚玉的种种禁止游戏的措施以失败告终。开心消消乐的势头愈演愈烈。他们为了争夺名次不惜早起,不惜放弃午休,利用一切可能的时间来消消乐。在他们眼里,落后于人总是莫大的耻辱。

小木也觉得把所有宝贵的课余时间用来玩游戏实在是不智。但他又怎能禁得住周围环境的诱惑。他曾向尚校长保证过,“只要尚老师、小柳、老王不玩,我肯定不玩。”

当你一进办公室就发现几乎每个人都在电脑前消消乐,而且兴致勃勃地谈论着、高呼着、咒骂着。你难道真有心思坐下来研究研究教学?显然不能。范仲淹在书院读书,真宗皇帝路过,同学们竞相出来观看。唯有范仲淹没有去,他的心思在书里,他完全能拒绝外在的诱惑。所以范仲淹是圣人,是圣人就有不同凡响,不同众人之处。木子高不是,柳常青不是,尚老师、老王、老刘也包括尚校长,大显小学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