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同志们，都参加杨军辉的追悼会去了，只留下李向东值班。他和杨军辉虽然不太熟，但通过几次短暂的接触，对小杨的印象很深。觉得小杨这个同志即谦虚又实在，性格直爽憨厚老实，胆大心细智慧过人。他人没去参加追悼会，可他的心也随同前往了。杨军辉的牺牲又给他留下更深的印象，为了抢救别人的生命，把自己的伤情隐着不说，明知道脾破裂内出血是可以救治的，只要及时打开腹腔止住血，就可以保住生命，却把抢救时间让给别的伤员，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换取他人的生还。这种高尚的共产主义品德和革命英雄主义精神，是人间最宝贵的灵魂。这种灵魂的基础，来源一个“善”字，如果天下人人都像杨军辉那样，具备了这个“善心”的话，那就天下太平世界大同了。可惜，当今的世界、现实的人类，是**********和假、恶、丑混杂在一起的人类社会。世界还是一个“混沌陌糊”的世界，社会还是一个“朦胧信痴”的社会。作为当今世界的主宰——高级动物的人类，当他刚生到这个世界上来，本气是最纯洁、最善良的。随着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提供的、营养和毒素共存的“乳汁”的“灌养”，把一个纯洁善良的“有机体”培养成“混沌陌糊、朦胧信痴”的“衍生物”。假、恶、丑的东西在这个“衍生物”里胡作非为，**********的本气自然的要为保住自己的领地和它们进行决斗。这就出现了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冲突和争斗，自然界是这样，人类社会更是如此。可见人从生下来所吃的第一口奶开始，就和自然界一样，埋下了“优胜劣汰、自然选择”的种子，“生存成长”就意味着“斗争”。什么时候人类都反还到“初始”时的“善本”上来，人间就不会有罪恶的争斗了，也就没有战争了，也就不会有非正常的死亡和剥夺性的牺牲了。可是，“反还善本”不可能平安的进行，也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必须是通过斗争消灭争斗，通过战争消灭战争。所以，用生命换取生存也是自然斗争、阶级斗争、********——也就是“善恶”斗争中的一种规律。李向东在外间里坐着想着，他从杨军辉想到彭胜义，又想到还躺在急救床上的杨德顺，好在手术室离急救病房很近，有什么事不会耽误，就站起身来往急救病房走去。
和敌机的轰鸣声与炸弹的爆炸声相反，急救病房里肃静得很。他来到杨德顺的床前，用手势和刘德珍打了招呼，拿过一把椅子坐下来，细心的观察着小杨的面部表情。他发现小杨的面色比上次来好看了许多，就轻声问刘德珍说：“有进展了吗？”刘德珍小声回答说；“有进展！心跳和呼吸还有些急促，血压已恢复正常，瞳孔反射已出现反映，有苏醒的征兆。”李向东高兴得点了点头，满心愉悦的说：“老主任不愧为是专家，真有办法！”他马上又看着刘护士说：“你也是有功之臣，实际上，医疗救治工作的重要环节是护士工作。”刘德珍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有不有功不重要，只要所有伤员都恢复健康，是对我们的最高奖赏！”“对、对、对！我们都盼望有这么一天”李向东点头说道。他接着又问刘护士说：“你一直没有休息吧？真是太辛苦了！没有人换你吗？”刘德珍说：“病房里两个红卫兵王萍莉和严琪，都学会了特护技术，我们仨负责杨德顺，每班儿十二小时，她俩夜间我白天，还行，不算累。”李向东听完刘护士的回答，心里想到：战争生活最能考验一个人，也最能锻炼一个人，两个不满十五岁的小毛丫头，现在也能上“特护”了，实践能出真知。听到小杨有苏醒征兆的好消息，盼望战友康复的急迫心情和愁闷情绪全松弛下来，他开始环顾四周。这是用两个班用帐篷接在一起搭起来的急救病房，靠南北两侧摆放着十张病床。病床全是战备折叠床，因为搬家急迫伤员又重，只有这样做才是万全之策。病床上的十名危重伤员都是特护，多数处在昏睡当中。有的已气管切开，有的还上着呼吸机，只有一名靠在边角上的伤员是清醒的，他就是徐书贺，守护在他身边的护士，正在给他揉腿。李向东虽然不认识他，但一看便知道是徐书贺，因为他听到有一名战斗英雄左大腿骨折、股动脉出血，手术室给他专门留了一张手术台，还是彭胜义后送的。他站起身来对刘护士说：“我过去看看徐书贺。”刘护士点了一下头说：“去吧！小杨你放心，我们会全力照顾他的！”李向东说了一声“谢谢！”，就起身离开向徐书贺走过去。徐书贺看到有人向他走来，马上问了一声“你好！”李向东立即回礼，亲切的坐在徐书贺的身旁，自我介绍说：“我在手术室工作，叫李向东。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吗？”徐书贺忙说：“谢谢你们对我的救治，我好多了！”紧接着许班长用手拉着李向东的手说：“你是彭胜义最好的战友，我知道，因为他在我们班常介绍你。”李向东说：“是的，我一分到卫生班，他就像大哥哥一样关怀照顾我，我们俩一直在一起工作。”“他牺牲了，你知道吗？他是为了救我才牺牲的！------”徐书贺流着眼泪说道。李向东点着头说：“知道，你送到手术室的当天夜里我就知道了。”他眼圈也湿润起来------。接着，许班长把彭胜义牺牲的经过向李向东详细的叙述了一遍，然后说：“你们卫生战士舍己为人、救死扶伤的精神，我永远不忘！我一定很好的向彭胜义学习！”李向东只知道老彭牺牲的消息，具体经过他还来不及打听，现在，他都清楚了。听完徐书贺的介绍，他说：“你们是英雄救英雄，我应该向你们学习！”接着，他安慰一番徐书贺后说：“希望你不要着急，安心养伤，树立信心，争取早日站起来，重返战斗岗位。”他站起来告辞，徐书贺流着泪，躺在床上给李向东敬礼，目送着他走出病房。
李向东回到手术室不久，金班长他们就回来了，一进屋，金班长就问到：“没啥事儿吧？”李向东答到：“没有动静，一切平安！”“那就好！我还以为敌人这一顿乱炸，又会有新的伤员，一切平安，太好了。”金班长一边把手里的铁锨放到角落里，一边点着头自言自语的说。突然，他停下自己的活动，回过头来看着李向东说：“彭胜义和李金星、李五堂都牺牲了，已安葬在烈士陵园了，我们也祭拜了他们。”李向东看着金班长，愣着神，半天没说话，两行悲痛的泪水从双眼里流出。最后，他“咳——！”了一口气伤心的说道：“战场上真是隔日如隔三秋，想不到昨天音容笑貌，今日就天上人间，只能梦中相见了。”金班长走到李向东面前，认真的、又非常惋惜的说：“已有二十多位战友躺在那里了，听说还有一位教导员和一位老连长，就是王克京的营教导员和他的连长。”小谢一听，走过来着急的问到：“那王指导员怎么样了？”金班长说：“听说也负伤了，详细情况院长知道，你问院长去！反正烈士陵园没有。”小谢听班长这么一说，顿觉脸一红，一扭头走开了，但她还是自言自语的说：“负伤了怎么没来住院？------”阮爱妮看到此情此景，长叹一声，对小谢说道：“不用着急，只要人还在，早晚都能见面。”说着，她又想起了杨军辉，控制不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小谢走过去抱住小阮，两个人又抽搐在一起，几个女孩子围拢过去，也跟着抽泣起来。金班长看着两个人和大家，同样为杨军辉感到惋惜，也没再劝阻。等待一会儿，他坐在椅子上说道：“好了！我们现在开个班务会，研究一下给杨军辉同志请功的问题。”几个女孩子一听，都暗自停止了哭泣，纷纷坐了下来。李向东说：“根据杨军辉同志生前的实际表现，我认为，应该给他立一等功，大家有什么意见？”小生字接着说：“别说是立一等功，就是给他授荣誉称号也不为过，我没有意见！”大家异口同声，都同意给杨军辉报请一等功。金班长说：“人牺牲后，可能是请不了功了，可以追认荣誉称号。如果大家没意见，就这么定，我现在就去向院里汇报。”“没意见！”大家异口同声。
关于给杨军辉报请追认荣誉称号问题，经过院党委讨论，出现两种意见。同意的占多数，不同意的占少数。有的委员说：“根据下面反映，说他私下里偷偷的和越南姑娘谈恋爱，这已触犯了纪律，怕影响不好。”有的还说：“让他下部队，实际上就是对他做的不是纪律处分的处分，如果这样做，就说明我们院里让他下部队是错误的，影响我们院领导的威信。”最后，意见集中到院长和政委的身上来。政委说：“根据小杨生前的一贯表现，我本人同意上报，但是，为了不造成大的影响，还是不报为好，万一报上去不批，就被动了。”他说完，用商量的眼光看着院长。院长看看政委，又看看大家，综合大家的意见，他谈了几个问题：第一，他说给杨军辉追认称号不是评功摆好，而是对一个人在某一个时间和某一件事情上，所做的特殊贡献的肯定；第二，小杨下部队决不是组织处理，而是革命工作的需要。虽然有些反映，但是，这和我们根据上级指示，加强战斗连队的战救力量是两码事，难道我们下部队的所有同志都是组织处理的吗？！第三，小杨是为了抢救兄弟国家的人民而献身的，而且把自己的危重伤情藏着不说，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别人的生存，表现出一个共产党员的高尚品德和一个革命军人大无畏的英雄主义精神。最后他说：“我认为，可以给他报请，为了统一意见，我看还是举手表决为好，按着组织原则，少数服从多数，看大家有什么意见？”“没意见！”所有委员齐声答到。院长结束了发言，把征求意见的目光投向政委，政委表示同意的说：“好！现在举手表决，同意给杨军辉同志报请的请举手！”秦干事一检查，说道：“一致通过！”（反对的人也举起手，投了赞成票。）政委宣布：“正式上报！”
院里决定给杨军辉报请荣誉称号的消息传到手术室，大家在心里上得到了一些平衡。金班长把消息也告诉了阮爱妮，她听了以后说：“你们中国军人办事公平合理，没有因为我影响他的声誉，我替他高兴，也替他谢谢你们的领导，他在天之灵也得到安慰了。”她低下头背过脸去，偷偷的擦着眼泪。金班长说：“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大家都要节哀，把悲痛变成力量，投身到革命事业中去，来继承烈士们的遗志。”阮爱妮点着头，继续擦着眼泪，室内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阮爱妮把眼泪用手绢擦拭干净，转过身来，面对金班长郑重其事的说道：“班长，在你们中国军人的关怀下，在全院领导和大家的精心治疗下，治好了我的病，使我获得了新生------。现在我要求出院，我要继续完成我的学业，将来，用我的实际行动，来报答你们，请你们放心，请中国人民放心，我决不辜负你们的期望。为了我们两国人民永远的友好下去，我将付出毕生的精力，愿中越两国人民的友谊万古长青！”金班长和大家一听，都感到很突然，但又不能做任何解释，只好说：“这个问题我做不了主，我把你的要求反映到院里，由院领导决定，好吗？”金班长像个亲哥哥一样，温和的征求小阮的意见。小阮说：“好！我等待领导的决定。”